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還剩下完整戰(zhàn)力的,便只有還站立著的另外那名用刀大漢一人。即便是花信少婦,適才內(nèi)腑震蕩之下也已然受了輕傷,實力必然會受到影響。
王大方與受傷倒地的持刀大漢,更是毫無戰(zhàn)力。
站立著的持刀大漢心中有些發(fā)苦。
他名叫張家輝,乃是農(nóng)家子弟出身,年少時偶有奇遇,拜得名師,習武天資雖然不高,經(jīng)歷一番艱苦磨礪之后,在四十歲時也僥幸進入了宗師境界。
雖然沒有進階大宗師的可能,但是身為天下間極為少見的宗師高人,無論在江湖還是廟堂,投奔江湖門派或是皇族世家,都能受到尊敬。
自從進階宗師之后,這些年他確實過得很不錯,在他選擇投奔文氏家族之后,金錢美女,從未缺少過,他甚至娶了文家庶出的一位較得寵的女子續(xù)弦,那女子已經(jīng)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
張家輝的心神有些不寧。
如今這一切,都要失去了嗎?
自己,決然不會是這位草原大宗師的一招之敵。
剛才在呼圖山向王大方出手的時候,那一剎那,他其實有著逃走的機會,雖然周圍是千軍萬馬,但是畢竟也有自己人,并不是完全沒有逃脫的可能。無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動過念頭。
但是他卻并未付諸行動,并不是為了自己身后那千千萬萬的華族百姓,他自問雖然不是一個壞蛋,卻沒有偉大到為保全陌生人而舍棄自己生命的地步。
他真正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妻兒。
自己這這關(guān)鍵的時刻一走,在戰(zhàn)場上做了逃兵,必然受到整個楚國的通緝,也會狠狠得罪文氏家族,從此之后,自己在這中原將再無立足之地,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與身在文家的妻兒相見,只能在暗地里默默注視著他們。
妻子與女兒,日后在文家也無法挺直腰桿過日子,外人甚至是文家人鄙夷的目光,只怕將要伴隨他們一生。
而這,是他張家輝決不愿見到的。
所以,他不能逃,即便不敵呼圖山,他也只能選擇戰(zhàn)死在這里。
只是,誰又甘心死亡呢?
呼圖山看著心神不寧的張家輝,目光中顯露出嘲諷的光芒。
在他面前,這家伙竟然還敢分神?真是不明白死字怎么寫。
他們位于整個戰(zhàn)場的正中央,亦是地勢最高的所在,無論是楚軍還是突鷹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隨著呼圖山占據(jù)絕對的上風,突鷹人氣勢大盛,而反之,楚軍的士氣大降,局勢開始朝著突鷹人傾斜。
呼圖山踏步上前,正要親手取走張家輝的性命,早點騰出手來將這場戰(zhàn)役結(jié)束。忽然,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蕭音降臨在戰(zhàn)場上空。
蕭音似乎來自于九天之上,由仙界降臨凡塵,帶著撫慰心靈的特殊力量,輕柔的拂過交戰(zhàn)雙方的士兵們。
雙方士卒沸騰的情緒在清越似能擊中人類心靈深處最柔然所在的蕭音下漸漸平息下來,他們已然殺紅了的眼睛開始恢復(fù)正常。
不論國界,無分種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在蕭音影響下漸漸放慢了廝殺的動作,直至不心中再無半點殺意,所有人都不再廝殺。
呼圖山眼見得己方大好形勢突然被這蕭音消解于無形,竟然不見絲毫不悅之意,悠悠然道:“仙子仙家降臨,本人不甚歡喜。”
言罷再也不看已然被他揍得如同死狗一般的四人一眼,邁步之間,迅速的消失在戰(zhàn)場諸人的視線中。
遭遇這種突然的變故,楚軍一方自然極為歡喜,他們本來便已落入下風,而突鷹將領(lǐng)們卻大是惱怒,紛紛將那暗中吹簫的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只是,很有默契的,雙方都開始收縮陣勢,擺出一副退守的模樣,見到對方并沒有打算進攻,便都逐漸收兵回營。
剛才一場大戰(zhàn)之下,雙方上至將領(lǐng),下至小兵都已疲憊不堪,經(jīng)過那一股蕭音攪局,彼此又都不再占任何上風,故而不如收兵回營,以圖后續(xù)。
呼圖山意態(tài)閑適的行走于大草原上,看他那悠閑歡喜的模樣,不像是要去會見一位平生僅見的大敵,反而像是去看望一位多年未見的老友。
早在蕭音響起之時,他便已然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呼圖山突然停下了腳步。
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正自站立在前方的山丘上,深深凝望著他。
她青衣飄搖,容色絕艷,表情清冷,氣質(zhì)若仙,左手負在身后,右手則握著一管晶瑩青翠的玉簫。
呼圖山油然而生一股驚艷絕倫之感。
自少年時代出道江湖以來,除了武道之外,再未有任何事情能令他的心湖泛起漣漪。
縱使他被突鷹人奉為天神,也愿意為突鷹民族犧牲一些個人的需求,其實更多只是出于他身為突鷹人,天生對這個民族的責任感,并不是他有多喜歡為突鷹人的強大而拋頭顱灑熱血。
此刻見得這位鐘天地之靈秀而生的女子,平生第一次,他的心湖因為一名女子而有所波動。
當然,僅僅只是有所波動而已,修為達到他們這等地步,幾乎已不會在為任何事物而真正動心。
他柔聲開口:“仙子遠道而來,一路煙塵勞頓,些許俗事,竟然驚擾仙子芳駕,呼圖山心中有愧?!?p> 站在呼圖山面前的,自然便是玉簫仙子蕭女史。
自那晚辭別葉凌波之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雁門城。
她修為深厚,內(nèi)力生生不息,純以趕路速度而言幾乎不在快馬之下。歷時三日,她終于趕到了雁門城,恰逢楚軍與突鷹人爆發(fā)大戰(zhàn),她察覺出楚軍士氣不振,形勢不妙,故而干脆的以簫音化去戰(zhàn)場上士兵們心中的殺意,平息了這場戰(zhàn)事,挽救了楚軍,使他們免于一場大敗。
聽見呼圖山的話,蕭女史微微有些意外,因為幼年的一些遭遇,她對突鷹人懷有切齒的痛恨。在她的印象中,突鷹人都是野狼一般兇殘而惡毒,卻沒料到身為突鷹大宗師的呼圖山會顯露出恢弘的氣度與彬彬有禮的男子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