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好了!管事帶來了三伙人伢子,正廂挑選了二十多個丫鬟,如今已經(jīng)分派往各處了!”還沒到一盞茶的功夫,又有仆婦驚慌失措的通報。
這也不怪她大驚小怪,要知道,石嬌娥帶著挑選的丫鬟,已經(jīng)去過了廚房,漿洗房,針線房……除了庫還房需要柳夫人的鑰匙,其他地方,都已經(jīng)被正廂的人插手。
而且,經(jīng)過這一場短暫交鋒,府里的奴婢雖然仍舊看不上石嬌娥,但卻不敢明著反抗她的吩咐,只是默默的觀望。
這樣一來,石嬌娥雖說沒有奪權(quán),但卻在各處都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四人負責膳食,四人負責盥洗,四人負責縫補衣物,四人負責掃灑打水,還有四個貼身大丫鬟,以及幾個小丫鬟。
別看只有區(qū)區(qū)的二十幾人,對府里的事物也不熟悉,除了侍奉夫人不插手別的,卻實實在在的打破了格局。
柳隨珠再想拿捏石嬌娥,想要孤立她,讓下人們無視她,想要把她遺忘在角落里,任她自生自滅,就沒那么容易了。
“果然是名門之后,手段就是多……”柳隨珠眼皮飛快的垂下,遮住了眼中的陰寒:“珠釵,你去通知朗兒的乳娘,等朗兒醒來,先帶他去洗個溫水澡,去去晦氣!然后,頭發(fā)不必擦太干,再帶他去花園玩一會兒,好好的散散心!”
柳隨珠譏誚的一笑,小孩子最容易傷風感冒了。剛剛睡醒出一身汗,馬上洗個溫涼的澡,再跑出去吹吹風,呵呵……希望這個教訓能讓石嬌娥安分一點,否則,她不介意再狠一些!
想讓一個做母親的難受,最好的方法就是折磨她的孩子,毀了她的孩子!
韓瑯能活到現(xiàn)在,是因為她沒想動手!她以為石嬌娥會死在敵營!失去了生母,韓瑯根本不足為據(jù)!
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小崽子,不僅沒有威脅,還能襯托出她的寬厚仁和。
可是現(xiàn)在……
孩子要夭折,多么容易!
離韓瑯長大,還有很長時間呢!
她有無數(shù)的機會,可以讓韓瑯死的悄無聲息!到時候,石嬌娥又能如何?!沒了兒子,她做的一切都是白費!
等她的毅兒繼承了王位,這賤女人還不是任她捏扁搓圓!
后院爭寵,這些陰私手段,她太懂了!
……
當天的傍晚,韓瑯就開始發(fā)熱。
因為柳夫人的吩咐,乳娘狠心的無視了他的病情,眼睜睜的看著他燒紅了臉,不停的哭鬧,也不肯去通報。韓瑯哭了很久,不停的喊著頭疼,晚飯一口都沒吃,最后燒迷糊了,這才昏了過去。
張氏本想第二天再去通報,可是,當天夜里,韓瑯的病情突然加重,他全身熱的燙手,人也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到了后半夜的時候,韓瑯突然雙眼上翻,牙關(guān)緊咬,全身抽搐,然后口吐白沫。張氏好不容易按住他,身子不再抽搐了,他又把午飯都吐了出來。
因為劇烈的嘔吐,韓瑯被狠狠地嗆了一下,小臉憋的紫青紫青的,雖然還沒死,卻只剩下半口氣了。
這時候,張氏才終于慌了。
“臘梅姑娘,瑯少爺高熱不退,麻煩您去跟夫人通報一聲。”韓瑯的乳母不敢再耽擱,一溜小跑去向西院匯報。
“不就是發(fā)熱嗎?急什么?夫人已經(jīng)睡下了,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來!”臘梅被安排守夜,本就困的厲害,看到有人打擾,更是一臉不耐煩,根本不愿意通傳。
“臘梅姑娘,瑯少爺這次真是病的不輕,人都燒糊涂了,上吐下瀉,可不敢再耽誤,還是勞煩您通融一下……”張婆子舔著臉求情,不敢離開。
少爺病的這么重,萬一真死了——她們這些伺候的下人,可都得賠命吶!
她可不想死!
“切,燒成傻子才好呢!免得夫人再為他費心了!”臘梅不屑的嗤了一聲,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去,去,去,別杵在這兒礙眼了,要是吵醒了大王,誰都保不住你!”
她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張婆子給驅(qū)趕了出去。
張氏無奈,又不敢大聲的叫喊,在門口轉(zhuǎn)悠了好幾圈,最終還是狠了狠心,一跺腳跑了回去。
“瑯哥兒,不要怪乳娘,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睆埵蠑Q了一個濕毛巾,敷在韓瑯的額頭上,“你娘若死在外面,你也不用受這種罪了。”
是啊,都怪石夫人!她都已經(jīng)被俘虜了兩年,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死在敵營,她還回來干什么呢?
攪的這個家不得安寧。
張氏一邊用濕毛巾給韓瑯敷著額頭,一邊想辦法給他喂水。畢竟,以前瑯少爺生病也是這么照顧的,除了不能熬藥,別的也相差無幾了。
如此拖上一夜,應(yīng)該不會死吧!
至于燒成傻子……呵呵,只要人還活著,誰還管他傻不傻呢?!
傻了倒還好,她們這些下人啊,也就不用跟著擔驚受怕了。
……
正廂,床帳的層層帷幔之下,石嬌娥猛的坐起來,按住自己的胸口。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急促的起伏,眼睛驚恐的睜大,就好像被抓上岸邊,垂死掙扎的魚。她的眼眶里全是淚水,臉上也是涼涼的,伸手摸了摸額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似乎是,做噩夢了。
她不記得具體夢到了什么,只記得……那種窒息般的疼痛。
石嬌娥怔怔的坐著,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過噩夢了。除卻一開始被俘虜?shù)娜兆?,每天每夜都不能安眠,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南湘戰(zhàn)敗,兩個孩子慘死在自己面前。
那時候,她只要一入睡就會驚醒,然后心有余悸的撫著胸口,遙望著南湘的方向,一直呆坐到天明。
后來,得知孩子平安,已經(jīng)回到了父親身邊,她便不再做噩夢了。
今天是怎么了?
為什么會這么心慌?
石嬌娥又是一夜呆坐,心神不寧的,根本就合不上眼。直到天亮了,她的那種心悸的感覺,才稍微有所緩解。
“夫人,熱水打好了?!蓖褓舛酥慌锜崴哌M了房間。
她本來是準備伺候夫人起身的,卻沒有想到,夫人竟然早就已經(jīng)穿戴好了,坐在梳妝臺的旁邊。
看樣子,已經(jīng)坐了很久。
“夫人?”婉兮試探著詢問。
“沒事,我沒事。”石嬌娥抬頭看了看她,反應(yīng)有些遲滯,神情木然的說道。
婉兮微微的皺眉——沒事?看夫人的樣子,可不像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