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海水浴場里照樣人聲鼎沸。
張陽的腳步一踏上海灘,就如離弦之箭般嚎叫著沖進了海里,很快就被淹沒在人群里。
彥波希輕笑著罵了聲“臭小子”,遂租了個遮陽傘的攤位,坐下來看風景。
斜椅半躺,彥波希瞇眼瞭望著這金沙銀浪,天海一色,頓覺蒼穹之下,人之渺小。
望著眼前的景致,一種莫名的情愫緊抓著心房,從心底里盤旋升騰揮之不去。
目中那些在水中上躥下跳的人已激不起任何的興致,而思緒卻飛旋著,飄蕩著往前搜索,將塵封的記憶慢慢催醒、展示,在海風的撫慰下,如影似幻般復活.......
“波希哥哥,波希哥哥,來找我呀!來找我呀!咯咯咯......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那清純稚嫩得像銀鈴一樣的笑聲、呼喊,跳躍著的那個小身軀,在腦際閃現,越來越清晰。
這是小滿充滿稚氣的歡笑,他的心禁不住顫抖了一下,令眼前水霧漸起。
這是他潛藏心底的記憶,因時空隔阻,多少年來,不被觸及,不被注意,竟似遺忘。沒想到一旦回歸故地,竟會如此鮮明地展現,讓他這樣情不自禁,難以自持。
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嗎?真的經不起懷舊了嗎?彥波希揉了下灼熱的雙眼,感到喉頭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那曾是他人生中最單純最有趣的時光,那片曾給于了自己與大城市完全不同的山海世界,讓他的人生在另一個起點上,夾雜著困苦孤傲,更加豐富鮮亮了起來......
四十五年前,他才十三歲,因隨父親奉命籌建中醫(yī)研究所,從大上海來到了一個偏遠落后叫桃花池的海濱小村落。
村子依山傍海,錯落崎嶇,地勢北高南低,一條東西走向的石板河蜿蜒著穿村而過,給這個村落增添了無限的靈性。
籌建研究所的臨時辦公點,借住的就是村民滿誠義家。
老滿家的房子在河的北岸,一共八間,四新四舊,一個院落。房子沿河而居,坐北朝南,門前是一條石板河,離著村子里的小學校不遠。彥波希的媽媽陸萍被安排在村小學里當了老師,彥波希跟隨就讀于這所村辦小學。
據說房子是小滿的父親滿誠義自愿提供的新屋,自己家卻還住在與其比鄰的舊屋里,彥滿兩家因此成為鄰居。
彥波希的祖上是中醫(yī)世家,醫(yī)館曾遍布國內多處大城市。父親從小研習家學,又留洋去海外學習了西醫(yī),是一位學貫中西、知識淵博的醫(yī)家學者。由于年輕時接受了革命信仰,離家投身革命,入黨參軍,成為一名革命軍人。
在解放前夕的一次戰(zhàn)斗中為搶救傷員身負重傷,才從前線轉移到了后方。
新中國建立以后,父親把自己家的醫(yī)館全部捐獻給了國家,并放棄了國家安排的大學教授職位,自愿來到缺醫(yī)少藥的山村,籌建北方中醫(yī)研究所。為了有效利用資源,父親還借用滿家的偏房建了一個診所,為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看病。
滿家則是典型的北方農家,一對夫妻有三個女兒和一位老婆婆,全靠滿父一個人掙工分養(yǎng)活,日子過得很拮據。
好在滿誠義是村里難得的集木工、瓦工、鐵匠、編匠于一身的能工巧匠,人又勤快好求,村里人誰家有個活計都愿找他幫忙,因此在村里享有很好的威望。
兩位父親常常在夜晚閑下來的時候或在炕頭或在院落里喝茶拉呱到深夜。
彥波希常常驚奇一個知識分子和一個老農民怎么就那么有得聊。
滿家的三姐妹中,那倆姐姐剛剛輟學,跟著父母在村里干活,沒大有功夫理會彥波希,最和他投脾氣的還是滿家最小的女兒小滿。
“我有哥哥了,看你們以后誰還敢再欺負我?!”
彥波希來的第一天,小滿就拉他站在村頭大壩上,向村子里的搗蛋鬼們發(fā)出了莊嚴的宣告。
彥波希也很給小滿長臉,當眾拍著胸脯宣布:“我就是她哥哥,從今往后,誰要是敢再欺負她,這個伺候!”說完在空中揚起了拳頭。
小滿很是得意,對他既好奇又依賴,幾乎每天都在家門口等他放學歸來,把娘給她的好吃的留著和他一起分享。
小滿的娘從此再給她做零食,都有彥波希一份。
彥波希對這個自認的妹妹也很友好,見她在門口等,不是摸摸她的小腦殼,就是刮刮她的小鼻子,牽手就領進家門,儼然一副大哥哥的樣子。
如果他作業(yè)完成得早,就會順勢教小滿學拼音,教她識字,寫字,還教她算術。
沒想到她一學就會,不到半年,她所掌握的知識已經相當于二年級學生的水平。這令陸萍媽媽也嘖嘖稱奇,而波希也以老師自豪。
為了教得更好,還學著媽媽一樣為他唯一的學生提前備課。
彥波希最開心的時候,還是帶著小滿去街上和村里的孩子們玩耍。
農村孩子的玩法跟城里的孩子大不一樣,除了有捉迷藏,踢毽子、擺龍門,捉小雞之外,還有上樹揭瓦,下河溜冰,打瓦,砌長城,過大棍,有好多的玩法彥波希以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好在有小滿教他,用心跟著學,很快就玩在了一處。
小滿一一給他介紹這些村里的孩子,小小年紀對每個人脾氣秉性竟了如指掌。
他們中有腦筋笨笨的“大憨”,愛哭的“鼻涕蟲”,還有調皮搗蛋的“撓子”.......,最可恨的是“提籃子”,小滿說村里人的外號都是他起給大家起的。
波希聽了哈哈大笑,用手輕捏著她的腮幫子問她:“那你有沒有外號???”
小滿噘著嘴,鼓著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嗯......嗯.....也有,他們叫我大饅頭!“,她低垂著眼,羞得臉蛋通紅,咬著嘴唇,搓著小臟手,”我也不知道為啥。”
“嗯?還有這樣的外號?哈哈哈哈.哈哈.........饅頭好吃,.好吃,難不成........呵呵.......他們是想吃你??!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彥波希笑出了眼淚,望著這個和自己無話不說的小人兒真開心。
“他們還編排我大姐叫豬肉,我二姐叫大米呢!”,小滿也不知道為啥要什么都告訴他。
波希笑得前仰后合,“這都是什么外號呀,他們就知道吃、吃、吃,真是些飯桶!”
他當即一拍胸脯,向小滿保證,“一定給你治治他們,看看以后誰還敢欺負我們小滿!你說,先教訓誰?“
“嗯.......這可得想想!”
沒過幾天就傳來了“提籃子”被彥波希修理的消息,小滿這回算是揚眉吐氣了,逢人就講:”我說他是我哥哥吧,你們還不信!“
陸萍為此事狠狠地懲罰兒子,讓他在院中罰站、停飯,還說若不承認錯誤不準離開半步!
波希昂首站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義正言辭頂嘴:“他老給別人起外號,就是欠修理,他還經常欺負小滿,我這是為民請命!”
“就是,他就是壞!”小滿過來幫腔。
“我看欠修理的是你倆!我叫你出氣!我叫你再出氣!”陸萍抽起笤帚就揍波希,波希歪頭躲避,小滿跑過來阻攔,只可惜個子矮,不頂用,被陸萍一抓就丟一邊兒去了。
彥波希就是不討?zhàn)?,扭著嘴忍痛冷笑?p> 陸萍越來越氣,下手越來越重。笤帚一下一下的打在波希身上,急得小滿哇哇直哭。
哭聲引來了小滿的娘,她跑來奪下笤帚。
“小孩子犯錯,打兩下讓他長長記性就是了,哪有你這樣打的!要是我不攔著,你還想打死他?!”
”我從未打過他,這孩子一向溫順,今日犯錯太離譜,如果不嚴加管教,將來還不知道長成個什么,嫂子,你不常說慣子是殺子嗎?“
伺茗師太
落得打,中藥材名。本章用其字面意義。寓,提籃子和彥波希幼年挨打的事。 求推薦、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