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于大夫,你有什么法子快說出來吧,只要有一點可能,不管什么困難,我們都會去試試!”
董家夫婦說這話時的態(tài)度是極為虔誠,他們就像溺水的人,忽然看見一棵漂浮的稻草,來不及思考,只要抓在手里。
“嗯——,這件事情嘛,不是你們能辦的,還是我和教授說吧!”
于冠群撇開小雪父女,走近彥波希,拉他到墻根,附耳小聲道:“捐助的力量,尚是個未知數(shù),大病報銷比例也不能包羅,眼下我能想到的只有郭家那里,但這需要您去找他,不知道您是不是能開這個口?”
“你怎么知道郭家?”彥波希面上有些驚訝,看向于冠群的眼光滿是疑問,分明又問:“你怎么能打上郭家的主意,郭家離此那么遙遠(yuǎn),如何能幫到我們?”
“這您先別管,我是想讓他們,以慈善的名義........“
于冠群對他眨巴了幾下眼,算是啟示引導(dǎo)。
心里笑道“這些專業(yè)精湛的大家,雖說在專業(yè)上心無旁騖,可生活之中往往又是最呆氣的,生活能力還真不敢恭維,這么簡單的事情他都反應(yīng)不過來!”
“噢——,我明白了!”
彥波希終于恍然大悟,他面帶喜色地指點著于冠群,“真有你的,不去經(jīng)商,倒真是可惜了了!”
“呵呵呵,謝謝夸獎。論這方面,比庭芳,我還得甘拜下風(fēng)!”
“不不,她肯定想不到!”
于冠群說的這個“不可能”,在彥波??磥韰s是極有可能的。憑著他對郭青云兩口子的了解,他覺得這件事情應(yīng)該不是問題,“我回去醫(yī)館就給他們打電話!”
于冠群感覺她已成竹在胸了,心中有種獲勝的喜悅,“您可以許他以新聞宣傳,到時候庭芳的那支神來之筆可就能發(fā)揮作用了!”
于冠群又為教授設(shè)想了下一步,而且不失時機(jī)地把滿庭芳拉進(jìn)來助力。
“嗯,小滿這點還行,就按你說的辦!”
彥波希這樣爽快地答應(yīng),有些出乎于冠群的意料。他曾擔(dān)心像彥波希這樣潔身自愛的人,輕易是不會涎著臉開口向別人索要什么的,她先前提到的“不可能”除了擔(dān)憂救援方不好找以外,更多的倒還是顧慮彥波希知識分子的薄臉皮。
想不到為了小雪他竟然什么也不顧忌,不但這么爽快地答應(yīng)了,反而還夸贊自己。這讓她有些興奮又有點不好意思領(lǐng)受,方才自己還在心里嘲笑他呢,看來對一個人的評價還是不能太過主觀。
“我這才算是哪里到哪里呀!”于冠群不想謙虛地謙虛了一下,“比您那妹妹還差得遠(yuǎn)呢!”,于冠群還是克制了自己,沒有把“猴精的”三個字加在他妹妹前面,也算是留了口德。
經(jīng)歷了這半年的時光,她已經(jīng)把滿庭芳的性格為人了如指掌,在她心里滿庭芳始終都是一個精明而又有涵養(yǎng)的女人。
聽著他們二人對話,小雪的爸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因為于大夫那句話,也不敢再多問,怕惹人反感,只能杵在那里不做聲,爸爸以手撓頭,弄了一肩膀頭皮屑,媽媽則在那里用手指繞著圍裙擰麻花,呆呆地看著他們。
二人正高興有了法子,不想身后傳來小雪的聲音:“謝謝伯伯阿姨,謝謝伯伯阿姨!”,轉(zhuǎn)身看時,見小雪已經(jīng)跪倒在地,正念念自語,嚇得二人趕緊跑過去扶。
“你個小孩子,怎么過來了,還這樣?快起來!”
彥波希急急的呼喊著制止,二人將她安頓上床,彥波希見她氣喘吁吁的,又給她捋了捋胸口,蓋了蓋被,把目光投向她的父母,夫妻倆轉(zhuǎn)身拭淚。
他眼前又浮現(xiàn)出當(dāng)時他倆跪求自己給孩子治病的情形,禁不住噓聲長嘆。
此等情景彥波希已不是第一次碰到,但此時見一個孩子如此,內(nèi)心黯然抽疼。盡管他理解病患們的心情,可心底里卻很不愿意接受這種帶有極端不平等的求助。
一跪太重,總叫人承受不起。
于冠群并不知道彥波希內(nèi)心會有如此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她只是覺得苦難把孩子折騰的過早成熟,使人更加心疼。其實在她的記憶中,人們扣頭跪拜有時只是尊重儀式,并不真的代表他們的真實思想。
“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小雪一定要堅強(qiáng)哦!”
她安慰了小雪幾句,孩子已安靜了下來,抬頭見彥波希眉頭緊蹙,表情凝重,就沒再多說什么。
“真是受不了這孩子的一跪!你說,到時候,我們要是治不好她的病,良心如何安頓?!”
回來的路上,彥波希又提起此事,又是心事重重。
“小孩子一時情急的舉動,您也別放在心上!”
彥波希目光憂慮地望了眼于冠群,“你也知道,這種叫‘鬼痂’的病是十分罕見又兇險的,目前還沒有什么根除的方法,大多的病患,在經(jīng)歷十幾年的病痛折磨之后,都是會耗竭而死的,我們又憑什么來承受她這一跪!”
“那我們加倍努力,徹底攻克難題,小雪不就得救了嗎?教授,您定要相信您自己!”
聽到于冠群對自己的鼓勵,彥波希只默聲點頭,但他知道面前的難題猶如山重,不是一兩句鼓勵的話就能湊效的。他雖然想嘗試著攻克,但一切還都是未知的,他駐足抬頭,凝望小雪家的窗戶,見那家的窗戶尚亮著燈,心中默念,“小雪你的生命之燈一定要一直亮著,給我時間啊!”
轉(zhuǎn)頭悶聲前行,思緒已飛到了那些古方醫(yī)典上搜索去了,于冠群跟不上他的步伐,慢慢落在了后頭,她索性也不追趕他,任由這距離越來越大,當(dāng)彥波希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她落后時,于冠群已經(jīng)在十幾米遠(yuǎn)的地方氣鼓了腮幫子。
其實小雪家住得離醫(yī)館不遠(yuǎn),這是孩子父母為了看病方便,在醫(yī)館近處租了個民房住著。老家的屋離此還有二百多里地,交給鄰居給照看著了。
他停下來等于冠群趕上來,向她忙道歉,“我腦子里全是藥方了,對不住啊,忽略了你!”
于冠群嘴里說著“知道”,臉色卻是青色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起來。
“你直接回家還是去醫(yī)館?”
為了解除尷尬,彥波希主動詢問。
“這么晚了,我不回家了,就住醫(yī)館里!”
于冠群看都不看他,甩下這句話徑自走到前邊去了,彥波希一聽亂了神,醫(yī)館并沒有給她留住處,她怎么???幾步追上來,正想問問,卻又聽到于冠群冷冷地說:“你放心,不會住到你屋的!”
“你.....說些什么!”彥波希的心像被誰抽了一悶棍,臉一下子燒成個紅布,對著于冠群氣急語塞。
“你想的什么,我說的就是什么!”
于冠群嘴上并不饒人,完全不是平日的脾性。她從抽屜里提溜出把鑰匙,在彥波希眼前一晃,接著就咚咚咚上樓了。甩下彥波希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今兒這風(fēng)雨來得也太快了吧!”
半個鐘頭以后,彥波希已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剛剛郭青云總裁給的答復(fù)是:“這件事,按說是好事,不過我還得再和有關(guān)人商量商量.......”
沒拒絕就有希望,事情既已有了些眉目,彥波希就把注意力又回到小雪的病上來,他伸手拿起那本祖?zhèn)鞯摹镀骐y錄》翻看起來,但怎么也難以專心,今夜小滿的事情和于冠群的反常,多少都給他造成了些干擾,使他難以聚精會神,她最后的那兩句話也很讓他添堵,她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個“性情乖戾”的了?
想不到女同志不講理時比男同志難料理,自己這一生所學(xué),在她面前還是很容易就土崩瓦解了。
但不管怎么說都是自己有錯在先,即便是自己無意間傷了她的面子,那也是傷害,受點報復(fù),也算該當(dāng)吧。但愿今夜之后,一切都還能恢復(fù)如初。
這樣想著,心里漸漸寬闊了不少,思緒終于慢慢回到了書本上。
為了小雪,彥波希破例夜讀起來,他并不知道,他所顧慮的于冠群其實早已經(jīng)悄悄地被兒子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