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漆黑如墨,星子不見一點。
有人卻在夜間屏息潛行。
“唔”。
突然噗通一聲,伴隨著行人極力的忍聲。
“小姐。”
“母親。”
嘈嘈的細碎聲只響過一秒便將沉寂還給黑夜,靜謐一瞬間擴遠。
“母親,好點了嗎?”靜寂中,變聲期干啞的聲音低低響起,卻淵靜沉穩(wěn)。
“沒事,小澤與一他們先走好嗎?越過這個山頭,就到了平敞的大路,很快就可以到外祖家了。”輕柔的女聲說道,似乎能與黑夜柔為一體。
“母親呢?”少年的聲音依舊低啞淵靜。
“母親會很快趕上的,不過呢,母親趕不上也沒有關系的是嗎?小澤一人也能夠應付來的?!迸曇琅f低低的,卻透出些虛弱來。
靜默良久,少年才好似嗯了一聲,然后一陣窸窣,“小姐保重,一與四五會保護好少爺?shù)??!焙诎抵杏械统恋哪新暤馈?p> “八,好好保護小姐?!?p> 隨著低沉的囑咐,輕微的腳步踏過沾了雨水的草兒,幾條黑影在夜間穿行。
但是很快,黑夜被突如其來的光芒照亮,似乎一瞬間,上百根熊熊燃燒的火把便撕破了黑夜。
照出了隱身草叢中女子,一個面色蒼白,一個神情冷絕。
“貴妃娘娘,哦不,現(xiàn)在應該是云才人了,跑了幾個時辰了,還不累呀?”聲音響起,陰冷男子高踞馬背,走過手持火把的黑衣人讓開的道路,直停在草叢一步之遙的地方。
“怎么樣,還跑嗎?”他俯身問道,聲音冰冷嘲笑。
女子被身旁的八扶著站起身來,她柔柔一笑,唇畔好似生花。
笑容柔美,但她的聲音卻是充滿了決絕:“明國舅,事到如今,我與將兒已似地上塵,你們還要如此逼迫嗎?”
男子卻呵呵一笑,說道:“不愧是昔日寵冠后宮的云貴妃,瞧瞧這奔波了幾天,顏色卻是依舊?!?p> 他說著,再次俯下身,抬手在女子沾了些泥垢的下巴上撫了一把。
“真是我見猶憐啊?!彼终f道,哈哈大笑起來。
“不如,你求求本國舅,我倒是可以給太子殿下”,說到此處,男子忙自責受驚似的掩口,接著說道:“不不不,瞧我這記性,現(xiàn)在只是皇子殿下了。你哄得我高興了,我倒是可以留皇子殿下一副全尸,如何?”
“如何?”輕柔的聲音諷刺的反問,手臂揮起,手中閃過亮光,瞬間飛向馬上男子。
叮的一聲,匕首被一枚飛鏢截住,插入正被細雨澆灌的土地上。
八緊跟著后退躍身,纖細毛針混著濕氣刺入馬上男子心口處。
男子從馬背撲下,手持火把的黑衣人明顯透出幾分慌亂,但只是下一刻,男子就捏著毛針站了起來。
“空歡喜的滋味不好受吧?”他拈針笑看向欣喜僵在唇畔的女子。
“皇子殿下呢?”他又微偏了頭,問道。
下一刻,幾名黑衣人現(xiàn)身,將一身泥水的少年扔在光亮處。
“小澤”,女子瞬時撲過來,聲音驚恐慌張。
“母親,我沒事?!鄙倌暾f道,“只是一和四五全被殺了?!?p> “你,明南,你怎么樣才能放過我的兒子?”女子頓住了腳步,看向一直噙著抹冷笑的男子,眼光厲如刀鋒。
“這個恐怕無論如何,都不行?!泵髂嫌崎e開口。
他的外甥才滿百天,留著這么大的一個出色的皇子,那不是在養(yǎng)虎嗎?
女子眼中瞬時便線珠子似落下一串淚來,宋玉呵,你的愛竟是如此不值錢嗎?時過境遷,連親生骨肉都不能保住。
火光中只見身影一閃,她轉身抱住了幾步之遙的男子,聲嘶凄厲:“八,帶小澤走?!?p> “你們,若要他的命,就乖乖地待在原地?!变h利的匕首直入男子脖頸,女子挾著男子轉身,正面黑衣人中。
血滴滴混著雨水落下。
男子囅然而笑道:“竟然還藏著一把呢,云貴妃真乃巾幗?!?p> 而八早已撈起地上少年,運功縱步朝著黑暗深處走去。
云家九士,奉命護主,如今卻只剩下她了,若再不能護住少爺,豈不是失敗到地府了?
相持中,臂間飾以銀鷹頭的黑衣男子出列半步,目光沉沉落在女子身上。
“主子,再耽誤就不好追了。”男子說道。
明南一指彈開頸間匕首,隨意說道:“給她希望罷了,至少死前不會太難過,不是嗎?”
話音落,匕首以沒入女子腹部。
“放心吧,你兒子很快就會和你團聚了?!彼f著,眼中浸滿寒冰。
“追”,黑衣男子隨即命令。
女子倒地,漸漸空洞的雙眼滿是不甘,腦中閃現(xiàn)千百過往,相遇,入宮,為她補辦的簡單婚禮,有孕,盼子,生子,教子,十五年了!宋玉,我好恨!
“天啊,請你救救我的兒子?!彼嬷乜冢谀请s沓輕盈的腳步聲中,仰天嘶吼。
鮮血噴出,女子慘白的容顏重重地摔在泥地之上。
而那一聲嘶吼,卻在空中悠悠纏轉,幾息不散。
奔跑中的少年掙脫了八的手,停住腳步,回視來處,悠悠的嘶吼涌入他的耳畔。
他緊緊抿唇,黑暗中雙眼明亮如星子。
“少爺”,八提醒,雖心中震痛,言語中卻不帶半分。
急速的腳步聲很快響起。
求天?明南冷笑,那還不如直接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