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喬兒能推衍的最好結(jié)果。
震神之地,與世隔絕,即使是全族之力,也難以進(jìn)入,在此實施的話,不會被寒鳳族干擾。
飛仙一行,為的就是找到神衛(wèi)之尸,和周策同行,是為了借他之手,引發(fā)一連串的事件,然后借用冥罪教的手段,進(jìn)入震神之地,實施這個計劃。
結(jié)果就是,在這個與世隔絕,沒有任何人打擾的地方,喚醒了神衛(wèi)殘魂,以神衛(wèi)的手段和對帝尊血脈的忠誠,不會拒絕此事。
而她,能此刻結(jié)束這一生,足矣。
神衛(wèi)沉默的看著面前這個小女孩,眼神有些追憶,在他的眼中出現(xiàn)了另一個身影,和小女孩重疊起來,半晌后點了點頭,向前走去。
喬兒笑容中解脫更多,可她看不到自己臉上浮現(xiàn)出的落寞,閉上雙眼,去欣然接受她的命運。
一幕幕回憶從腦海中閃過,短暫卻充實的人生,在生命的最后,想的居然不是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少心血,日以繼夜的修煉,嘔心瀝血的推衍,而是在一個小木屋里,女孩看著男孩熟睡的側(cè)臉,握著他的手感受溫度,久久不語。
每一次,遇到危機(jī)之時,男孩都會奮不顧身的沖出去,用他瘦小的身軀,遮風(fēng)擋雨。
每一次,在女孩還未說出口,男孩就會端出一盤盤的美味佳肴,堵住她的嘴。
每一次……
每一次……
不知不覺中,她的眼角已經(jīng)劃出了淚水,當(dāng)她睜開雙眼時,總能未卜先知的她,第一次,露出了愣住了的表情。
因為她被抱住了,以一種讓她都覺得疼痛的力度狠狠的將她攬入懷中,他身上熾熱的高溫喬兒從未感受過。
全身龍紋極速閃爍,散發(fā)出來的氣息突然紊亂變化,一時如九天烈焰威壓浩蕩,一時又如茫茫大地上螻蟻一般微不可聞。
但喬兒還是認(rèn)出了,這個人并非神衛(wèi),而是那個陪她哭,陪她笑,陪她出生入死,陪她走遍天涯海角的那個人。
周策。
即使此刻的他全身顫抖不已,散發(fā)出的一絲氣息被神衛(wèi)威壓壓得死死。
可他還是神色露出痛苦,咆哮中不斷掙扎,在他的瞳孔中,烏翼炎龍靈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全身龍紋爆發(fā)下頑強(qiáng)抵抗,去維持自己最后一絲理性不散,去抵抗神衛(wèi)殘魂,用自己的身軀做他會后悔一輩子的事。
即便這是以卵擊石,他,還是如此去做!
他不想再失去了……
周策目中透出瘋狂,修為爆發(fā)間負(fù)隅頑抗,烏翼炎龍靈更是在這爆發(fā)之下,崩潰融入血脈之中,使得威能更強(qiáng),去排斥體內(nèi)這曾經(jīng)是天地間的大能,可此刻只是一縷將近死亡,虛弱至極的殘魂。
他的神色猙獰如惡鬼,可落在喬兒眼中,卻是有著懦弱和懼怕,讓她心底一顫,本欲擊昏周策而抬起的手,下意識的放下。
“……不……要……死……”三個字艱難的從喉嚨中擠出,聲音滿是嘶啞,如惡鬼猙獰的小臉,眼角劃出了淚,兩行血淚。
兩人相擁整整七天七夜,周策的頑抗也整整持續(xù)了七天七夜,最終在第八天的凌晨,周策無力的攤到在伊人的懷抱之中,呼吸虛弱微不可聞,全身癱軟好似動一下,骨骼就會碎裂一般的脆弱,可那張小臉猙獰依舊,露出了豁出去般不顧一切的瘋狂。
喬兒小心翼翼的摟住周策,無力的倒在地上,神色怔怔的看著上空,入目之處全是白蒙蒙的濃霧,好似有一聲女子的輕嘆繚繞耳畔。
“是我,修行不到家么……”苦澀中,喬兒想起了曾經(jīng)師尊的目光,那好似知道自己的意圖,卻沒有阻止,而是換做了一聲輕嘆。
七天七夜,那即使是一縷將死的殘魂,也是曾經(jīng)帝尊座下,繼承金炎,修為浩蕩如九天大尊。即使被封印,一具沒有任何修為的焦尸也能一吼下崩潰荒妖的赫赫神衛(wèi),七天七夜里,被一個繼承帝尊血脈,可終究只是鍛體的螻蟻扛住了神志。
第八天的清晨,即使魂散,也始終沉默,甚至在意識消逝的那一剎那,居然露出了滿足的意念,一身修為,氣血之力,包括焦尸和炎封劍,化作一道金光融入天靈識海之內(nèi),閃爍幾下后,隱蔽下去。
……
夕陽西下,明月高懸的夜,荒山中零零散散的幾顆枯木聳立,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lián)u擺而起,僅剩下的幾片枯黃的葉子也飄落而下,其中一塊被夜風(fēng)呼的一下卷起,在火光下綽綽生輝,然后掉落在咔咔作響的柴火堆里燃成了灰燼。
周策蹲在那里,火花在瞳孔中舞動,如一只只火鳥,手上拿著整只被刨開皮的兔肉,串在樹枝上在柴火上熟練的擺弄,聚精會神,過一陣后抽回,鮮肉被烤得金黃,鼻子微動,嗅了一下后露出滿意之色,沒有先吃,而是遞給了一邊。
在他身旁的喬兒面無表情,看都不看兔肉一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凝視著柴火堆。周策看著她,少傾后輕嘆一口氣,把樹枝插在地上,又拿起身旁另一塊兔肉,插上樹枝烤弄。
這次他下足了功夫,還加上一些沿途上采來的香草,研磨后撒在上面,立刻香氣彌漫,烤好后再次遞到了喬兒面前,再次得到一樣的結(jié)果。周策沉默,也沒有動嘴,將肉塊放在一旁后,和喬兒并排坐著,靜靜的靠在她的身旁。
喬兒的皮膚很冷,如不化的寒冰沒有一絲熱度,一頭青絲中,比起以往有大半化作了冰藍(lán),坐得久了,連地面也結(jié)起了薄薄的冰霜,讓人直打寒顫,但周策喜歡坐在她的身旁。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初陽拂曉,紫色的氣霧隱隱從東而來,周策稀松了一下眼瞼,沒有修煉,站起身來,朝喬兒伸出手,說道:“該出發(fā)了?!?p> 喬兒沉默不語,看著周策伸出來的手掌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時,神色微不可查的露出了黯淡,點了點頭,玉手伸出。
握住那只溫潤的小手,周策輕輕一拉,兩人像一對凡人一般,進(jìn)行了趕路。
這是離開震神之地后的第三天了,三天來他們風(fēng)餐露宿的趕路,跨過崇山峻嶺,沒有動用一絲修為,因為難以動用。
當(dāng)年因娘親之事,周策曾大量翻閱過關(guān)于寒鳳族的卷宗,所以知道,喬兒如今的狀況,是極其罕見的血脈反噬,應(yīng)過度施展血脈之力,使得本就處在臨界邊緣的天寒鳳血脈,出現(xiàn)了躁動,瘋狂擴(kuò)散之下,讓全身近八成被血脈同化侵蝕。
這種狀態(tài)是異常危險的,如果不及時趕回晨靈國,接受寒鳳族族老封印的話,那么血脈反噬就不會停止,最嚴(yán)重的后果,便是喬兒肉身完全被天寒鳳血脈同化,成為一塊冰雕。
而周策自己也不好過,七天的瘋狂抵抗讓他身心俱疲,修為耗盡一空不說,還有體內(nèi)七罪禁封鎖的封印存在。
這封印雖然被破開了大半,可七罪禁封鎖,也是冥罪教中排的上名號的封印,即使這是谷峰限于修為無法完全布置,只是一種簡陋的贗品,可威能依舊不小,被震碎熔化后,小部分封印于血肉骨骼之中,使得周策修為難以恢復(fù)。
如此這般,兩人才不得已下選擇跋山涉水的返回去??烧鹕裰仉x晨靈國距離之遠(yuǎn),以凡人的雙腿,一輩子怕都無法走完。
“快了,再走幾天,就能看見一個凡人國家,記得那國家里面有一個傳送陣,以陣法之力,能省去不少功夫?!敝懿哙?,又似是對喬兒解釋一般的說道。頂著炎炎烈日緩步而行,周策眉間一道如火般的金色烙印緩緩閃動。
順著烙印,周策能感受到識海里有一團(tuán)金色的火球熊熊燃燒,散發(fā)著磅礴似不見底的濃烈威壓,不可思議的是,如此一團(tuán)火球在體內(nèi),居然沒有產(chǎn)生一絲畏懼顫抖的壓力感。
烏翼炎龍靈盤踞在火球之內(nèi),透明至極,異常虛弱的模樣,吞吐間一絲絲火線從火球中刨離而出,融入龍靈體內(nèi),使得即使虛弱,可卻又有一股威勢緩緩在靈體內(nèi)孕育凝練而起。
而在烏翼炎龍靈盤踞的身旁,能看見一把殘破的短劍存在。
周策沉默,這金色火球他熟悉,不如說那瘋狂的七天,如今回憶的話,還是能依稀想起一些的。在神衛(wèi)殘魂消散的那一剎那,神衛(wèi)最后的意志爆發(fā)而開,那強(qiáng)悍遠(yuǎn)遠(yuǎn)超乎他的想象,本以為是侵占肉身,可卻是將一身修為氣血,還有肉身凝練成火球,將烏翼炎龍靈隔離封鎖開來。
周策依舊能感應(yīng)聯(lián)系烏翼炎龍靈,可卻無法借用其威能,金炎如一個牢籠,又仿佛一個蛻變的火繭,等到破籠而出時,烏翼炎龍靈會產(chǎn)生他意想不到的蛻變。
畢竟,那是遠(yuǎn)古神衛(wèi)一身精華。
趕路間,又是大半天過去,夜幕再次降臨,周策趕緊找了一塊地方,收集柴火點燃后露宿,等到清晨來臨時再去趕路。
畢竟他們現(xiàn)在修為無法施展,不說妖獸,即便是兇猛的野獸,也夠他吃一壺的了,連夜趕路,不值當(dāng)。
看了看身旁的喬兒,從震神之地出來后,她就一直冷淡不語,以往的笑容全無,周策也只能輕嘆一口氣,默默的陪伴在她的身邊。
震神之地的事情他自然記得,甚至通過神衛(wèi)的觀察,他也了解了一些喬兒的心思,對此,他只能無奈的嘆氣。
他不愿意,看著喬兒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