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之語說的鏗鏘有力,以機智化解面前的危機。
所謂人嘴兩張皮,同樣的話用不同的方式說出來,得到的結果并不相同。
如果秦墨只是指責張文啟卑鄙,對方完全可以予以否認,說根本不知道他和秦商的關系,只是誤打誤撞得到這么一支毛筆,并無特意針對之意。
就算是撒謊,張文啟也可以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秦墨的指責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現(xiàn)在,秦墨不但承認自己和先賢的關系,而且正義凜然的說當著先祖的面,不敢有任何的私藏,免得給先祖丟臉,這么一來,他便可以放心大膽的與張文啟比斗,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壓力。
徐灝臉上的擔憂一掃而光,笑著說:“子翊是個機敏之人?!?p> 的確是這樣,他自認為遇到相同的情況,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想出對策。
賀昶也笑著點點頭,跟古孟說:“古博士,你教出一個好學生?!?p> 古孟擺擺手,謙虛無比的說:“跟我沒有絲毫關系,我只是教他書法要領而已,至于做人方面,我的人生如此失敗,又怎敢去指點別人呢。”
表面是他是在貶低自己,實際上是在褒獎秦墨,不管是不是自己教的,有這樣的學生都是令人欣慰的事情。
比斗場上,秦墨已然落筆,對方的奸計沒能得逞,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
嚴格說來,張文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非但沒能達到預期的效果,而且把自己推向了心術不正的一面。
原本看不上秦墨的一些人,也都不由自主的倒向他一邊,畢竟這是一個道德至上的時代,大家都是要臉的人,沒誰敢公開表示支持張文啟。
張文啟見秦墨開始書寫,不由自主的驚慌起來,趕忙拿起長歌春秋筆蘸墨,然后用行書在紙上快速寫下“砍”字。
他的筆法取自二王,兼有張家父子兩狀元的真?zhèn)?,轉筆之處棱角分明,在功力方面竟然不輸給在場的秀才,甚至能跟一般的舉人相較高下。
正因為他熟練掌握行書筆法,加上一旁的先賢秦商能夠起到文力增幅作用,所以并不覺得自己會落在后面,因為秦墨寫的是歐體楷書。
“不好,張文啟用的是行書!”賀昶再一次為秦墨擔心起來。
跟楷書相比,行書帶有先天優(yōu)勢,一是書寫速度快,二是比較容易達到【單字為兵】的要求,有些筆畫不太規(guī)范也不要緊的。
反觀楷書,只要有一筆不得其法,就很難達到【單字為兵】,特別是在比斗的情況下,人承受巨大的壓力,很容易犯一些常識性的錯誤,形成敗筆。
古孟挑了挑眉毛,搖頭說:“不一定,子翊寫的字筆畫比較少,能夠節(jié)省一些時間。”
秦墨寫的是個“止”字,一共只有四筆,而且是兩橫兩豎,沒有比較難寫的撇、勾和捺劃,加之他選用以露鋒寫法為主的歐體,速度上要快不少。
張文啟沒能做到后發(fā)先至,二人幾乎同時完成單字的書寫。
兩張紙上的字同時閃出光芒,“砍”字化作一柄青銅古鉞,高高揚起朝著秦墨這邊砍過來。
“止”字化作一團白色氣霧,將秦墨正前方很大一片區(qū)域籠罩,形成類似蛋殼的形狀。
唰……咔!
古鉞狀在氣霧上,頓時失去前進的能力,畫面像是被定格一般。
片刻之后,古鉞和氣霧同時消失不見,這是勢均力敵的結果。
又是秦墨率先落筆,雖然他是第一次與人比斗,卻并未因經驗不足出現(xiàn)緊張情緒,更未顧此失彼,反而顯得比張文啟還要從容。
張文啟輕哼一聲,雖說剛才的比拼是平手,但作為主攻的一方,他當然看不起采取防守的秦墨。
但其他人不這么想,以“止”字對抗“砍”字,正說明秦墨判斷準確,多數(shù)人都會在第一個字采取攻勢,以此達到先聲奪人的目的。
如果秦墨也用攻,結果就不好說了,畢竟對方熟練掌握行書寫法,是很大的優(yōu)勢。
他第二個字寫的是“刀”,筆畫更少,嚴格說起來只有兩筆,雖然第一筆帶有折還帶有勾,但對于熟練掌握折法的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張文啟寫的是“沖”字,仍然是使用行書。
他本以為這次可以先于對手完成書寫,但因為秦墨的字筆畫簡單,二人又是同時完成,他的優(yōu)勢并不明顯,最起碼在這兩次的比拼中沒能占到任何便宜。
“沖”字化為一頭黑色的水牛,頭頂長著兩根圓月形的犄角,鼻孔噴出白氣,臉上帶著焦躁不安的表情,剛剛完成身形身體的幻化,便破不急待的揚起四蹄,將地面踩的轟隆隆作響,朝著秦墨沖過去。
“刀”字化作一把長柄鬼頭刀,通體青銅材質,刀鋒在陽光下閃出寒芒,高高揚起朝著蠻牛劈過來。
蠻牛抬起頭,張嘴露出利齒,發(fā)出叫聲……哞!
咔嚓!
鬼頭刀砍在牛頭上,二者又是同時消失不見,還是勢均力敵的結果。
張文啟的臉微微變色,本以為能輕松戰(zhàn)勝秦墨,沒想到對方如此難纏,苦練十數(shù)年的行書竟然不占上風。
而且還有一點,他身旁的先賢秦商,能為他提供文力上的幫助,在雙重優(yōu)勢之下,都不能占據(jù)上風。
他很快做出決定,這次也寫筆畫少的字,務必要做到先敵攻擊,不給對手再打平的機會。
這次,他寫下“戈”字,字跡化作雙頭青銅戈,木柄長度接近十米,可以不用向前飛行,直接采用啄擊的方式攻擊對手。
徐灝微微皺眉,低聲說:“張文啟雖然心術不正,但是在書道方面還是頗有造詣的,三個字都達到了第二境的水準?!?p> 【單字為兵】通常被分為三個境界,以秦墨最擅長的“轟”字為例,第一境是幻化出雙馬戰(zhàn)車,第二境是四馬戰(zhàn)車,第三境是四馬戰(zhàn)車和兩架雙馬戰(zhàn)車的組合。
在這種場合下,寫“轟”字顯然是不合適的,因為筆畫太多,沒等你寫完三分之一呢,對方的攻擊已然殺到眼前了。
再比如張文啟寫的“戈”字,第一境是單頭銅戈,第二境是雙頭,第三境乃是三頭或三頭以上。
他的青銅戈達到了雙頭,是為第二境。
眼看鋒利的青銅戈朝著自己劈過來,秦墨終于完成了“叉”字的書寫,三股叉以舉火燎天之勢將銅戈架住。
當!
兩種兵器碰撞發(fā)出脆響,相互堅持片刻,同時消失不見。
連續(xù)三次對決,秦墨都能做到不落下風,這讓徐灝和賀昶長出一口氣,古孟從始至終都不擔心,就像秦墨提出要擊鈴時,他充滿信心。
這次秦墨寫的是個“牛”字,恰巧張文啟也選擇這個字。
之前二人有君子協(xié)定,不能寫出現(xiàn)過的字,對于二人同時寫出一個字,并不起任何約束作用。
還是張文啟率先完成【單字為兵】,“?!弊只饕活^黑色的犍牛,身高接近六尺,瞪著兩只銅鈴一般的眼睛,用尺余長的犄角對著秦墨沖過來。
再看秦墨,他竟然用的是篆體寫法。
張文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心道這家伙一定是傻了,用楷書已經很吃虧了,竟然還敢用篆書,不如直接認輸算了。
秦墨不慌不忙,當他寫完最后一筆的時候,犍牛距離他只剩下不到一丈三尺,只需要半息時間便可撞翻書案,甚至將他撞傷,如果他不加躲避的話。
他沒有躲,而是滿臉自信的看著自己寫好的“?!弊帧?p> 唰!
一道光芒亮起,瞬間形成紅褐色的蠻牛,身高八尺以上,體長超過一丈,四條強有力的腿如同柱子一般,碩大的腦袋上長著兩尺長的盤角。
嘭!
犍牛撞在突如其來的蠻牛身上,蠻牛紋絲未動,犍牛反而被反彈之力震的后退五步,回到最初的起點上。
蠻牛神態(tài)高傲,揚蹄沖向犍牛。
犍牛明顯比它矮小許多,但還是很勇敢的迎了上來。
二牛相撞,犍牛沒有任何意外的被撞飛,沒等落地便已消失不見,蠻牛繼續(xù)前沖,張文啟大駭,慌忙命令先賢秦商上前阻擋。
除了增加使用者的文力之外,長歌春秋筆幻化出來的人物也具備防御、攻擊等能力,由于筆桿上刻的先賢屬于偏門之人,工匠手法不太熟練,導致這支筆的品級不高,人物只有防御能力,沒有進攻本領。
先賢上前一步,擋在張文啟面前。
嘭!
和犍牛一樣,先賢也被撞飛了,快速消失在空中,張文啟感覺到手中的長歌春秋筆一沉,心中暗道不妙,下意識的朝側面躲避。
嘩啦!
桌案被撞倒,蠻牛幾乎是擦著張文啟的衣角而去。
他的一張臉被嚇得慘白,心想若不是躲得快,肯定會被撞的當場吐血。
秦墨心念一動,蠻牛自行消失。
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
賀昶一臉正色的站起來,中氣十足道:“本院正宣布,此次文斗的勝利者是秦墨,挑戰(zhàn)者張文啟落敗?!?p> 秦墨表情大方的對著眾人拱手,然后去往自己的座位。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姓張的小子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最后都沒能贏,真是把南京府張家的臉都丟盡了?!?p> “張家怎么會養(yǎng)出這種不肖子孫,還敢自稱父子雙狀元之后,我看是臉皮夠厚!”
張文啟聞言,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