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取名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如果是別人要杜沉非幫忙取名字的話,他至少會收三貫錢。
杜沉非盯著毛二那猛獸般健壯的身軀,抓耳撓腮地想了很久,才終于想到了一個他感覺很不錯的名字。
于是,他說:“毛二既然是在野外生的,而且看他這個樣子,虎背熊腰的,長得就像個野生動物,就叫作毛野生,怎么樣?”
毛大不解地問:“野生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啊?”
這時,魚哄仙解釋說:“毛師傅,野生這個名字,真的很不錯??!白居易有兩句詩是這么寫的,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這兩個字寓意頑強旺盛的生命力。”
孫賣魚也說:“是??!這個名字真的很好!一看就是文化人取的名字。比我這個名字要好得多!”
毛大見這么多人都說好,也開心地說:“好?。〖热荒銈兌颊f這個名字好,那就叫毛野生吧!”
這時的毛大,看起來是相當(dāng)清醒和正常。
在這一天的晚上,為了表示感謝,毛師傅還親自下廚,蒸了滿滿一大鍋紅薯拌米飯,還從房梁上取下來一塊臘肉炒了。然后,那只可憐的公雞也變成了一鍋湯。
這是毛大打算請杜沉非和魚哄仙他們吃宵夜。
這些正處于青少年時期的人,食量都大得嚇人,而現(xiàn)在的外賣,份量卻實在少得可憐。
他們一個個正好都沒有吃飽,餓得肚子呱呱叫。
所以,他們?nèi)汲缘煤荛_心。
一直搞到丑時,這些人才各自找了一個地方,勉勉強強睡了一下。
毛大開的藥很有效,簡直比你想象中的效果還要好三點四五倍。
只過了一個晚上,杜沉非竟然就已能下床走動,雖然他感覺自己的腰部還有一點痛,但他覺得這并不要緊。
因為不管是什么樣的傷口,只要已經(jīng)開始愈合,那么它遲早都會愈合。
無論是身體上的傷痕,還是感情上的傷痕,全都一樣。
對于感情,杜沉非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絕不會強求任何感情,感情也永遠(yuǎn)都不會成為他生活中的全部。
因為在一個人既不太長也不太短的人生中,還有很多值得你去經(jīng)歷的事。
有人說,只有經(jīng)歷過悲傷的愛情才是最美好的愛情。
但杜沉非卻認(rèn)為,這只不過是某些人喜歡欣賞別人的悲傷,如果這種悲傷發(fā)生在你自己身上,你就絕不會認(rèn)為這是一種美好。
因為對于很多人來說,他自己雖然一點都不喜歡痛苦,但能夠看著別人痛苦,卻是一件快樂的事。
杜沉非既不喜歡欣賞別人的痛苦,也不喜歡別人欣賞他的痛苦。
所以,他現(xiàn)在看起來沒有痛苦。
在天還沒有全亮的時候,杜沉非就已經(jīng)起床。
他睡不著,并不是因為他感覺有多么痛苦,而是這大山里的蚊子真多。
這些蚊子,個頭都很大,轟轟隆隆此起彼伏,就像是一臺又一臺的轟炸機。
現(xiàn)在,杜沉非的臉上、手臂上,都已被蚊子叮了不少的疙瘩。
段寒炎正靠在一張破舊的靠椅上睡覺。
而魚哄仙卻趴在桌子上,為了防止蚊蟲叮咬,他用袖子把自己的腦袋幾乎全都蓋了起來。
孫賣魚則躺在了一個大米缸里。
牛犢先和毛野生、小陸三人,不知道從哪里找來幾把茅草。他們在茅草上好像睡得也很香。
此刻,有兩只蚊子“嚶嚶”地飛過,落在了段寒炎的臉上。
它們正準(zhǔn)備用自己的隨身利器,刺破段寒炎那一張帥得批爆的臉。
杜沉非走了過去,他輕輕揮了揮手,那兩只蚊子受到驚嚇,又“嗡”的一聲飛起。
杜沉非的手腕一動,那兩只剛才還很囂張的蚊子,就已再也囂張不起來,因為已全都被夾死在兩根手指間。
段寒炎作為一個完全稱得上是高手的人,警惕性當(dāng)然比你想象中的警惕還要警惕三分。
所以他立刻就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正站在身旁的杜沉非。
段寒炎盯著杜沉非,說:“老大,你怎么起來了?”
杜沉非笑了笑:“是啊!我已經(jīng)起來了?!?p> 段寒炎也笑了,他笑得很開心,說:“太好了?。]想到你這么快就好了!現(xiàn)在時間還早啊,你怎么不多睡一下?”
杜沉非說:“不想睡,蚊子太多了。如果有根蚊香的話,我一定睡到中午都不起床?!?p> 段寒炎一個翻身跳了起來,說:“這地方的蚊子真的很多,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這么大的蚊子。如果沒有這些討厭的蚊子,我也完全可以睡到中午?!?p> 這時,他們的說話聲,把魚哄仙也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用一種頗為吃驚的表情看著杜沉非。
杜沉非拍了拍他的肩,說:“老魚,good morning!”
魚哄仙“嘿嘿”兩聲:“good morning!能看到你這么快就站起來,我也很高興?。∶珟煾嫡娴暮芘2?,等以后我們公司發(fā)展壯大了,完全可以請她去擔(dān)任一下公司的高級醫(yī)療顧問?!?p> 很快,時間就已快接近中午,又已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但毛大作為這里的主人,竟然睡懶覺睡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起床。
孫賣魚和毛二,好像也壓根就沒有準(zhǔn)備安排做飯的意思。
這個地方,距離城鎮(zhèn)并不太近,魚哄仙他們?nèi)绻淮蛩惆ゐI的話,那就必須自己想辦法喂飽自己的肚子。
只可惜,像毛大這種家徒四壁的貧困戶,估計想找出兩升米來都一定很難,更別奢望會有什么可以下飯的菜。
但就在魚哄仙和段寒炎正為午飯操心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在喊:“請問這是孫老板家嗎?你們的外賣到了啊?!?p> 很快,孫賣魚和小陸就把外賣都提了進來,足足擺了一桌子,這有肉有魚的,看起來好像還挺豐盛的樣子。
看著這一桌子外賣,段寒炎的心里感覺很滿意,他疑惑地問孫賣魚:“賣哥,這是不是你昨天去買藥時訂的外賣?”
孫賣魚得意地說:“是??!我昨天就訂好了?!?p> 段寒炎說:“這飯店的服務(wù)可以??!這種鳥不拉屎的山旮旯里,他們竟然也愿意送外賣!”
為了說明自己對待朋友有多么大方、在朋友身上花了不少的錢,孫賣魚還眨巴著眼睛想了兩句挺押韻的句子,然后咧嘴說:“這年代,只要銀子給得足,在哪都可以享受服務(wù);只要鈔票給得多,山旮旯里也照樣送貨。我昨天晚上就聯(lián)系好了一個飯店,我叫他們一連送三天,到了飯點就送過來?!?p> 魚哄仙開心地看著孫賣魚說:“賣哥可以啊!安排得這么周到!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孫賣魚笑嘻嘻地說:“那必須周到??!作為朋友,別跟我提什么錢不錢的!我這個人,對待朋友就像春天一樣溫暖,對待兄弟就像夏天一樣火熱。你們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和兄弟,到了這個地方,我能讓你們餓肚子嗎?不管怎么樣,都不能讓朋友和兄弟餓肚子,是不是?”
聽了這話,不管是杜沉非還是魚哄仙,也不管是段寒炎還是牛犢先,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三點八五分。
杜沉非看了看孫賣魚,說:“賣哥帥爆了!”
魚哄仙點了點頭:“是?。≠u哥簡直帥得慘絕人寰!這絕對是個好朋友啊!”
聽到杜沉非和魚哄仙都在表揚自己,孫賣魚笑得就像是一只剛啃了三塊骨頭的柴犬。
然后,孫賣魚就讓毛野生去叫他老媽起來吃飯。
然而,毛野生進去了很久,毛大不但沒有出來吃飯,毛野生反而在房間大喊大叫地哭了起來。
孫賣魚走到門口,疑惑地問:“毛二,你哭什么???”
毛野生一面哭,一面說:“我哭我媽?。〔恢涝趺椿厥?,她死了啊!現(xiàn)在都涼了?!?p> 毛大竟然真的死了。
一想起她昨天晚上所說的話,每個人的心里,又都多了一個永遠(yuǎn)都找不到答案的疑團。
也許,他們永遠(yuǎn)都不會完全相信毛大所說的話。
但無論如何,她說的某些東西,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罷,就如同緊箍咒般約束著他們的行為,影響著他們的一生。
毛野生是一個很粗魯?shù)娜耍欢萌绾稳ケ磉_自己的感情,他的媽媽對他也并不怎么樣,但當(dāng)她真正離開自己的時候,他卻哭的分外傷心。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媽媽的這一次離開,就是永別。
在他未來的人生中,已永遠(yuǎn)都沒有了再次遇見的機會。
從此以后,在這個世界上,已沒有人會像自己的媽媽一樣,愛撫自己的腦袋;也沒有人會像媽媽一樣,親吻自己的額頭。
所以,毛野生哭得很傷心,傷心得就像是剛死了媽媽。
而他真的是剛死了媽媽,所以他流了不少的眼淚。
就連在場的其他六個人,也都忍不住掉了三滴眼淚。
眾人就在屋后簡簡單單地挖了一個洞,把毛大埋了下去。
就這樣,毛大走了,走得就像是一陣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