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前塵往事

　　伯樂公墓，盡頭。

這里的綠化程度是前面的數(shù)倍，卻零零星星只散布著幾座墓碑。樹蔭環(huán)繞，綠草叢生，若不是標(biāo)記著公墓字樣，還以為是哪處郊外的美景。

一座靠近角落的墓碑前，擺著一束純白色梔子，花香淡淡四溢，為原本清幽安謐的墓園更添了幾分悵然。

“落，三年了，你還好嗎？”平穩(wěn)低沉的男聲擊散沉默的氣氛，然而細(xì)聽之下，可以發(fā)現(xiàn)男子從喉嚨深處溢出的顫音，“這段時(shí)間忙著其他的事，沒有來看你，會不會怪我……”頓了頓，卻似乎想到什么，男子壓抑著自嘲，“我差點(diǎn)忘了，對我那么不屑的你，哪有閑心來怪我，是不是？”

男子一字一頓地說著，從樹蔭下緩緩走出，暴露在陽光下的臉色蒼白得如同鬼魅。男子的五官精致，好似從漫畫中走出來的。殷紅的唇色與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更加劇了男子給人在視覺上的沖擊。

妖魅，是男子給人最深刻的第一印象。

慢慢蹲在墓碑前，修長的身子虔誠地附到墓碑上，紅唇膜拜的貼上照片里的如花笑顏，有如皎月的明眸閃爍。輕閉雙眼，眼角一滴淚緩緩滑過臉龐，滴入泥里，細(xì)碎無聲。

“為什么是哥而不是我？為什么？為什么！”直愣愣地盯著眼前依舊笑得那般青春活力的稚嫩臉龐，男子從一開始的喃喃自語到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吼，質(zhì)問墓穴里躺著的那人。

手撫上照片中的人兒，額頭鼻尖嘴唇，一寸一寸滑過。男人的憂傷仿佛傳遞給照片中笑著的人，連燦爛的笑容也因此染上悲哀。

“你可以像對待心愛的男人一樣對哥，為什么不可以那樣對我？我哪里比他差了，可你怎么就看不見我的好！”男人猛地從墓碑前站起，沖到一旁的樹邊就往樹干揮出一拳。

“唰唰……”樹干被重?fù)?，滿樹剛冒頭的葉芽跟著左碰右撞地顫動著。血珠沿著指關(guān)節(jié)蜿蜒而下，侵入泥地里，泥土地轉(zhuǎn)眼就上了一道深深的顏色。

傷口血肉模糊，男子卻如同木偶一般失卻痛覺麻木。

落！程落！你告訴我，我顧青諾哪里比不上哥，哪里比不上顧青承！為什么你寧死，也不愿回頭看我一眼！情到深處，悲入骨髓，顧青諾又一次陷入屬于他們?nèi)说呢瑝糁小?p> 他，顧青諾，有一個比他早出生一分鐘的雙胞胎哥哥，顧青承。說是雙胞胎，可兩人長相沒有一點(diǎn)相似之處，小時(shí)候的顧青承就是個溫和有禮的翩翩少年，而他顧青諾則是一貫的沉默寡言，以冷然的態(tài)度對待周圍的一切，但這個一切，不包括，程落。

程落是顧天寧手下一名得力干將的女兒，在一次火拼中死了。年僅九歲的程落就被顧天寧收養(yǎng)了下來，說是收養(yǎng)，其實(shí)一直是在讀書加訓(xùn)練中度過童年的。后來他才知道，并不是顧天寧想培養(yǎng)程落成為手下的殺手，而是程落自己請求的，此為后話。

那個時(shí)候，他和顧青承，只有五歲。從小程落就像大姐姐一樣照顧著他們兄弟倆，最初他和顧青承都是不愿意她的接近的，可她沒管兩人的冷漠，一如既往地用燦爛的笑臉面對他們。有時(shí)候他會搞不懂，為什么一個死了父親，母親跟別人跑了的孤女，可以每天都那么開心。但無可否認(rèn)的是，他心動了，在相處的漫長歲月里。

他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開始，愛上了那個大他四歲的“小姐姐”。他壓抑著，忍耐著，小心翼翼地守護(hù)這段暗戀，卻在得知自己愛著的人愛上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時(shí)徹底崩潰！當(dāng)他看著程落被顧青承打橫抱在懷中，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他心上從遠(yuǎn)處走近，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程落的眼神。

溫柔的，愛戀的，一瞬不瞬地看向抱她在懷的顧青承，就像擁有世界一樣的眼神，他顧青諾痛恨的眼神！是因?yàn)轭櫱喑械某练€(wěn)溫和？還是因?yàn)轭櫱喑锌偸且簧戆滓氯缤總€少女暗戀中的王子？所以程落也被迷住了，是嗎？

于是他刻意令自己改變，不再沉默寡言，不再一身黑衣，盡管他并不想同那些人說話，盡管他并不喜歡白衣，為了程落，他努力習(xí)慣。他真的很幼稚，不是嗎？那么卑微的愛著程落的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最終，程落眼中越發(fā)明顯的迷戀徹底擊潰他的底線，他終于暴露本性，既然他愛的，就一定要得到手！他開始明目張膽的追求程落，霸道張狂的宣誓主權(quán)，不顧程落的拒絕，不理程落的反抗。顧青承不愛她，而自己愛，這就是理由。

他眼看著程落因?yàn)轭櫱喑幸廊蝗绻实臏匚男δ樞膫驗(yàn)樽约旱膶Ｖ茝?qiáng)迫難過，原本燦爛的笑顏也黯淡下來，可他放不開手，因?yàn)樗男牟辉试S。而程落，以最決絕的方式，告訴了他，她的決定。

十五層的高樓，被程落一齊叫來天臺的兄弟倆，一同見證那個令顧青承驚懼，令他肝腸寸斷的時(shí)刻！程落笑著，帶著許久不曾顯露的歡快。三年來，他腦子里時(shí)常會回響著程落當(dāng)時(shí)的話：“小諾，小落姐一直喜歡著那個穿著黑衣的酷酷的你，就像姐姐對弟弟的喜歡一樣。姐姐向往著能像鳥兒一樣在天空翱翔，從今往后，你能放姐姐自由的去飛嗎？”

他當(dāng)時(shí)的回答是什么？“不可能！想讓我放開你，除非我死！”是啊，為什么他當(dāng)時(shí)會那么說呢。被一同出現(xiàn)的顧青承沖昏頭腦，竟然導(dǎo)致令他一生無法挽回的傷痛！

他的話剛說完，程落就凄涼一笑：“小諾，姐姐放自己自由……還有，青承”視線轉(zhuǎn)向一邊滿臉擔(dān)心的顧青承，“我愛你?！比缓箅p臂張開，像一只欲振翅高飛的鳥，倒仰著，在他和顧青承驚恐的視線，激烈的大吼聲中，迅速墜落。

“呃！”顧青諾從回憶中掙脫，單手抱著頭淺淺呻吟。三年來，他的頭痛越來越劇烈，而想到程落的時(shí)間也越來越多，幾乎他所有的時(shí)間都在跟程落有關(guān)的事物中度過的。苦笑著再次看向明媚的笑顏，轉(zhuǎn)身決絕的離去。

落，等我再做一件事，最后一件，然后，我就可以來找你了……

黃泉路上，等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