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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楚

第二十章那些人,老卒而已

余楚 林殊歸 2344 2016-06-22 23:02:05

  大楚許多年前曾經(jīng)打過一場國戰(zhàn),當時的大魏、北漢、南唐三國與大楚幾乎是打了十年。

  而東越因為自身國力弱小,很明智的保持中立。

  這場戰(zhàn)爭談不上是誰對誰錯,彼此的目的無非都是為了一統(tǒng)天下罷了。

  在史書上,這一場戰(zhàn)爭被稱為春秋亂戰(zhàn)。

  最開始,大楚并沒有參戰(zhàn),不過在戰(zhàn)事開打的半個月后,三國聯(lián)軍就攻占了大楚北疆軍事重地北丈原。

  北丈原據(jù)陵安也就幾百里,占領了北丈原的三國聯(lián)軍順勢南下。

  帝都危矣!

  群臣進諫,要當時的大楚皇帝靈武帝遷都南下,面對群臣進諫的靈武帝當時對著滿殿大臣說了一句話。

  而這句話,直接被寫進了祖訓中。

  當時,這位在大楚歷史中最豪邁的皇帝當著眾臣說:君主死社稷,天子守國門。

  還好,大楚軍方最精銳的鎮(zhèn)北軍阻擋住了聯(lián)軍南下的步伐。

  等到聯(lián)軍退去,這場國戰(zhàn)就徹底陷入混戰(zhàn),四國之間互相攻伐。

  不過到了后期,三國已經(jīng)基本上沒有和大楚抗衡的實力,這場戰(zhàn)爭,基本上就開始進入大楚收官階段了。

  在這場戰(zhàn)爭中,涌現(xiàn)了太多名將謀士,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大楚四軍侯十二王侯。

  大多都是在那場戰(zhàn)爭中通過尸山血海一步步爬起來的,不過前一天才官升三級,第二天就馬革裹尸的例子也太多太多。

  一將功成,萬骨枯。

  大多數(shù)人沒能成為那一將,不過確實是萬骨枯了。

  不過還有一類人,他們沒成為功勛武將,也沒成為累累白骨。

  他們大多帶著傷,從戰(zhàn)場上回到家,幾乎沒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他們都叫老卒。

  ……

  ……

  李老頭也是老卒,年輕時候正好趕上了那場國戰(zhàn),而李老頭的腿就是在著名的黃沙谷一役中被流矢射瘸的。

  那個時候的李老頭才三十六歲,在軍醫(yī)的簡單救治后,就宣告了他軍旅生涯的結束。

  不過就在那年,那場戰(zhàn)爭就正式落下帷幕。

  也就是那年,李老頭和一些同樣是因傷退出軍旅的袍澤有了一個約定。

  而現(xiàn)在李老頭就正在赴約的路上。

  杵著拐杖的李老頭走的并不快,從梧州到姑蘇州他用了二十天,而從姑蘇州到靖南州他用了十八天。

  在傍晚時候,李老頭仍然是走在山間,這條路他每兩年就要走一次,所以他并不生疏。

  他現(xiàn)在想做的,就是盡量在日落之前,走到前面那個村莊。

  不過他確實是老了,走了一陣后就不得不停下來歇息片刻。

  以至于他踏著夜色才進到那個村莊,同以前一樣,村頭的大黃狗仍然是沖著他大叫。

  李老頭直了直腰,借著月光,模糊不清的看著那條大黃狗笑罵道:“你這憨貨,還不識得我?”

  停下片刻后,李老頭徑直向村內走去,走到一戶普通的土房門口。

  他輕輕的敲了敲門,然后他就這樣站在門口,等人來開門。

  “吱呀……”

  是木門打開的聲音,同以往情形不同,這次看門的面孔不是李老頭所熟悉的那張。

  以往開門的都是一個跟李老頭差不多大的老人,而此時確實一個憨厚的中年漢子。

  不過還沒等李老頭開口,對面的漢子就開口了,“是李大爺吧?俺爹前兩天還念叨著您老,說您好這時候該來了?!?p>  李老頭點點頭,探頭望向里面,輕輕問道:“你爹呢?”

  就在李老頭這句話剛剛說出來,里面就響起了一道虛弱的聲音。

  “沖子,有客人來了?是你李大爺吧?!?p>  那個叫沖子的漢子答應道:“爹,是李大爺?!?p>  然后沖子就帶著李老頭進了屋,而另一個老人也正好披著衣服從房間里出來。

  然后老人就向里屋說著些什么,一個睡眼朦朧的中年婦女就拉著漢子往灶房去了。

  老人拉著李老頭坐下,問著他這兩年的境況。

  李老頭也是一一回答,兩老人也是相談甚歡。

  原本李老頭是不認識老人的,不過有一次途徑這里,恰好天黑,便在老人這里寄宿一晚。

  然后在交談中李老頭知曉了老人也是個老卒,于是兩個人一夜暢談,不亦樂乎。

  這也導致了李老頭每次途經(jīng)這里都會在這里借宿一晚。

  李老頭看了看在灶房忙活的兩個人,輕輕問道:“老哥,這是兒子兒媳?前兩年沒看見啊?!?p>  老人輕輕一嘆,灑然道:“大兄弟,老哥我活不了幾天了,女兒女婿回來給我抬棺。”

  李老頭看著滿頭白發(fā)的老人,輕輕搖頭,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這一步,遲早自己也要踏上去。

  老人擺擺手,“老哥我倒是不擔心身后事了。倒是大兄弟,你也沒個后人,以后要不就住在這兒,讓沖子給你料理后事?!?p>  聽著老人這句話,李老頭倒是想起了葉如晦,他搖搖頭,輕輕說道:“不礙事的?!?p>  飯菜已經(jīng)做好,老人看了看桌上,說讓女兒把他的燒酒拿出來,和李老頭喝一壺。

  女兒一臉無奈的看了看丈夫,憨厚的漢子點點頭,這才轉身拿出老人的燒酒。

  與李老頭喝著酒的老人臉色紅潤,仿佛恢復了幾分生氣。

  此時夜已深,喝完最后一口酒后,李老頭和老人也沒有再喝,都休息了。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的李老頭踏著露水又繼續(xù)往目的地前行。

  而他不知道,看著他離開后,這個老人也靠著女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老人其實早就油盡燈枯,只是想著要見這個李老頭最后一眼,得償所愿后,終于再也支撐不住。

  憨厚的漢子輕輕把老丈人放在床上,眼眶微紅,但是還是沒有落淚,然后去村頭通知鄉(xiāng)親前來幫忙。

  而他媳婦,已經(jīng)在他爹面前哭成了淚人。

  ……

  ……

  走了兩天的李老頭,終于在這天清晨,到達了目的地,就是一座小鎮(zhèn)的一家小酒肆。

  酒肆老板還是那個人,酒肆里的一切也還是老樣子,看著李老頭,酒肆老板熟悉的和他打著招呼。

  “李老哥,又到時候了?還是老樣子?”

  李老頭點點頭,坐在酒肆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

  很快,老板就給他端了一盤花生米和一壺熱茶上來,李老頭喝著茶,吃著花生米。

  看著酒肆里來來往往的人,時間在緩緩逝去,老板眼神里都有些擔心。

  午后的酒肆人最是多,同那些酒客不同。

  李老頭還是喝著那壺添了多少次水的茶。

  茶水早就已經(jīng)寡淡無味。

  茶水已經(jīng)漸漸涼了。

  終于,太陽西斜,殘陽如血。

  酒肆老板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輕輕一嘆。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客人了,唯一的客人李老頭看著外面的天色,眼神中盡是黯然。

  他和諸多袍澤一起約定每兩年來此一聚,雖然最近兩年來赴約的袍澤是越來越少。

  但到上一次相聚還有十數(shù)人。

  而今日卻是一個都沒有了?

  他知道若是還有人在世,就必定會想盡辦法到這里,到這時候,仍然是沒有一個人。

  李老頭看著面前這壺茶,終于淚流滿面。

  而他那頭白發(fā),卻忽然之間失去了光彩,只變得破敗不堪。

林殊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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