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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伶燈

第五十九章【夢之二】之子之遠 俾我獨兮

長伶燈 以雅以南 2560 2016-04-29 13:57:01

  婉鳶來到杳娘房里,看到一個火盆置在桌前,火燒得正旺,紅赤赤格外醒目。

  杳娘正襟危坐于桌旁,候著婉鳶的到來。

  “娘?!蓖聒S行了個禮,杳娘點點頭算是應禮。

  “娘親這次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些緊要事。”

  婉鳶不知杳娘的意思,靜靜等杳娘說下去,“如果娘親沒記錯,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婉鳶點點頭,越發(fā)不安。

  “女子十五及笄,二十歲還未尋了好人家嫁去,落在外人眼里,該背地里說你的不是了?!辫媚镆馕渡铋L。

  婉鳶剛要開口,話頭卻又被杳娘搶去,“你先聽娘親說,昨兒個年大人來書院為他兒子求親事,想要討尋安第一才女做他年家媳婦兒?!?p>  婉鳶一驚,“外人都當這第一才女是婉儀……那他想討的是婉儀?”

  杳娘點點頭,“不錯,可是,當時是你替婉儀參加的比試,按理說,這第一才女應當是你呀。”

  婉鳶只覺又可氣又可笑,當初只杳娘尋死覓活說自己的二女兒本該參加比試奪得魁首,婉鳶才順了她的意,替婉儀爭了名,可如今大禍上門,卻又拿她婉鳶擋禍。

  “那么娘親的意思……”婉鳶艱難地問出口。

  “你奪得魁首時,已在世人面前宣你是淳于婉儀,若如今再澄清第一才女其實是淳于婉鳶,那世人會說咱們錦竹書院欺世盜名,愚弄百姓,如今之計,只能是你和你妹妹調(diào)換身份,嫁進年家?!?p>  話音剛落,婉鳶是在不敢相信這是杳娘的決定,腳下一軟,雙膝砸到地上,跪了下來,婉鳶哀切道:“婉鳶不能從。”

  杳娘似料到她會如此,苦口婆心,幾近哀求,“你可知那年舜是個怎樣一個陰狠詭詐之人?他明著說是求親,但其實就是跟你爹逼婚,我們給他一個不如意,他就還咱們十倍苦痛,你爹爹心疼你們,執(zhí)意不允,我才出此下策,娘親讓你嫁給那年武之,也是萬分不舍,可這關(guān)系到整個錦竹書院和你爹爹的安危,孩子,其間利弊權(quán)衡,我想你不會不懂?!辫媚镎f著又嘆,“幸福如鏡中影水中月,不能奢望,女人這一輩子,浮萍在世,總要有犧牲。”

  總要有人犧牲,可為何每次犧牲的都是她婉鳶?

  枝條在火盆里燒得劈啪作響,紅烈烈的火光花了婉鳶的眼,因為跪在地上,臉靠近火盆,火舌似瘋狂叫囂的魔鬼放肆跳躍,火光映在婉鳶臉龐上,升起熾熱的溫度。

  “當初才學比試,是因為娘親希望妹妹奪第一,我才替妹妹將第一奪了,可如今卻以這個理由讓我替妹妹嫁入年家,娘,您不覺得很可笑嗎?”婉鳶如垂身茫茫大海,為自己做最后的掙扎。

  杳娘被她說得理虧,又苦口婆心道:“婉儀和子辰兩情相悅,我不忍破壞了他們一對佳偶,你身為姐姐,也該成全妹妹。”

  “我也答應了羌樹……”婉鳶望著火盆失聲低喃。

  “什么?”杳娘唯恐自己聽錯。

  婉鳶理了理心神,提起勇氣,盯著杳娘,“女兒已經(jīng)和羌樹私定終身。”

  杳娘慟怒,“成何體統(tǒng)!婚姻乃終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黃口小兒說定就定?!”罵完后心頭的氣還來不及順,又恨鐵不成鋼道:“我只當是羌樹對你有情,沒想到竟偷偷背著我私定終身!”

  婉鳶不顧杳娘的雷霆之怒,頂撞道:“為什么婉儀和溫子辰就是金玉良緣,就該被成全,那么我的幸福呢?又有誰來成全我?”

  杳娘從未見過這樣違逆自己意思的婉鳶,一雙眼睛瞪得出奇的大,“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子辰和婉儀的緣分是人家當朝臣子金口玉言許諾下的,可你和羌樹有什么,就憑他一個無名小卒和這堆爛木頭?”說著將一個木匣子擲到桌上,匣蓋子被摔開,露出草編的蜻蜓和紅豆手鏈,還有一雙木雕的人偶,“他走了這么多年音訊全無,恐怕早就將你拋到九霄云外,你又何必一個人苦苦空等,紅顏詎幾,玉貌須臾,女人家的好年華耗不起?!?p>  婉鳶看著摔壞的木匣子和年少時羌樹送的物什,忽然覺得這些東西因為主人的無能變得格外可憐,她慘聲道:“女兒答應了羌樹要等他,女兒決不食言。”

  “婉鳶,你不要怪娘親,這火盆我本不想讓它派上用場,可現(xiàn)在是你逼娘親!”杳娘說著,一把抓過那些物什,一拋就拋進那燒得烈烈的熊熊大火中,草編的蜻蜓,木雕的簪子,被火舌吞食,轉(zhuǎn)瞬被燒得焦黑。

  婉鳶失聲喚道:“不要!”上前就要奪過木匣子,卻被杳娘一把推開,“來人啊,把小姐拉?。 ?p>  兩個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扯住了婉鳶,又怕大小姐失控讓火傷了她,便把她拉得遠遠地,婉鳶掙扎不過,這才凄厲哭起來,“別燒……這是羌樹留給我的,燒了就沒了,什么都沒了……”

  “我今日就是要斷了你的念想!”杳娘說著又抓起一把往火盆里擲。

  婉鳶心頭剜痛,淚雨磅礴,又朝杳娘跪下,凄楚哀婉,“娘……求你了娘……”

  杳娘卻對婉鳶的哭喊哀求充耳不聞,匣子的東西都被扔進了火盆,只剩下一雙木雕的人偶,婉鳶看到杳娘將目光落在那雙木雕人偶上,止了哭喊,呆呆瞪著娘親,仿佛將要發(fā)生這世間最恐怖絕望的事。

  “鳶?”杳娘將那女子木偶返過身,一個刻著的鳶字落入眼簾,眉眼間透出一股嫌惡,手一揮,那人偶飛擲進了火盆里,火苗竄動,裹噬著木偶。

  婉鳶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只嚶嚶哭著,眼淚一顆又一顆,無聲地往下掉。

  杳娘又拿起男子的木偶,婉鳶卻忽然歇斯底里地要掙開拉著自己的兩個侍女,聲嘶力竭,“不可以燒!”

  就好像在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兩個侍女看著嬌弱的大小姐滿臉淚水縱橫,格外地楚楚可憐,都心生惻隱。

  “你改變心意了嗎?”杳娘無力地問,畢竟是娘,她此刻也于心不忍起來。

  婉鳶看杳娘停止了動作,想都不想便連連匆遽點頭,“我嫁,我嫁!”

  杳娘嘆了口氣,渾身都松下來,拿起茶壺,將火盆里的火澆滅,“木偶可以還給你,可你就要做年家的新娘子了,木偶身上的字必須抹掉。”

  此刻婉鳶也耗盡了力氣,渾身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兩個侍女將她扶起,卻見她眼神空洞,像是被抽空了靈魂。

  “你們送大小姐回房,再回來拾掇拾掇這些東西?!辫媚锓愿馈?p>  這時婉鳶眼里卻有了生氣,她呆呆望向一灘焦黑的火盆,叫囂的魔鬼沒有了,卻是生靈涂炭的敗勢。

  “我自己來。”婉鳶輕輕說著,抽掉扶著自己的手,走過去在火盆旁蹲下,腳上卻綿麻無力,索性坐在火盆旁把里面燒得焦黑的東西掏出來,未被澆滅的木炭上閃爍著赤色的火星,燙到了手,婉鳶也沒反應,把面目可辨的東西一樣一樣揀出來,她寸紅不染的纖指早已染上了又濕又糊的焦炭,杳娘看她滿指污穢,埋頭認真地翻著一個連下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火盆的樣子,心下一酸,偏過頭不看她。

  送走了婉鳶,杳娘關(guān)上門坐在房里,陽光透過房門射進來,門上的雕花變成陰影落在杳娘的臉上,她怔忡良久,忽然開口問:“我這是做了什么?”

  一旁的侍女被夫人突如其來地發(fā)問嚇了一跳,望望夫人,卻見她兩眼放空,呆望地上的火盆,不像是問人的樣子,復又默然低頭。

以雅以南

有人在看嗎……看書的寶貝都給我留點評論吧,讓我更文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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