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
下午時分。
病房里。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在沉睡。
另一邊。
一個紅衣的女孩正在趴著窗外有些神情莫落的看著停在梧桐樹上的鳥兒。
兩只不知名的彩色鳥兒正在互相用紅紅的小嘴幫對方梳理著羽毛,纖細的腿兒抓在樹枝上,小巧的身子靈活的轉(zhuǎn)動著,在樹枝上小心的來回移動,它們一身漂亮五彩的羽毛在陽光底下分外的好看。偶爾也唱幾句悠揚的曲子,聲音婉轉(zhuǎn)動聽。
然而這樣悅耳的曲子在紅衣少女聽來更覺得愁緒不已。
“當只小鳥兒多自由。啥也不懂,腦袋笨的跟呆瓜似的一點煩惱也沒有。”
她說著,居然輕輕嘆了口氣。
女孩扎著一個簡單的馬尾辮,身材窈窕有致,本來很有靈氣的大眼睛此刻顯得有點沒精神。
她正不知道小聲的自言自語著什么。
忽然聽到門吱呀的一聲扭開。
“誰呀?”阿穎轉(zhuǎn)過頭,看到風塵仆仆從似乎剛才外面趕來的俊朗男人后,忽然愣住了,在呆了一兩秒后,她仔細的打量了面前的人,有些試探的叫了一句:
“阿晨哥?”
對面的男人也是一愣,仔細的辨認了一下之后,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阿穎?”
“我們的阿穎長大了,成大姑娘了。好漂亮?!北唤凶霭⒊康哪腥四昙o大約二十四五、六歲左右,蓄著一頭短發(fā),白襯衫的領(lǐng)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看起來是個精英男子的樣子。
阿晨哥本來姓楊,但是爺爺一直很順口的叫著,阿穎,阿晨,于是阿穎也叫習慣了。叫做阿晨哥。
阿穎撲過去。男人很自然的張開了雙臂,然后把阿穎直接抱起來。轉(zhuǎn)了幾個圈。阿穎驚喜的叫著,想到了屋里還有病人,于是壓低了聲音,然后把頭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說了一句:“阿晨哥你也帥多了?!?p> “讓阿晨哥看看,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小時候你看著還那么調(diào)皮呢,現(xiàn)在就出落成這么乖巧的小女孩了?!卑⒊客肆艘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阿穎。直到阿穎有些臉色緋紅又撲過去打斷他的觀察。阿晨摸了摸阿穎的頭發(fā),然后目光看向病床上的人。
“是爺爺要你回來的嗎?”阿穎發(fā)覺了阿晨的視線,問道。
“是啊?!卑⒊坑昧Φ谋Я艘幌掳⒎f,然后說道:“爺爺怎么樣了?”
阿穎搖了搖頭。面色憂愁的說道:“爺爺病的越來越嚴重了,前陣子好了出院了。但是不能斷藥,最近又復(fù)發(fā)了,醫(yī)生說要留院觀察?!?p> 阿晨來到爺爺身邊,然后看著爺爺睡熟的樣子,靜靜站立著,說道:“阿晨回來了。爺爺。”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床上的老人依舊是睡著的。他面色蒼白,氣若游絲,原來一個如此強悍叱咤風云的人物在疾病的面前也落得一個風卷殘燭的樣子。
阿晨的眉頭深深皺起。
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
“爺爺。爺爺?!?p> 十年了……
十年后,他再回到這里,一切都變了。
他走的時候爺爺雖然非常強硬,但是還精神抖擻。
為什么現(xiàn)在變成這樣了呢?
你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現(xiàn)在也要離開我了嗎?
阿穎也來到了阿晨的身邊,和他并排坐著。
然后非常懂事的拍了拍阿晨的后背以示安慰。
阿晨轉(zhuǎn)頭朝著阿穎笑了一下,兩人相顧無言。
許久——
阿晨理好了自己的思緒,看著一旁的阿穎,忽然問道:“阿穎,你還恨爺爺嗎?”
阿穎低下頭。睫毛微微眨動。神情有些莫落。
“恨?!?p> “怎么能不恨呢?”
……
阿晨發(fā)出了一聲幾乎不可聞的嘆息。
雖然人在國外,但是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和爺爺有著聯(lián)系。也是從那里得知了,阿穎偷跑出去的消息。以阿穎的性子,做出這種事情是很正常的。至少阿穎沒有做出來做份的事情。他甚至有些佩服阿穎,居然就把那樣的憤恨壓了下去,心思坦蕩,也拿得起放的下。走的瀟灑利落。
“那你為什么又要回來?”
……
阿穎沉默了三秒鐘。
然后聲音低低的說:“我回來的前一天,我猶豫了很久很久,我問我自己,能不能放下。能不能接受爺爺?!?p> “但是我還是恨他……”
“怎么能不恨呢?”
聲音夾雜著幽幽的嘆息聲。
“如果不是他,我的父母是不會死的。”
“雖然,也許不是他的錯?!?p> “但是……”
“若不是他拿我去要挾我爸媽,他們又怎么會為了我著急的趕過來,以至于出了車禍呢?”
阿晨本來是知道了這一切的,但是現(xiàn)在聽到阿穎已經(jīng)得知了這一切,卻依然感覺有些殘忍——
——阿穎還那么小,父母就沒有了。
——從此只能呆在這個沒有自由的鳥籠里面。在使她陷入這困境的人身邊卻不自知。
自己曾經(jīng)那樣的不想她知道事實。他不想阿穎恨自己的爺爺——這個世界上他最敬愛的人。也不想阿穎因此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是看著阿穎平日里笑得開心的臉,他也曾經(jīng)自以為這樣是為了阿穎好。
不知道真相,也許會活的更開心一些吧。
在那樣的日子里,阿穎是他生活里的一道陽光,照亮了他。他很不舍這樣的生活,也不舍得阿穎,他知道,以阿穎那樣的性子,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
他卻是心有愧疚的,日日也受著這種煎熬。
然而,現(xiàn)在,他看著這樣的阿穎,卻不由得又心疼起來。
別人都以為阿穎很沒心沒肺,他卻知道,她是倔強又驕傲的,卻也是很敏感和脆弱的。
他一直感覺和阿穎很親近,大概也因為他們有著非常相似的性格吧。
阿穎想繼續(xù)說著什么,眼淚卻就那么滴落下來。
掉在了她放在膝蓋的手上。
冰冰涼涼的。
“阿晨哥,我好想爸爸媽媽。”
“但是……”
“那又怎么樣呢?”
“不是爺爺?shù)腻e。只是爸爸媽媽運氣不好而已,一切只是碰巧?!?p> “他再精明,再算計,應(yīng)該也不會算計自己的兒子吧。他只是預(yù)料不到而已?!?p> ……
“他都已經(jīng)這樣了,我沒必要再斤斤計較的不放過他?!?p> “畢竟,這么久了,他也是我最后的親人了。也曾經(jīng)對我那么好。”
“我也沒什么好失去的了?!?p> 阿穎努力的說完。
手背已經(jīng)潮濕了一大片。
阿晨摟過阿穎的肩膀。
阿穎靜靜的靠著,感覺感覺很安心。
“阿穎,謝謝你?!?p> 阿穎笑了。
她知道阿晨說的是什么。
畢竟,她是一個那樣聰明的女孩。
兩個人靜靜的依偎著。
誰也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眼角悄悄地滑落下了一滴淚,沾濕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