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皇寺相遇
“我去看看，你慢慢尋來?！毕佑裰樽呗仿燔苾x叮囑了一句，便疾步追了過去。
在偏殿轉(zhuǎn)角處，她本想叫住疾步匆匆的他，卻又挨不住心下的好奇，便悄然跟了去。一路穿過偏殿、游廊、月門、林間小道，直追到后山皇陵的神道前，徹底丟失了影蹤。
“啯，啯啯——”
“唧唧，唧唧唧唧——”
徐芷儀在寬闊筆直的神道前呆立了片刻，正欲原路返回時，身后傳來了一陣清脆應(yīng)合的蟲鳴聲。她循聲朝道旁的翁仲石像后張望，便見一個身著綠裙的姑娘跪伏在草叢里，一雙沾滿泥污的手一動不動的摁在一個打開的草簍子上。
“姑娘，你這是……？！”
“噓——”那姑娘頭也不抬的噓了一聲，隨即又掇唇發(fā)出一陣規(guī)律的“啯啯”聲。
徐芷儀好奇地在石像旁蹲了下來。片刻后，便見一只通身翠碧的蟈蟈跳進了她手中的草簍子里。
“哈，終于抓到你了！”那姑娘手指迅疾翻動，瞬間蓋上了草簍子。
待綠裙姑娘蓋好草籠子坐起身來，徐芷儀不免驚訝道：“和靜縣主？！”
“王妃……姐姐好！”認出面前的徐芷儀，舒眉臉上露出了羞赧尷尬的表情，“只有這里才有羽斑蟈蟈，今年開春太冷了，我育種的雌蟲死了，只好再來抓一只……”
看著舒眉羞赧的表情，徐芷儀想起了姑姑說她“與尋常閨閣女子大不相同，就喜歡養(yǎng)蟈蟈蝴蝶這些小寵，女兒家該學(xué)的東西，沒一件像樣”的話，不禁笑了起來，“上回姑姑說我和縣主是一類的人，今兒見了，果然有趣得很?！?p> “王妃姐姐也喜歡養(yǎng)蟈蟈嗎？”舒眉問道。
徐芷儀搖了搖頭，“我喜歡養(yǎng)更大一些的寵物?！?p> “更大一些的？”
“嗯，我喜歡馬。”
舒眉驚訝地張大了嘴。
“我小時候跟著外祖父在軍馬場待過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馬兒們都很通人性，又忠厚老實，慢慢就喜歡上了養(yǎng)馬?！?p> “嗯，我也有一匹很通人性的馬，叫吉兆?？墒俏也皇呛軙B(yǎng)，感覺它最近都餓瘦了……”
“餓瘦了？吉兆是什么品種？”徐芷儀蹲得有些累了，干脆學(xué)舒眉在草叢里坐了下來。
“不知道。吉兆是朋友送我的，它可調(diào)皮了……”
兩人坐在草叢里聊起了養(yǎng)馬的事。這些年來，徐芷儀在人前一直扮演著名門貴女、穩(wěn)重王妃的角色，不敢輕易暴露自己的真實喜好，生怕被京都里的貴婦小姐嫌棄看輕。此刻面對捧著蟈蟈簍子的舒眉，竟是格外的自在放松，話題一打開了就滔滔不絕。
直到玉珠一路跟著尋找過來，兩人仍是意猶未盡。徐芷儀邀請舒眉一道去寮房更了衣，又一起在寺廟中用了齋飯。臨分別時，她還答應(yīng)改日去舒府做客，替舒眉看看吉兆。
*********
西犁王庭所在的庫蘇，是霍拉山下的一片河谷地帶，山上的冰雪融水匯聚成的庫蘇河在山下盤曲逶迤，沿河兩岸的坡地便是西犁人密集的定居點。
和遠牧地的毛氈帳房不同，在庫蘇定居的西犁人都熱衷于模仿西奇關(guān)一帶的南越人修建石頭房子。霍拉山一帶出產(chǎn)玉石，家家戶戶的西犁人都喜歡在墻上鑲嵌從河灘里撿回的各色戈壁玉。
一到傍晚，日頭斜過霍拉山后，滿城的石頭房子便都在落日余暉下折射出深淺明暗的光斑，十分炫目。
沈著帶領(lǐng)的脂粉商隊住在庫蘇河西岸的行商客棧里。此刻，他站在客棧的石頭窗戶前，皺眉望著這座自帶神秘色彩的石頭城。和南越鱗次櫛比的木構(gòu)房屋相比，石頭建筑顯得更為沉穩(wěn)厚重，也不怕火攻……
“沈兄，塔吉麗已收下了我們贈送的禮物，答應(yīng)明日就帶我們進夏宮。”孫執(zhí)走進沈著的房間，笑容滿面道。
兀術(shù)駁派人將福國長公主從木塔克送回來后，一直將她禁足在東岸的夏宮中。為防止她逃脫，足足派了一個營的人看守。沈著無法接近長公主，正是苦惱之際，便遇到了同樣住在行商客棧的天香樓采辦孫執(zhí)。
孫執(zhí)見面絕口不提回風(fēng)嶺之事，只與沈著暢談故交之誼，話題中每每顯示自己在庫蘇城如何人脈豐富、結(jié)交深廣。沈著便一臉誠懇告知他，自己受了南越朝廷重托，要接回被禁足的福國長公主，問他可有辦法？
福國長公主的安危，事關(guān)兩國戰(zhàn)局，孫執(zhí)當(dāng)即表示作為南越子民，為國分憂是自己的義務(wù)。他說自己認識夏宮的采辦管事塔吉麗。沈著便鄭重拜托他幫忙聯(lián)系公主。
“明日就能進宮，太好了。一會兒我就安排人做好準(zhǔn)備，一旦接出公主，我們馬上就離開庫蘇城?！鄙蛑呋匚葜械膱A桌前，拎壺斟了茶水遞給孫執(zhí)，邀他坐下細說。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能進夏宮，但如何將公主帶出來？”孫執(zhí)接過茶水，愁眉道，“塔吉麗說夏宮的守衛(wèi)十分嚴(yán)格，進出時都要核查人數(shù)……”
“就是說，我們進去幾個人，就只能出來幾個人？”
“是啊，連攜帶的物品也是要查的?！睂O執(zhí)抿了一口茶水，點了點頭。
沈著支肘沉思道：“這就意味著，我們明日進去的人，必須有一人留在夏宮?！?p> “沈兄的意思是偷梁換柱？！”
“無論如何，必須先將福國長公主救出來。至于留在里面的人……”
“我認識一位隱居此地的妝容高手聶九娘，若重金聘下一起進去，她替公主易容后再留下來扮作公主，那樣即便穿幫了，也能為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p> “孫兄竟還結(jié)識了此等奇巧之士？”沈著臉露驚喜，“這回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幫了南越的大忙?！?p> “沈兄客氣了。我等雖為商賈，能為朝廷效力，也是無上榮光?！睂O執(zhí)停頓了一下，又道：“只是聘請聶九娘的傭金不低，我此番出境攜帶的金銀只怕不夠……”
“怎能再讓孫兄破費？此番傭金自然由沉香記出?！?p> “那好，我這就去聯(lián)系聶九娘，讓她提前做好準(zhǔn)備?！?p> “我讓崔安和你一起去吧？”沈著道。
孫執(zhí)當(dāng)即搖頭道：“不瞞沈兄，那聶九娘在南越犯了事被官府通緝，因而易容逃來西犁隱居，我們?nèi)サ娜硕嗔?，惹她生疑，必不會同意?！?p> “哦，即是如此，那就只好勞煩孫兄奔走了?！鄙蛑笆珠L揖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