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館的生意在一年時間里,憑借著賽蕊精巧的手藝,如火如荼地發(fā)展起來。
在街上的茶樓酒肆里,一不留神也許能聽到人們邊往嘴里送東西,邊趁暇道:“妄境這么多燈館,怎么就賽家燈館生意這么好?不說別處,光著茶樓里,上下掛著的燈籠上,都注著一個賽字?!?p> 圍桌而席的四人中,另一人道:“嘿!你還真問對問題了,如果光憑著巧手藝,她家燈館也不會這么快拔地而起,勢如破竹,短短一年時間就在這圈子里占上舉足輕重的地位?!?p> 另一個人舉著筷子,夾起的花生米還沒來得及放進嘴里,就用夾著花生米的筷子在空氣里比劃:“你是不知,她家燈籠不僅樣式多,繪圖精巧,你若要去定制,你能描述的,她都能給你做出來。不僅如此,這燈館別出心裁,在燈里藏了燈謎,每個燈的燈謎都不一樣,并放出話,誰要能答對,定會有豐厚獎勵,不久前,我那窮鄰居二狗子因為猜對了一個燈謎,拿了一筆不少獎勵,不僅用錢把他臥床多年的老母親的病治好了,還拿了余錢做上了小本生意,家中境況竟?jié)u漸好起來。這燈館也算言出必行,信譽在外?!?p> “這還不是全部,聽聞這燈館老板娘善歌舞,底下培養(yǎng)了一班善歌舞的舞姬,常在燈館設宴,邀請各界富商和老主顧?!?p> 鄰桌的食客聽到這里,也忍不住湊過來:“這幾位兄臺,你們說的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燈管老板娘賽蕊生得美!花容月貌,沉魚落雁,多少買燈籠的人,哪個不是沖著一睹她的美貌去的?就連姑娘家,也好奇要上賽家燈館同老板娘比美。城里的公子哥兒們,哪兒需要那么多燈籠?可還是看在賽蕊的面子上,每次都大批大批都購進燈籠,好些有條件有背景的人家上門提親,都給這賽蕊給直言拒絕了,這姑娘家年紀也不小了,還這等驕矜孤傲,不過拒絕也是應該的,要我說啊,沒人配得上這樣子秀外慧中,蘭心蕙質的女人,此女只應天上有!”
“呸!”一聲突兀的唾棄聲不屑地朝他們吐來,來自隔桌一個丫頭,梳著丫鬟發(fā)髻,一身婢女打扮。
由兩桌拼成一桌的人紛紛皺起眉頭:“欸,我說這位小姑娘,你這般好生無禮,你家主人怎么沒把你調教好?”
丫鬟身旁端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只自顧倒茶,不阻止自家丫鬟,也不理會旁人指責,任丫鬟繼續(xù)蠻橫無禮:“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兒湊在一起討論一個姑娘家,也不害臊!還把人家姑娘捧上了天,天底下哪能有這般女子?倒是你們春心蕩漾,什么好的名頭都往那女人身上扣了去?!?p> “黃毛小丫頭!”脾氣急的拍了桌子,說著,忽然轉了語調:“喲,我說,怎么這奴婢樣子,到處瘋狗似的咬人,原來是為主人鳴不平??!”
旁邊幾位跟著也笑了:“原來這丫頭覺得她主人更美?!闭f罷又是一陣震天的笑聲。
那女主人不疾不徐,唇邊依舊掛了一抹隱約的笑意,仿佛一只高昂頭上翎毛的尊貴的孔雀。
“小丫頭,你主人美是美,可比起賽蕊,還是稍有遜色,這氣質,也是云泥之別。”那兩桌人前一句說了實誠話,后一句存心要氣一氣那對目中無人的主仆,果然,主人聽到云泥之別一詞,舉著的杯盞被她重重砸到桌面上,杯里的茶盡數灑了出來:“哪里來的瘋狗亂吠!”
主人接著說:“不說美貌,就說燈籠,你們嘴里說的那賽蕊姑娘燈館里的燈籠奇美,但我敢打賭,她所有的燈籠,都比不上我這一盞?!?p> “哈哈!那倒要看看姑娘這燈籠是何等奇珍異寶,能以一當百,竟敢夸口比賽蕊姑娘做的都好?!?p> 主人點絳的唇勾起魅惑的弧度:“你們要看?”
“當然要看!若你的燈籠比不上賽家的,咱們也不會笑你?!贝嗽捜瞧鸨娙艘魂囘有?。
“你們可休要后悔?!?p> “這姑娘家就是婆婆媽媽,你是怕輸了吧?”
主人冷哼一聲:“我歐陽盞矜就沒有輸過?!?p> 歐陽盞矜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盞雕花燈籠,燈籠周身似音樂漂浮著靈光,剎那間,眾人都被那燈籠攝去了魂魄,數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燈籠,木然失去一切動作。
歐陽盞矜薄唇輕啟,聲音幽幽:“我美嗎?”
眾人眼波凝滯,嘴皮子的一張一合都像受人操控,“美?!?p> “我和那賽蕊,誰更美?”
“你更美?!?p> “我的燈籠和賽蕊的比起來,誰的好?”
“你的好?!?p> “我和你們打了賭,誰輸了?”
“我們輸了?!?p> “輸的人,都該死?!边@一句,說得更是幽魅。
“遵命?!北娙艘积R起身,行尸走肉般行到窗邊,縱身躍了下去。
街道上來往行人,瞬間爆發(fā)出驚恐的尖叫聲,歐陽盞矜嘴邊浮起慣有的不屑,手一揮,提在手上的燈籠被隱去,不見了蹤影。
她懶著嗓音對洋洋得意的丫鬟道:“走,咱們去會一會那傳說中的賽蕊?!?p> 茶樓短短一瞬之間,竟五人同時墜樓,當場斃命,眾說紛紜,但都不能給這五人突如其來的死亡一個明確的說法。
歐陽盞矜和丫鬟一路來到燈館,遠遠望見燈館的樓閣,這燈館構筑奇特,不同于街市上其他商家,可謂木秀于林,燈館前堂并不正兒八經地是店鋪,而與亭臺軒榭相仿,無門無窗,只三兩立著幾根紅漆木樁子,倒是房梁頂上,掛滿了樣式各異的燈籠,木樁子之間幔紗輕垂,娉娉裊裊地垂下來,再往里,才是店鋪正堂。
歐陽盞矜正欲邁步向前,八人的轎子來到面前,來人恭敬朝她行禮,并且是她瀛族對公主行的禮,想來是知道歐陽盞矜的身份:“瀛族公主大駕光臨,恕卑職有失遠迎?!?p> “咱們公主昨夜就來到妄境,怎么那個時候沒見你們來迎接!”那丫鬟見來人認出了公主,氣勢更是高漲。
“長伶君對此感到萬分歉意,特備了轎子,讓小的恭迎公主進殿?!?p> “如果感到抱歉,長伶君應該親自迎接公主才對,派你來?你又是什么東西!”
“公主也知道,妄境政局緊張,長伶君公務纏身……”
歐陽盞矜不耐煩:“好了好了,你回去回長伶君,我先在這妄境里到處玩玩兒,玩夠了我自然會進去見他?!闭f著繞開來人,卻不想來人并不聽命,三兩步又把歐陽盞矜主仆堵住:“長伶君吩咐,務必要把歐陽盞矜公主迎接進宮里,公主初到妄境,人生地不熟,若稍有閃失,卑職不好交代。長伶君還說,這妄境中最奇最好玩兒的東西,全在宮里,妄境百姓家的東西,還是不要在公主面前丟人現眼了,免得污了公主的眼。前些日子各地族長進貢了各地的奇珍異寶,長伶君遲遲未設宴,說是要等歐陽公主來之后,一同欣賞,還說讓公主鑒賞鑒賞,這些族長的貢品和瀛族的比起來,哪個更勝一籌?!?p> 歐陽盞矜向來爭強好勝,聽那護衛(wèi)這么一說,又冷哼道:“想和咱們瀛族比?他們還不夠資格?!?p> “那么就請公主上轎,卑職好回宮復命?!眮砣擞止Ь瓷钌钭饕?。
歐陽盞矜略一思索,瞥了一眼幾步之遙的燈館:“說得對,到底是百姓家的東西。好吧,我隨你們回去?!?p> 一行人逆著來路行去,那護衛(wèi)微微回頭望了一眼燈館,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