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影目睹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他看楊紫秋的眼神像是看動物園里撅著紅屁股翻跟頭的猴子一樣,有那么一秒他很想笑,但可能是他冷漠慣了,想笑卻不能隨意笑出來。
楊紫秋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剛才的情形有多尷尬,站起身拍拍手掌上的灰塵,看見柳影時非常驚喜:“小劉,你怎么在這兒???好巧啊?!?p> 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就在柳影的腳下,幸虧剛才他及時止步了,否則慘痛倒地的又是他。他后退一步側身說:“我不能來這兒嗎?”
楊紫秋急忙俯身扶起自行車,跟到柳影身邊講:“你要去哪兒???”
“要你管嗎?”
楊紫秋還是很關心地問:“要不我騎自行車送你吧,你的腿不宜長時間走路?!?p> “不需要?!绷爱攬鼍芙^。
“我騎車挺穩(wěn)的,剛才只是突發(fā)情況?!睏钭锨锝忉屨f,“小劉,你的腿昨天檢查了沒有,嚴不嚴重???”
柳影像是不耐煩地站住了雙腳,側頭看向她:“我的腿怎么樣關你什么事?你為什么這么關心我呢?還是說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么?”
這三個問句批得楊紫秋無話可說,讓她當場愣住了。柳影抬起拐杖準備走,又停下補充一句:“我姓柳,柳樹的柳,請叫我的名字?!?p> 說完柳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楊紫秋心中苦笑著,她怎么會想從他那兒得到什么呢,他有什么可以給她的?關心他完全是出于她的本能,看見比自己弱小的個體,她都心生愛憐,好在她心態(tài)豁達,自然不會因為他的幾句沖撞話而生氣,年輕人都是這樣,倔強不聽人勸。原來他姓柳,她現(xiàn)在記住了。她默默調轉車頭,往學校方向駛去。
城市的早春還看不見新鮮的綠色,路邊的花壇里矗立起的樹木如枯枝般斑駁,等待著大地的滋潤。車水馬龍的公路,人來人往的街道,好像從未因時間的轉移而發(fā)生改變。
柳影一瘸一拐地穿過人群,找到了“東寧公寓”,他在昨天王子天推薦的地方選出了這座公寓,準備在這里租間房子,于是提前過來看看。房東大嬸帶他來到三樓的房間,是一間套房,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男生對住宿的條件一向隨意,他稍微看了下就同意租下,也不討價還價,房東大嬸還沒來得及展示下口若懸河的口才就攬下了生意,心中竊喜跟年輕人談生意真爽快。
離開東寧公寓后,柳影去了銀行,在取款機上查看他的銀行卡余額,不足一萬。他以前也沒存什么款,基本都花在了為外公看病上,眼看坐吃山空的日子不多了,一想到自己這條殘腿就頭痛,他本身就沒什么學歷文憑,在這座大城市里,該如何謀生存?
柳影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廣場,一條腿走路實在費勁,他來到花壇邊坐下休息。
這是一個明媚的上午,太陽傳遞著溫暖,湛藍的天空在白云的襯托下更加的清澈。不知花壇里種的是什么植物,只知道它們四季常青。一群白鴿飛落在雕像前覓食,一個小孩拉著媽媽看噴池里的水花,一群老人在廣場上舞太極……
太美好的畫面只會加重傷感者的悲傷,柳影覺得自己呆在這里有點大煞風景,它們和他們與自己又有何關?越看越惆悵,他傷心地起身離開。
此時在柳影的右方不遠處,有一位長發(fā)飄逸的美麗女生在畫板上作畫,不幸一陣暖風吹來,將她的畫紙吹散了,其中一張“砸”在了柳影的身上,他接住畫紙向右看去,見一位女生正在彎腰撿紙,于是撐著拐杖走了過去,把這張畫紙還給她。
女生伸手接過畫紙,連忙抬頭說聲謝謝,當她看到光彩奪目的柳影時就定格住了。人都是這樣,一看到美麗的事物總要多欣賞一會兒。柳影可沒這心情,遞完畫紙就轉身走了。
這位女生的同學就站在旁邊,觀察到了還在發(fā)呆的她,馬上過來奚落:“嘿,這么快就看上人家啦?!?p> “哪有,他的眼睛很好看?!睋飚嫾埖呐陲椀?。
“是嗎?我還以為你對他感興趣呢,還準備幫忙呢,看來不必了?!?p> 女生驚喜:“你認識他?”
“不認識!”
女生掃興:“不認識你幫什么忙,盡說大話?!彼^續(xù)收拾自己的畫紙。
“說大話那也要看看是誰啊,我可是交友高手徐彩玉,別人不了解,你還不了解?孟如蘭大小姐,要不要我?guī)湍銧繝考t線,對于這項事業(yè)我一直在堅持?!毙觳视褚槐菊浀嘏呐拿媲芭募绨?。
“你真有辦法?”這個名叫孟如蘭的畫畫女生微微紅著臉問。
徐彩玉豪氣沖天地講:“當然有,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
“嗯……先讓我想想。”
見柳影馬上就要走遠了,孟如蘭故意氣她說:“算了,就知道你是騙我的。”
徐彩玉不服道:“行,我現(xiàn)在就去會會那個帥哥,您就看好戲吧。”說完她就朝著柳影追去。
孟如蘭開心地笑著,不自覺地將手中的畫紙捏皺了,也全然忘記了她還有幾張被風吹跑的畫紙沒撿回來。
徐彩玉故意地從柳影身邊經過,又故意地轉頭看看他,最后又故意地認錯人,她重重地一拍柳影的肩膀,指著他“驚訝”地問:“哎呀,好巧呀,小王,你怎么在這里???”
柳影轉頭看了一眼這個突如其來的女生,腳步并沒有停留,只回復她一句:“你認錯人了?!?p> 徐彩玉強行拉住他說:“少裝蒜了,到現(xiàn)在還喜歡開玩笑,我一看你的腿就知道是你。雖然已經一年沒見了,但我可是從來沒有忘記過老朋友你?。 闭f完又客套地拍了他一下。
柳影不想解釋地解釋:“你真的認錯人了?!?p> 徐彩玉不依不饒:“喂喂喂,我又不是來討債的,不要裝了?!?p> “你如果再糾纏,我就報警了?!绷罢咀‰p腳加重語氣地警告。
報警?徐彩玉突然慌了,不就是搭個訕嗎,這個男生怎么這么小氣,但她轉瞬間認為他是騙人的,繼續(xù)搭訕:“你真會開玩笑?!?p> 只見冷酷的柳影下一步動作就是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好像真的要打110,徐彩玉驚慌失措道:“等等,認錯人就認錯人了嘛,我打電話確認下不就行了,報什么警??!”說著她就掏出手機走到一邊假裝打電話。
柳影不再理會她,徑直走自己的路。
徐彩玉見他走后,灰頭土面地回到孟如蘭身邊,她覺得她的人生第一次遭受到了嚴重打擊。一般的男生都很喜歡跟美女搭訕的,所以她才能屢試不爽地交到各類男性朋友,怎么到了這個瘸腿男生面前就失敗了呢?連人家名字都沒問出來。
孟如蘭一臉期待地問:“彩玉,怎么快就跟人家交流完了?”
“沒有,”徐彩玉一臉不爽地說,“他不理我,估計不喜歡女生,我猜這個帥哥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就別想了?!?p> 聽聞徐彩玉大膽的猜測后,孟如蘭愣在原地,滿臉的表情好像在質問真的假的?果然她這位豬一樣的隊友不可靠,她失望地繼續(xù)作畫,腦海里卻一直回蕩著那個漂亮的瘸腿男孩。
孟如蘭和徐彩玉也是華風大學的學生,是美術學院的大一學生。
下午,柳影就收拾好東西帶著外公住進了東寧公寓,一次性付了三個月的租金——房東大嬸要求的。他還一次性地購置了大批的生活用品,腿腳不便的他只能在網上超市下單,等著快遞員一件一件地往屋里送,一直持續(xù)到晚上,直到大廳里堆滿了東西后他才開始收拾。
柳影撐著拐杖,艱難地彎腰拿起兩個盆,一步一挪地送到衛(wèi)生間,返回后又艱難地拿起一個桶,再一步一挪地送到衛(wèi)生間,如此反復地轉移拖把、拖鞋、毛巾、牙膏牙刷、洗衣液……半小時后他的右腿就支撐不住了,不得不坐下來休息會兒。
手機鈴聲悠揚地響起,來電顯示“王子天”,柳影不想理這個人,更不想接這個電話,但當他抬頭看到大廳里還有一堆東西沒收拾時,他還是猶豫了,在電話掛斷的前一秒按下了接聽鍵:“喂。”
王子天給柳影打電話完全是躺在床上沒事干,忽然想起這么個人,于是百無聊賴之際找個人打發(fā)時間,他聽到柳影的聲音時有點驚訝:“你竟然接電話了,受寵若驚啊。”
“什么事?”柳影冷淡地問。
“沒什么事,問下你的房子找好了沒?我昨天給你推薦的地方看了嗎?”王子天假裝很關心地問。
“已經住進來了?!?p> “啊?這么快?你住的哪棟公寓?”
柳影在電話里能聽出來他很閑,于是就拉他下水:“過來幫我搬東西,我請你吃東西。”
王子天猶豫地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九點多,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呃……行吧,我這就過來,你把地址發(fā)給我?!?p> 王子天后悔地起床穿衣服,埋怨自己為什么要沒事找事,來到宿舍樓下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風塵仆仆地趕去給柳影干苦力。
“帥哥在嗎?”四肢發(fā)達的王子天來到門口喊道。
“門是開的,進來?!?p> 王子天推門進來,看到堆滿貨物的大廳時吃了一驚:“哇塞,你把超市搬來了?”
“你會鋪床嗎?”柳影開門見山地問。
“當然會啊,你天哥我從小自立門戶,上山劈柴,下海捉鱉,能進廚房,能上課堂,什么洗衣做飯、掃地擦窗,樣樣精通,樣樣擅長,直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我有什么不會的……”
柳影十分嫌棄地瞅著他進行長篇大論,懷疑他是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口若懸河,沒見過這么啰嗦的男生,柳影不耐煩地打斷他:“行了,拿出實際行動?!?p> “好咧,”王子天熟練地抱起一床被芯,“鋪哪個床???”
柳影開始發(fā)布任務,和王子天一起干家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