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婭面沉如水,卻一言不發(fā)。
赫魯凝重的看著蘇婭,才嘆息一聲:“這次戰(zhàn)敗,更是給帝都的那些人一個由頭了,別人不說,恐怕你那位姑父在陛下面前就指不定要說些什么了。以陛下的性子,若是再有所狐疑,家族處境只怕會更要兇險幾分?!?p> 赫魯?shù)灰恍Γh(huán)顧了一眼書房四周,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已經(jīng)在漠西待了快二十年了,也該挪挪地方了?!?p> 蘇婭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變:“赫魯叔叔,您……”
赫魯神色如故,只是搖搖頭說道:“你也不必再說了,這次西北禍亂,名義上我還是戰(zhàn)區(qū)最高將領(lǐng),戰(zhàn)敗之責,我不去扛誰去扛?再說,這一天我也早就預(yù)料到了,現(xiàn)在帝國之中埃略斯公爵的舊部,除了我老赫魯之外,還有幾個手里握有實權(quán)的?
這漠西雖然清苦,不比帝都繁華,但怎么說也是一省之地啊,若是想打壓家族,又怎么容得下我這個對埃略斯家族私交甚深,而又手握兵權(quán),鎮(zhèn)守西北的封疆大吏?!
今天這個韋爾的態(tài)度就是一個信號,雖然他們不敢直接對你動手,但帝都的那些家伙恐怕也要對我下手了!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軍部下達的任免令十天之內(nèi)就會送到了!畢竟戰(zhàn)敗事小,這程序也是要走的!”
蘇婭全身一顫,臉色難看:“這些家伙,難道不知道您這個漠西總督的重要嗎?這么多年來,若不是您在西北震懾那些異族,恐怕漠西早就不復(fù)為帝國所有了!
而且您在漠西經(jīng)營多年,在這西北威望也頗深,怎么可能說免就免?別的不說,就拿您手下那些西北軍隊,恐怕就是個大問題。從陛下到軍部和帝都里那幾位,沒有一個是蠢貨,怎么會做這種自斷根基的事情?!
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他們怎么會不知道?他們?nèi)羰歉疫@般胡來,我蘇婭即便是拼著我這個公爵不做,也要和他們在陛下面前理論一番!”
“唉,”赫魯聽蘇婭這話,非但沒有半點欣慰,卻只是搖搖頭嘆息道:“蘇婭,你還是太不成熟了。政治是世界上最骯臟的東西,利益面前沒有人會永遠的保持公正,你以為理論會有什么用嗎?既然你知道陛下心里已經(jīng)生出嫌隙,說句難聽的話,若是陛下也存著這種想法的話……你去理論,誰又會聽你的?!”
“而且,”赫魯臉色有些陰沉,語氣復(fù)雜的說道:“你久在帝都,不了解西北的情況。從前些年開始,中央軍部就開始有意無意的對西北收權(quán)了……先是前幾年撤回了漠多的兩個營的騎兵團,去年開春操練的時候,又借機削了我一個兩萬人的守備軍團。
原先我還有第十八軍團、第十九軍團和第十三軍團,可春季演練之后,十八軍團的主力全部抽調(diào)到中央,只留下了一副空架子給我,現(xiàn)在漠西名義上還擁有三個軍團,可總兵力卻不用七萬,要不然,西北怎么會亂成這樣?哼,這次你來漠西,除了佩里那幾千騎兵,還有什么援兵可言?!”
赫魯面色肅然的說道:“所以這些話你也不用再說了,我估摸著,這次我這個漠西總督的職務(wù)是坐到頭了,軍部命令一到,我就要回到帝都問責。不過我畢竟在漠西經(jīng)營多年,諒他們也不敢貿(mào)然對我下什么死手,最多剝奪了我的兵權(quán),然后把我調(diào)個虛職罷了。只是這樣一來,埃略斯家族的勢力又弱了幾分,你務(wù)必要多加小心。
蘇婭……你要記住,你是一個領(lǐng)袖,無論什么時候,保全大局才是你應(yīng)該考慮的。說的難聽點,若是連這點隱忍也沒有的話,更別說振興家族了。只能說明你根本不配手里的權(quán)力,干脆現(xiàn)在就向陛下上書釋下兵權(quán),離開帝都回封地默默無聞的過日子算了?!?p> 蘇婭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是臉色蒼白,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赫魯嘆息了一聲,眼神卻落到了一旁的戰(zhàn)報上,話鋒一轉(zhuǎn):“不說這些了,那么現(xiàn)在……和我說說吧,你打算怎么解決漠多城的事情。你覺得我們應(yīng)該支援還是放棄呢?”
蘇婭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將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后才搖搖頭說道:“漠多城乃漠西行省第二大城,而且地勢險要,扼守杭艾山余脈,此城若是失守,漠西幾百里的腹地將暴露在馬其頓鐵蹄之下,甚至連瓦倫城都再無險可依,所以漠多城絕對不能棄!”
“那你的意思是出兵支援了?”
蘇婭神色肅然的說道:“漠多距離瓦倫城足有數(shù)百里之遙,如果派出步兵團支援,沒有半個月時間根本到不了,而以漠多城現(xiàn)在的局勢,恐怕最多只能守上三天,而且貿(mào)然出兵,領(lǐng)長途跋涉的疲憊之師,更容易讓馬其頓人以逸待勞?!?p> “你的意思是……”
“騎兵!”
赫魯思索了片刻,臉上也露出幾分凝重,他看了蘇婭一眼:“說下去!”
“瓦倫城現(xiàn)在駐守的軍隊有三支,分別是漠西行省的守衛(wèi)士兵,我麾下的中央軍第三軍步兵團,以及佩里手下八千多中央軍騎兵團,可調(diào)度的兵力在七萬人上下。這七萬人里有五萬多都是步兵,騎兵雖然總數(shù)不過兩萬,但就其機動性而言,是唯一一支能在三日內(nèi)支援到漠多城的力量了。
馬其頓人的兵力主要為步兵,而且據(jù)我所知,他們這次騎兵的主力是馬其頓的第六騎兵團,這支騎兵不論是總體素質(zhì)還是軍需裝備也都只算一般。漠西的騎兵彪悍,即便在帝國之內(nèi)也是幾無敵手的,加上佩里的八千多中央軍騎兵,勉強能湊出兩萬騎兵力。馬其頓圍而不攻,顯然也是在觀望,但如果這兩萬騎兵日夜兼程救援漠多城的話,也足有一戰(zhàn)之力!”
赫魯思索了片刻,也是眼前一亮,點點頭說道:“不錯,你這個戰(zhàn)略也倒是有幾分可行。”然后赫魯眉頭緊皺,凝重的說道:“漠多城確實地勢險要,不到萬不得已,斷不能棄!我也認為還是保住漠多,再圖后望……只是你想好了派誰去增援了嗎?”
赫魯沉思了一下:“這兩萬騎兵,可是我們漠西全部的家當了,雖然我這漠西騎兵不過一萬多,但若是說起軍隊素質(zhì)……哼哼,即便是佩里那小子的中央軍騎兵也比不上我這漠西軍,中央軍雖然裝備精良,但說到打仗練兵,恐怕也比不上我這在沙場上練出的老兵吧?”
“您的意思我明白,”蘇婭苦笑了一下,“漠西軍彪悍難馴,中央軍又自視甚高,兩支驕兵合兵,阻力想必也是有的,這個將領(lǐng)必須要有足夠的威望,得鎮(zhèn)住這兩支騎兵……”
說到這,蘇婭心里卻暗暗嘆息:這些年來,赫魯在西北鎮(zhèn)守一方,手下也在戰(zhàn)場上練出了一支強兵,說到軍隊戰(zhàn)斗力,那是其他南方幾個行省的守備軍拍馬也趕不上的。只是西北民風(fēng)彪悍尚武,軍隊管制起來也頗為費力,軍紀更是散漫不羈,讓蘇婭看了連連皺眉頭。
赫魯性子豪放,手下用人也大多是些粗獷的武將,軍隊也難免帶著這種性格。雖然在赫魯手下,這些人倒也聽話,但是若將他們換了主將,肯定會有阻力和反彈,要是仗打到一半,又得知赫魯被罷免的消息,恐怕就算嘩變了也不奇怪。
赫魯看蘇婭目光閃動,心里頓時也明白了幾分,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你心里的顧慮,嗯……我手下猛將是有的,只是能動腦子的卻不多,出兵的事情,恐怕還得斟酌一下。依我看,隆克多勇猛有有謀,性子雖然急躁,但是當個先鋒還是足夠的,至于副將……”
“佩里可任副將?!碧K婭沉吟道。
赫魯卻愣了一下,然后搖搖頭說道:“佩里身為中央軍第三騎兵團大統(tǒng)領(lǐng),威望和謀略都是有的,只是他的身份……”
“無妨!”蘇婭握緊了手指,目光閃動,“我知道您擔心佩里的身份敏感,但我畢竟和他認識多年,他的性子如何我很了解……而且這次若不是他帶兵來援,恐怕我早就死在馬其頓人的手里了,他……和他父親不一樣!”
赫魯還想說什么,蘇婭卻搖搖頭臉色一凜:“您不用再說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為將者用人不疑,若是這時候還有一個人能帶這兩萬騎兵,這個人也只能是佩里了。至于先鋒,就任隆克多……赫魯叔叔,擬軍令吧!”
蘇婭一番話說的頗有些強硬的味道,不過赫魯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惱怒,反而隱隱的松了一口氣,看著蘇婭的目光,也流露出了一絲贊色:“不錯,雖然我有建議你的權(quán)力,但最終的決定權(quán)只能在你手中,既然你的決斷如此,那我現(xiàn)在就擬下軍令,調(diào)度軍隊?!?p> 赫魯說到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的問道:“對了,說到佩里,這小子自從上次和你回來后,就把自己關(guān)在后院里,我這半年多幾乎都沒怎么見過他,每個月也只在出操的時候能看他幾面,也都是冷臉不語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蘇婭苦笑了一下:“他是被人挫了銳氣,上次救援我的時候,我們在沙漠里遇到了一個高手,他敗在了那人手下,心里想必還是沒有走出這件事吧!”
赫魯聞言也是一驚,急忙問道:“我怎么沒聽你說過這事?而且……佩里這小子雖然年輕,不過實力已經(jīng)是正經(jīng)的八級騎士,什么人竟然能打敗他?你們……你們上次在沙漠里到底遇到什么了?”
“事情說起來很復(fù)雜,我們在塔達木遇到了一個精靈族的強者,還劫去了我的一個朋友,所以佩里和那個精靈交了手,結(jié)果沒想到那個精靈是……”
蘇婭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然后微微搖了搖頭,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了兩個字:
“圣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