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理虧
虛驚一場。大伙嘆了口氣，一陣唏噓。慕惜牢牢的盯著大伯娘，眸中似怒火燃燒。
“你……”大伯娘自知理虧，竟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什么話反擊。
慕惜上前一步，欲開口將她趕出去時，一聲清脆的“且慢?！宾畷r將她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止住。眾人望去，只見慕蓮突然攙扶著一名老婦人步履艱難的朝著她走來。
大伯娘像是見了救星一樣，撲上去就抓著老婦人的手，嚎啕大哭。
“娘啊，我們家這么掏心掏肺的養(yǎng)了兩個白眼狼，這又是為了什么呀?！贝蟛飳㈩^埋在老婦人手上，微胖的身軀一顫一顫的抖動著。
老婦人緩緩抬起眼來，短暫的打量了慕惜姐弟幾眼，將目光轉向了牛車時，身體竟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大伯娘以為老婦人聽到自己的話后有了反應，于是哭的更賣力，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她身上抹。
“我們平時省吃儉用就是為了養(yǎng)活他們倆，含辛茹苦的養(yǎng)大他們，將他們視如己出，現(xiàn)在倒好，霸占著一車糧食和肉，居然還要將我們趕出去……”
當老婦人聽到大伯娘最后一句話時，恍若枯井般沉寂的眼神突然閃過一道貪婪的光，她癡癡的盯著牛車，一手甩掉幾乎是趴在她身上的大伯娘，顫巍巍的朝著牛車走去。
一車的糧谷蔬肉，幾乎是村民們一輩子都奢求不到的東西，老婦人此刻是心花怒放，滿臉的褶皺都隨著興奮上揚了一個弧度。
不過，她說是這兩個孩子的？她們哪兒來的這么多東西？不過此時此刻她也不想管，慕蓮告訴她這兒有好東西，果然沒錯。至于慕惜慕天……他們的東西何時不是在自己手上？
思緒兜兜轉轉繞了幾個彎，老婦人最終拿定了主意。眼神闔上又睜開，一臉慈愛的看著慕惜姐弟，開口說道:“你們懂得孝敬，奶奶很欣慰。既然你們如此知廉知孝，那奶奶就不能弗了你們的好意?！?p> “慕蓮，大伯娘，快把這輛車推走?！?p> 原本大伯娘被老婦人那么一推，尷尬的坐在地上，現(xiàn)在一聽老婦人的話眼神一亮，起身時意外的靈活，迫不及待的就朝著牛車趕去。
慕蓮倒是不驕不躁，甚至特意走到慕惜身旁，眉眼一翹。慕蓮本身長得清秀可人，臉蛋嫩白，只是那上挑的眼角平添了幾分小氣。
“大伯娘和奶奶自顧自的說了那么多，現(xiàn)在可否也讓慕惜說幾句了？”
這時候村民們才發(fā)現(xiàn)，自始至終慕惜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全部都是大伯娘在那兒喧賓奪主無理取鬧。
大伯娘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此刻也只能狠狠的瞪著慕惜，現(xiàn)在滿車的糧食旁伸手也不是縮手又不舍，只能夠眼巴巴的望著，不斷的向慕蓮示意。
慕蓮巴不得讓慕惜再多出點丑，她從一進門就不斷的對著周瑾蕭拋媚眼。她自認為是這村里難得一見的美人，對容貌非常自信?？墒钦l知他連一眼正眼都沒有看她，不是環(huán)顧四周就是困在慕惜身上。
那個丑八怪到底有什么好！也不知道她最近走了什么****運，又是傍了名俊美的公子，又是滿載糧車而歸。
她猜想，這輛糧車都是這名公子的手筆。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他氣宇軒昂氣質不凡，如今她更加確定，定是哪家富貴人家的公子，只不過偶然被這丑八怪救了性命。
慕蓮見情勢還不到時候，便在一側沉默著，努力維持著小家碧玉的少女模樣，安靜的站立在一旁。
“哦？慕惜有何事？”老婦人靜了半晌，待到眾人等的不耐煩之時才緩緩開口。她撐著拐杖，身背佝僂，眸中的精光卻是清晰可見。
慕惜心中一陣厭惡，這群人，口口聲聲的說著如何含辛茹苦的將原主和弟弟拉扯到大，蒙蔽得了眾人，難道還能欺騙的了她？
爹爹留下來的銀兩被她們私吞，從小就將他們姐弟扔在這破房爛瓦之中，一日三餐也只能勉強果腹。最后不得不逼年幼的二人冒險入山撿拾柴火換取糧食充饑。
后來賣柴種蔬果卻被大伯娘發(fā)現(xiàn)，每每收到的成果卻被她們瓜分，而自己和弟弟所得的連一人一頓飯都支撐不了。這些年忍饑挨餓，衣不暖體，然而她們今日竟厚顏無恥的指責她狼心狗肺？
“這是我自己用錢買回來的糧車，我從未說過這擔車是送你們的，怎能讓你們運回去？”
老婦人神色不變，只是重復道:“我說了，這是你們孝敬我的。怎么，難道你忘了禮義廉恥是如何寫的?！?p> “我怎么敢呢，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慕惜不如大伯娘聰明通透?！蹦较У钠沉艘谎酃砉硭钏畹拇蟛?，她聞言一僵，身體尤若機械動彈不得。
周瑾蕭難得的好心情。嘴角微揚，眉飛入鬢，清朗間帶著奪目的氣質，引的慕蓮一時看癡了去。
“慕惜丫頭倒是伶牙俐齒的很！”老婦人音調突然間抬高，她重重的朝地錐了錐拐杖，布滿褶皺的面容上帶著飽經風霜的悲愴與凄涼。
“你莫要怪我多年對你照顧不佳。你娘早病逝，你爹將你和天哥兒托付給我，自己卻奔赴京城，留下我和老頭子孤苦伶仃。我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看你模樣一日日像極了你爹。”
“就在我盼著你爹能夠早日回家一家團聚之時，卻聽到了他慘死在土匪蹄下的消息。那是我最疼愛的兒啊，怎么說沒了就沒了……”老婦人凄凄切切，蒼老的聲音述說著往事，在場的村民誰也沒有出聲。
唯有慕惜慕天和周瑾蕭三人毫無動容，周瑾蕭一聲冷笑——這一家子當真是好戲子的料，不說書真是可惜了。
“最后老頭子竟也隨我兒離去，我悲傷至極，見到你們姐弟就想起了我那逝去的可憐兒，所以便不忍心。多虧了這幾年大伯娘竭心竭力的照顧我，不然我如今也不能站到你們倆面前?！?p> 說罷，老婦人早已泣不成聲，一些婦女們也禁不住這背言愴語，個個淚流滿面，男子則是心里慌悶，面面相覷。
慕惜一一將村民動容的目光收在眼底，心底一陣冷笑。
拮了一會眼淚，老婦人這才抬起頭來，似是無力站著，身子竟有些搖晃。幾個村民連忙上前扶著，她抬起眼瞼，面容憔悴。
眾人沉默，他們從原本對慕惜的同情到此刻的不言不語。方才老婦人那一段故事讓不少人生了惻隱之心。
慕惜簡直想拍手叫好，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跟大伯娘死皮賴臉的技術想比，這名老婦人簡直更勝一籌。
不過，我已不是從前那個怯弱不堪的慕惜。任你再如何矯揉造作，我又豈會白白將東西拱手相讓。
“這真是一段悲傷凄涼的故事……”
大伯娘雙眸期冀望向慕惜;老婦人似憔悴不堪，眼底卻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慕蓮掩袖而泣，實則輕蔑一笑。
“不過，這是屬于我的東西。慕天，把東西都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