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緊七少爺,我們走。”蘇容意發(fā)話。
蘇紹惟在秦護衛(wèi)手里掙扎著大哭,卻始終不能掙開。
后頭蘇容迎也跟著大叫:“蘇容意!你站?。∧阋獛业艿苋ツ?!”
根本沒有人理睬她。
她只好緊緊跟著蘇容意一行人,生怕幼弟出半點閃失。
間隙里還不忘大喊:“快去通知太夫人?。】彀?!”
丫頭跌跌撞撞地跑了。
蘇容意帶著人到了荷池邊上,朝秦護衛(wèi)點點頭。
秦護衛(wèi)臂力大,提溜著蘇紹惟就要往池子里丟。
“蘇容意,你住手!”趕到的蘇容迎大喊,只是卻被幾個護衛(wèi)攔著,根本不得靠近。
此時的她鬢發(fā)散亂,妝容已花,根本沒有半點大家小姐的風范。
反觀蘇容意,到此時卻連手都未出,話音都不曾高過一句。
蘇紹惟撲騰著雙腳,大哭大喊著叫姐姐。
“老實點,”蘇容意道:“你再動,秦護衛(wèi)可就拿不住你了。”
秦護衛(wèi)的左手適時跟著一松,蘇紹惟身子一偏,卻立刻又被提住了。
蘇紹惟頓時像熄火般老實了。
“蘇容意……求你,我弟弟不會游水啊……”蘇容迎此時已經(jīng)毫無辦法,只能在旁苦苦哀求。
蘇容意卻不理她,只問蘇紹惟,“是不是你推筠姐兒進池子里的?”
蘇紹惟嘴一咧,又要哭。
秦護衛(wèi)的手一松,他的腳尖立刻沾濕了水。
“是我!是我……三姐姐,不要……”
他怕的厲害,終于松口承認。
蘇容意冷笑,“為什么這么做?”
蘇紹惟癟癟嘴,“她、她……上回是她害我天天、要學寫字……被先生打手掌……”
“上次是我摔了你的蛐蛐罐兒,先生是太夫人幫你找的,你這么有本事,怎么不直接來找我?嗯?”
蘇紹惟嚇白了臉,“我、我不敢……”
欺善怕惡。
“只有這個?”蘇容意又問。
蘇紹惟小小聲地道:“我、我讓她罵你一句‘臭八婆’,她不肯,我便心中一氣,才錯手將她推下去的……”
蘇容意也不生氣,只點點頭,“答得很好,秦護衛(wèi),放下來吧。”
蘇容迎姐弟頓時心里都松了一口氣,卻又聽她繼續(xù)道:
“秦護衛(wèi)也該手酸了,李護衛(wèi),你來?!?p> 于是蘇紹惟又被揪起來吊在了半空中。
“三姐、三姐……我錯了……你放了我吧……”
蘇紹惟哭著懇求。
“放了你?讓你下回再去找筠姐兒的麻煩么?我上回就和你說過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報復回來的,你既然讓筠姐兒嗆了這么幾口水,自己也嘗嘗吧!”
“不要——”旁邊的蘇容迎尖叫,身子已經(jīng)軟倒在了丫頭懷里。
“三、三姐……”她改口求道:“我求你,我娘三十歲才得了我弟弟,我們?nèi)烤瓦@么一根獨苗,我娘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父親不再納妾,他不能有任何閃失啊,說到底,他、他也是你弟弟?。 ?p> 蘇容迎淚盈于睫,對幼弟的情真意切也算是讓人動容。
只是她們怎么沒想過差點死了的筠姐兒呢?
蘇容意轉(zhuǎn)頭對她說:“你知道不知道,今天筠姐兒差點就死了。不錯,他是你弟弟,是你們?nèi)课ㄒ坏牡兆樱鹳F,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就是你們這種沒有原則的寵溺,讓他有恃無恐到連堂妹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了?!?p> “他、他不是故意的……”蘇容迎辯解道。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也清楚,何必自欺欺人?!碧K容意拆穿她:“上回小懲大誡還不夠,他就要變本加厲害妹妹性命。”
“好,你說一句不是故意的搪塞過去,我們二房便不予追究,總歸筠姐兒現(xiàn)在也沒死,可是蘇紹惟他往后會怎么想?原來弄死個人這么輕松啊,反正父母姐姐會替我兜著。”
蘇容迎無言以對。
“他要承繼香火,往后入朝做官,自己手足的性命都不算一回事,那么天下百姓的性命安危又算什么?”
太夫人的人已經(jīng)到了,可是卻沒有熙熙攘攘的推鬧,眾人仿佛都沒有要打斷她的意思。而蘇紹惟此時也已經(jīng)被李護衛(wèi)抱在懷里擦眼淚了。
太夫人的人面面相覷。根本沒有四小姐的人說得那么夸張啊。
蘇容意的話蘇紹惟卻聽不懂,她也不是說給他聽的。
“即便四妹妹你說,天下百姓和你們沒關(guān)系,他只要做個汲汲營營的俗人罷了,可是你想過沒有,害手足性命這種事,永遠是他人生的污點,他小小年紀便睚眥必報,不計后果,這次是筠姐兒,下次呢?我嗎?最后你就能保證不會是你和整個蘇家嗎?”
“他、他年紀還小……”
蘇容迎低聲道,卻發(fā)現(xiàn)出口的聲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她一直以為惟哥兒進了學念了書便能知事明理,可是他如今開蒙上學后又如何呢?
“心術(shù)不正,豈論年紀長幼!”蘇容意言辭鑿鑿,“我本不該言親長之過,可是你捫心自問,他長成今日這樣,你便全無半點責任嗎?”
她這意思,實際上是指三太太之過。
她示意李護衛(wèi)放下蘇紹惟,蘇紹惟立刻哭奔到姐姐懷里,腳上只剩一只鞋了,另一只鞋已掉在了水面之上。
蘇容迎把他抱在懷里,摸著他的頭發(fā),心里憤怒漸漸褪去,只覺得酸楚難言。
蘇容意嘆氣,“話已至此,今日|他推筠姐兒落水一事,我們也不再追究。”
蘇容迎瞪著眼,還想說什么。
“太夫人那里,我會自己過去領(lǐng)罰?!?p> 這樣灑脫的一句話。
蘇容迎再想哀嚎幾句也只能哽在喉中。
太夫人身邊派來的媽媽正微笑著等蘇容意,蘇容意也朝她點點頭。
蘇太夫人身邊的人是何等精明,蘇容意的用意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她過來時一看蘇容意身邊的陣仗,就知道是她有意放四小姐的人去太夫人那里報信的。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拿七少爺怎么樣。
她只是想說那些話,對著蘇容迎姐弟,對著蘇太夫人,對著三房,對著整個蘇家。
是非黑白,盡皆在人心。
何等聰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