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璺只當(dāng)沒看見,心里懊惱地揖謝過昭將軍
南宮昭漂亮的面孔在聽到她的話后眉頭一擰:將軍,她叫他將軍!小時候還叫叔叔呢。
這“將軍”二字別人叫的,獨(dú)她叫不得,她應(yīng)該像六歲時沒心沒肺地叫他一聲昭叔叔。
小七的這聲“將軍”,既疏冷又悵然。
他一雙深邃的目光高深莫測地打量著她。
堂屋里眾人都等著她擦拭掉臉上的那層俗氣的脂粉。
“妹妹,要不要姐姐代勞呢?”朱璧轉(zhuǎn)過頭朝她眨著眼睛笑意盈盈。
朱璺呆呆地坐著,視若未聞,半晌擠著笑:“不勞煩六姐?!?p> 朱璧卻大大方方已攜了她一只手,貌似安慰著:“有姐姐在,即便妹妹沒見過場面也不必緊張,平日里我們姐妹倆念書認(rèn)字做針線,一處伴著,形影不離的,替你擦拭一下有何不可,怎變得這么生分了?”
聽她睜眼胡謅,朱璺神色微斂道:“大姐我知錯了,我記得大姐常常告誡我嫡庶不同語不同席,平日里我沒有想與大姐一處作伴抬舉自己的非分之想,今天我坐在大姐身邊誠惶誠恐,大姐請念在我是初犯,下次再不敢的份上,原諒我這次?!?p> 朱璺說完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直叫人疼。
朱璧的笑容凝固住,氣怔地瞪著她,因有外人在場極力壓住怒火,皮笑肉不笑:“快擦拭吧,別叫長輩們等著你一個人。”
朱璺心里好笑,高高興興地應(yīng)聲擦臉,余光意外地瞥到南宮昭贊許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璺兒,好好的一張俏臉,怎么敷這么多脂粉,誰替你化的妝?是不是秋香,若是她,等會姑姑一定要去說說她?!睒s姑姑有點生氣。
好好一張臉,竟變成丑八怪。
杜老夫人也同眾人一樣瞇著眼打量著朱璺。
朱璺完全沒當(dāng)回事似的,只是擦掉一點,仍然擋不住化妝后的丑陋,笑道:“聽劉婆婆說姐姐是大齊美人榜里的榜眼,要配奪得頭魁的大才子明康。所以小七今天忍著臉痛也要來看看奪魁的人長什么樣子?”
眾人訝然。
帶著次子來相親沒想到已經(jīng)有內(nèi)定的。
郭夫人恨得牙癢癢,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只不敢看眾夫人投來的質(zhì)責(zé)的目光。
郭夫人原意是授意秋香暗示幾句,沒想到竟被這個庶女堂而皇之地說出來,變成板上釘釘?shù)氖?,日后若與明家談不成再另擇婿比登天還難。
杜老夫人瞪了郭夫人一眼。
不是她說的璺兒怎會知道有美人榜一事?
老夫人十分憐惜腦子剛剛好起來的朱璺。
璺兒腦子剛剛清醒,作嫡母的說這些作什么?
現(xiàn)在被璺兒無心說出來揭了她的丑簡直是活該!
朱璺狀似親近地拉著朱璧,心里冷笑著如果明康看不上你,你這輩子還能嫁給哪個名門之后?
郭夫人紫漲著臉皮下不了臺,但也被冷場的氣氛逼著要給公卿夫人們一個交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道:“各位夫人別把小孩子的話放在心上。璺兒的腦子你們也是知道的,她有時說的話不知輕重連我也氣結(jié)卻也不能與傻子計較?!?p> 杜老夫人呵止道:“住嘴!有你這樣當(dāng)?shù)漳傅闹渑畠荷底用???p> 朱璺一副認(rèn)錯的樣子道:“老夫人我沒有胡謅為什么母親看起來不高興?”
也不怪郭夫人生氣。
朱璺的寥寥數(shù)語直接把朱璧的夫婿侯選人堵死在明康手上。
但大齊的歷史有記,明康娶的是長樂亭主。
雖然眼前的長樂鄉(xiāng)主高了一級,依這個鄉(xiāng)主的性子日后指不定會鬧出什么被降職的事。
明康流傳下來的詩詞論文只字未提他這位朱夫人看樣子是性情不合。
朱璺笑笑自己不過是順?biāo)浦哿T了。
郭夫人袖里的手攥成了拳頭,擠著笑道:“也不知道哪個長舌婦在璺兒你面前嚼舌根子,母親不是不高興是心疼你的臉。你怎么這么不當(dāng)心,老夫人待你好,你不要辜負(fù)了老夫人的恩寵才是?!?p> 郭夫人心里直罵著她喪門星。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朱璺是要逼著郭夫人狗急跳墻明里斗。
明人不做暗事郭夫人卻敢做不敢當(dāng),比那陰陰的穿堂風(fēng)還要毒。
朱璺頭上的金簪閃著光刺得郭夫人眼里像進(jìn)了沙子疼。
老夫人太偏心了。
看到郭太后送了一支價值連城的簪子給朱璧,她就命人特意打了支毫不遜色的金簪給庶女。
郭夫人心里對老夫人的舉動不滿,這是要挑撥老夫人和庶女的關(guān)系么。
朱璺柔柔淺笑道:“小七謹(jǐn)尊母親的教誨?!?p> 說到這份上事情似乎結(jié)束了。
然而老夫人的眼睛是敞亮的,已大概明白七八分。
人怕沒臉樹怕沒皮的,老夫人不好當(dāng)面數(shù)落郭夫人的不是,給她留了幾分面子,淡淡的對榮姑姑道:“你帶著小七回去凈臉??慈丝茨?,女孩子家的臉面尤為重要別當(dāng)成小事?!?p> 榮姑姑拉著朱璺離開正德堂。
朱璺真不想洗掉臉上的脂粉,真害怕相親啊。她試著問道:“姑姑,今天來的夫人們是替她們的兒子相親嗎?有沒有看中六姐?”
榮姑姑吃驚道:“誰在你面前嚼舌根子的?”
“劉婆婆?!敝扈钒阉械牟焕贾赶騽⑵牌?,這老婦人實在難纏,得先拔掉才是,怎么能不失時機(jī)地拔除眼中釘呢,“她說郭夫人要把六姐指給明康,還說今天要把我扮得丑丑的,稱出六姐的美,明康才能看中六姐。我想想無可厚非,只要六姐好我就開心?!?p> 榮姑姑看著朱璺天真帶笑的圓臉,很心疼她。
小小年紀(jì)就要替別人操這份心!
那老不死的怎么會在姑娘面前說這個?不正經(jīng)的老東西,遲早要害人。
榮姑姑蹙眉。
越想越氣,好好的姑娘都叫那些臟貨帶偏了。
朱璺見她氣色不對,忙得又道:“我今天腦子清醒后,就感覺好像睡了一個長長的覺,醒過來,他們都覺得我的性子不同從前,像換了人,劉婆婆竟然把我當(dāng)成怪物,罵我怎么不一直傻下去,她為什么不喜歡我?”
這是劉婆婆的心里話,她催眠得知的。
現(xiàn)在她痛快地說出來,讓榮姑姑明白她的處境多難,在這高門大戶里沒有個靠山怎么活?
當(dāng)然她不指望榮姑姑做靠山,姑姑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指望不上。
朱璺意在求杜老夫人。
榮姑姑是杜老夫人最疼愛的女兒,勢必會在老奶奶面前說上三方兩語。
只要老奶奶一個動作,她的日子就會好過多了。
譬如拔掉眼中釘劉婆婆,換掉院里使喚的春夏秋冬四季名字的婢女。
光聽那些名字就頭痛了!
榮姑姑思索片刻,道:“你若有什么不好,回去只管告訴我,我倒是想看看,那樣的大家閨秀出身的人,怎么對待庶女的?”
朱璺知道榮姑姑說到做到,心里暗喜,替她出謀劃策:“我聽說劉婆婆喜歡夜里賭錢。那些錢都是誰賞得???下人們的份例還不夠塞牙縫的,她哪來的錢娛樂?昨兒她賭輸了二兩雪花銀,我替她算過一月兩吊錢,加上春秋等人的共六吊錢,這得省吃儉用三個月才夠本,她有小金庫嗎?還是手里有什么寶貝不成?”
“劉婆婆是郭夫人陪房,在外面還要尊稱一聲大娘,我是小輩不便當(dāng)面說她?!?p> “榮姑姑,這種毛病慣不得,該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