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姑一家

　　我們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黑前到了大姑家，娘拉了拉朱紅色門上的圓環(huán)。須臾，便有一個中年婦人打開了大門。

　　她看見我娘后驚喜地喊了聲“七娘？”

　　娘激動地應(yīng)道：“是我，她大姑”。

　　大姑急忙拉著我們進了院子，一直不停地問這問那。娘一時不知從何答起，只得滿眼含笑地不斷點頭。

　　走進一個房間，大姑讓我們坐在桌旁。她轉(zhuǎn)身進里屋，端出了一盤花生及瓜子。正待要和娘親繼續(xù)聊天時，我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我一時有些尷尬，大姑卻一手輕拍腦門說道：“看我，都高興過頭了，大丫一定餓壞了吧？你們走這么遠的路，先休息一下，我這就去做點飯菜。”

　　大姑說罷便要去廚房，娘也趕緊起身跟上。廚房兩個人忙活已足夠，我百無聊賴地走出了屋子。

　　來到院子，看見一個少年正在一口井里打水。他是誰，難道是大姑家的孩子？

　　正當(dāng)我要向他問好時，少年卻急匆匆挑著水逃進了廚房。我有那么恐怖嗎？不由摸了摸，自己瘦得只剩骨頭的臉。

　　不一會，便聽到大姑的喊聲：“大丫，吃飯了！”

　　我慢慢走進剛才那間屋子。只見桌上擺好了三菜一湯：涼拌黃瓜，炒豆角，肉沫炒茄子，雞蛋湯。

　　已經(jīng)兩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的我，瞬間就被食物的香氣吸引過去。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吞咽的聲音還有點大。

　　忽然，背后傳來一聲冷哼！我轉(zhuǎn)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剛才挑水的少年，正滿臉鄙視地望著自己。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此時此刻，我鉆地縫的心都有。

　　“別站著??！七娘，大丫。大晚上的，也沒什么菜。快坐下吃，飯管夠！”大姑爽朗的聲音再次在門口響起。

　　我一下子激動得熱淚盈眶…好人?。〗K于可以開飯了；還管夠，這是多么美妙的“仙樂”。

　　“謝謝她大姑，你也吃。來，阿誠，快坐下吃飯，半大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

　　娘說著走到了桌邊，還為阿誠夾了一筷子肉沫茄子到碗里。

　　“舅母，我不喜歡別人給我夾菜，您自己吃就行！”阿誠說著便將碗里的茄子夾出扔在了桌上。

　　“兔崽子，想造反是吧？這是舅母，要有禮貌，平時教你的都進狗肚子了？”大姑一巴掌拍在阿誠的后腦勺上吼道。

　　轉(zhuǎn)頭又尷尬地對娘笑了笑：“七娘，別在意啊？這幾年是被他城里的小姑給慣壞了，什么這樣臟那樣不干凈。好的沒學(xué)到，矯情倒學(xué)了個十成十！”

　　“沒事的，她大姑。是我考慮不周，這樣確實不衛(wèi)生?！蹦镆参⑿Φ乜粗蠊谜f道。

　　娘，看在大姑真心對我們好的份上，我忍！臭屁孩，以后千萬別一人栽到我手里。否則一定好好收拾你一頓，居然讓娘這么下不來臺。

　　哼，我臉色不善地瞪了阿誠一眼。沒想到他居然臉紅地低下頭去，一副尷尬的樣子。

　　是下紅雨了嗎？我不由自主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夜空。

　　接下來，大姑努力找點輕松的話題聊著，娘也刻意附和。一頓飯除了剛開始的小插曲，倒也平安無事地結(jié)束了。

　　我也吃了個肚兒圓。到睡覺時，還覺得很撐。娘就側(cè)身躺在床上，慢慢地給我揉著肚子，閑聊些姑父家的事。

　　原來姑父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在十歲時就沒有了爹娘。還好家里有一畝水田，兩畝旱地。

　　他獨自一人把五歲妹妹拉扯大，后來妹妹為了貼補家用，十二歲就去了縣城的鄉(xiāng)紳家做丫鬟。

　　姑父二十歲時，因偶然路過沙灣村。碰見了剛洗完衣服扭傷了腳的大姑，好心將其送回家。大伯卻好一頓臭罵，大伯母也幫腔說些風(fēng)涼話。

　　話里話外，都是指責(zé)大姑不檢點。大姑委屈得直哭！爹正巧砍柴回來看見，就和大伯母理論了起來。看著亂哄哄的院子，姑父安慰了大姑幾句便離開了。

　　一對小年輕就這樣相識，也種下了情愫。后來兩人經(jīng)過各種磨難，還是走到了一起。其中，爹功不可沒。

　　大伯在云家是老大，我爹是老二，大姑是老三。農(nóng)村都喜歡男女分開排輩喊，奶奶家只有大姑一個抱養(yǎng)的女孩，所以我們都叫她大姑了。

　　大姑成親十多年就回娘家三次，可回去一次就心寒一次。在爹去世后，她再也沒回過沙灣村。

　　因為我是個“傻”的，大姑后來又托人帶信到村里，有心想幫忙安排一下。可娘總怕我受委屈，便拒絕了大姑的提議。

　　姑父和大姑成親后恩愛有加，也非常勤奮努力。加上阿誠小姑偶爾補貼的家用，又買了三畝水田和五畝旱地。一共也就有了四畝水田七畝旱地。

　　而阿誠的小姑，在鄉(xiāng)紳家做了六年丫鬟。本要回家的她，卻被鄉(xiāng)紳看上抬為小妾。幾年后，又生了一個兒子。

　　鄉(xiāng)紳算老來得子，非常高興。便把姑父叫去，給他家一個糧油店鋪當(dāng)掌柜了。姑父一個月能回家一次，月錢有五兩銀子。

　?。ㄅc今天的金價和人民幣價值換算大約為：0.1兩黃金=1兩銀子=1貫銅錢=1000文銅錢=300元人民幣）

　　大姑一人在家也打理不了那么多田土，就只留下一些菜園子自己伺候，剩余的田地都佃了出去。

　　她家田土掛在同村一個進士名下，所以朝廷是免稅的。只是每年，需要給進士家一些節(jié)禮。

　　現(xiàn)在好多村民，一年下來連銀子都沒見過，都是用的銅錢。

　　鎮(zhèn)上一石中等大米需要一貫錢。一石糧食有118斤左右，這樣算下來1斤糧食大概需要8文錢，一文錢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3毛錢，也就是2.4元錢左右。

　　經(jīng)過娘的講解，我總算是了解了一點這個世界的物價。

　　如此看來，大姑家條件很不錯了，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中農(nóng)家庭。吃穿不愁，還有銀子存余。

　　“娘，我們今后要去哪里？沙灣村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在大姑家一直呆下去啊?！蔽覒n慮地拉住娘還在揉著肚子的手。

　　“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我明天找你大姑討個主意再說。只要我們娘倆在一塊，就算吃再多苦也不怕?！蹦锍堕_我“礙事”的雙手，又繼續(xù)按揉起來。

　　“嗯，娘，您放心。我也不怕吃苦，我一定會掙很多錢回來孝順娘。”

　　我舒心地享受著肚子上的按摩，慢慢睡了過去。絲毫沒注意，娘蒼白的臉和額頭上浸出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