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伶君悠悠轉(zhuǎn)醒時,依舊是皓月當(dāng)空,不同的是,身邊場景已不是野林深處,而是一片布滿植被的草坡,地勢稍高,不易被飛禽走獸侵襲。面前點起了篝火,歐陽盞矜坐在他身側(cè),烈烈火光將她的臉映得通紅。
“你醒了?你可嚇壞我了,你手臂上的傷一直血流不止,你今天渾身發(fā)燙,我?guī)缀跆讲坏侥愕拿}搏,我還以為你……”
長伶君笑笑,寬慰她:“我這不是又沒事了嗎?”
說也奇怪,雖感覺傷口疼痛兼著奇癢,身體的力量也一點點流逝,此刻卻除了口干乏力之外,身上的傷勢似乎正奇跡般恢復(fù)。
長伶君心頭一驚:“你喚來了長伶燈?”
如今妄境風(fēng)云變幻,局勢動蕩不安,一刻都少不得長伶燈的鎮(zhèn)守,若片刻失去長伶燈力量的鎮(zhèn)壓,整個妄境將生靈涂炭,他雖年少有為,卻修為有限,先主爺爺猝然離世,妄境的重?fù)?dān)一下子壓到他頭上,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與內(nèi)崛起、外入侵的勢力相抗衡,迎娶歐陽盞矜與瀛族結(jié)盟,取得長伶燈,借長伶燈的神力鎮(zhèn)守妄境是先主早為長伶君籌謀好的。
“如果我喚來了長伶燈,我們還會依舊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嗎?爹爹說,長伶燈一旦安置在妄境城中,便守護(hù)著整個妄境,不能再擅自移動,否則將有滅頂之災(zāi),我可不敢輕易打破瀛族與妄境的約定?!?p> “我的傷好得極快,難道是長伶燈的緣故?”
“這一點都不稀奇,長伶燈如今守著整個妄境,而你是妄境的主人,骨血里都和整個妄境融到了一起,長伶燈自然也會守護(hù)你?!睔W陽盞矜語氣飛揚,瀛族因為長伶燈而崛起,而她因為是瀛族的公主,卻輕易就拿長伶燈作玩物,人人捧著她,寵著她,讓著她,更因為她的長伶燈而忌憚她。
“剛剛你說,我昏迷了一天?”
“對啊!”
“那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是……”長伶君望了望空中圓月,神思怔怔,聲音漸漸弱下去,微不可聞。
歐陽盞矜借過話:“現(xiàn)在就是元宵之夜。”
亦本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長伶君啜著笑打量了歐陽盞矜一番,歐陽盞矜摸了摸自己的臉,狐疑道:“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
“我是在想,原本該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盛妝坐在堂上受萬人禮拜的公主,如今竟這般灰頭土臉,落魄被困,有家歸不得?!?p>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歐陽盞矜欲接著反駁,瞥見長伶君手臂上赫然橫亙著的傷痕,把辯辭都咽了回去:“也怨不得旁人,是我鬧著你帶我出來狩獵,也是我說要去看一看靈獸,還害得你因為保護(hù)我受了重傷……”
她從來不在人前低頭認(rèn)錯,如今一反常態(tài),自己也暗暗嚇了一跳。
原本自己很反對爹爹為自己安排的這場政治婚姻,卻在見到長伶君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是這么反感這樣的聯(lián)姻。
那****一身玄服革身,正襟危坐,高坐殿堂,少年玉貌,卻威懾眾人。她傲慢刁鉆,故意讓他難堪時,他見招拆招,變著法子化解她的刁難,讓她無可奈何的同時,又在眾人面前留足了她的臉面。這一次出游,他處處護(hù)著她,為保她周全而寧可將自己置身險境,她也看在眼里。
殊不知,情愫早就暗生,她對他是動了心的。
桀驁不馴了十多年,終于有一個人將她的戾氣化作了一灘水,一瓣繞指柔,一片軟玉溫香,讓她甘愿做個小女人,學(xué)著去對一個人好,學(xué)著去愛,學(xué)著溫柔和善良。今日長伶君昏迷,她陣腳大亂,又給他尋草藥,又給他喂水,一齊受了傷,她還是堅持著將他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這樣想著,歐陽盞矜望著一團(tuán)火焰失了神,再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長伶君注視著她,似在詢問她為何陷入深思,一雙眼眸光瀲滟,深沉得像一池溫柔的水,將她映在里邊,歐陽盞矜的心突突的跳,臉不可抑制地燥熱起來,他卻開口:“若是累了,就休息吧。”
“我不累?!睔W陽盞矜發(fā)現(xiàn)似乎他也有心事,不禁問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元宵佳節(jié),妄境今夜一定十分熱鬧,舉國歡騰,場面盛大,氣勢恢弘。”長伶君嗓音低沉,猶如遠(yuǎn)方飄來。
“以前就聽族人說起過妄境的上元燈節(jié),我原本有這個機(jī)會,現(xiàn)在卻把這個好機(jī)會丟了……”歐陽盞矜毫不掩飾自己的失落,只是低落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她又滿是新奇地問道:“要不你給我說說吧,這一天都有什么好玩的事?”
“這一天……”
暖暖的火光映照在席地而坐的兩人身上,長伶君描繪的仔細(xì),歐陽盞矜聽得入迷,漸漸的困意襲上來,不知不覺,歐陽盞矜就靠在長伶君肩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yīng)著。
兩人打在草坡上的剪影,就仿佛只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