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李毅馬上想到那群死纏爛打的魔王,心中不由得一緊,他回轉(zhuǎn)頭望去,哪里有騎兵的影子?“追兵在哪呢?”
“遠處那滾滾煙塵,便是彪悍的騎軍!”素利指了指天邊那幾縷青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英雄豪杰,無形中便漲了許多知識。李毅望了眼滾滾煙塵,他嘎巴了兩下嘴。但李毅想到自己既不會騎射,又不懂刀法,馬術(shù)也是新學(xué)的,若是強留下來,只能拖后腿,不得已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兄臺,多加小心!”李毅只能聽從吩咐,他用擔(dān)憂的眼神,凝望了大英雄一眼,便打馬飛奔而去。
“兄弟,放心吧,一群小毛賊而已,為兄還未放在心上!”見李毅心情緊繃,騎馬的動作有些走樣,為了舒緩他那緊張的情緒,素利神情鎮(zhèn)定自若,大有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感覺。
素利是鮮卑一部的大帥,統(tǒng)領(lǐng)部族數(shù)萬之眾,數(shù)年間征戰(zhàn)搏殺,他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本領(lǐng)。但素利畢竟是重傷之身,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孤身對敵,能逃過此劫嗎?
李毅邊催馬疾奔,邊不停的回頭探看,這位孤膽英雄,遠遠的綴在后面,時而被林木吞沒,時而又現(xiàn)出身形。
人有朝夕禍福,天有時刻陰晴。剛剛還是碧空萬里,逃命的片刻之功,風(fēng)童子便催著云朵,鋪滿了整個天空。
天陰的黑漆漆的,讓人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李毅的心也隨之感到壓抑,他回頭尋找,孤膽英雄卻脫出了他的視線。
由于光線昏暗,視線被縮短了一半,任李毅放目遠眺,尋來找去,卻始終不見素利的蹤跡。
怎么辦?是繼續(xù)逃命?還是在此等候?或是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原路返回與他會合?
李毅一時間沒了主意,就在他猶豫不決,東張西望之際,突然一道利閃劃過昏暗的天空,點亮了茫茫草原。
“??!”李毅一聲驚叫,借助這一閃即逝的亮光,他看到身后不遠處,數(shù)匹戰(zhàn)馬在奔騰馳騁,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大英雄,緊追不舍的那幾個,必然是敵對者無疑了。
李毅還未分辨?zhèn)€究竟,那閃光已經(jīng)熄滅,素利連同一眾追兵,都被黑暗所吞沒。
大英雄是否占了上風(fēng)?他的傷是否影響射技的發(fā)揮?傷口有沒有復(fù)發(fā)?李毅心頭涌上一大堆疑問。
“轟隆?。 遍W電過后響起了一陣驚雷,緊隨著豆大的雨點,“噼噼啪啪”打落在李毅的頭臉和身上。
大雨滂沱,天昏地暗,李毅的衣服片刻便淋了個盡透??柘聭?zhàn)馬踏這泥濘,漫無目的的向前緩行,落湯雞一般的李毅,也顧不得去管它,因為他已經(jīng)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能信馬由韁任意而為。
“還不快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李毅耳邊響起,但確是那么的有氣無力,令他心中打了個寒戰(zhàn)。
“兄長,你……”李毅轉(zhuǎn)過頭去,只見素利伏在馬背之上,身體一動不動,顯然是舊疤添新傷,著了強敵的暗算:“傷到哪里了?快說,我?guī)湍惆 ?p> 素利微微的搖了搖頭,他張開發(fā)紫的嘴唇,費盡心力吐出來兩個字:“快走!”
如此緊急,那強敵自然就在身后,因為有惡劣天氣的相助,才沒能立即發(fā)現(xiàn)二人的行蹤。
勁敵死咬住不放,片刻時間都不能耽擱,李毅立即意識到,面臨的情況是多么的危急,他不再啰嗦,咬了咬牙,催動戰(zhàn)馬與素利并騎而馳。
“兄長,還挺得住嗎?”望著素利那蒼白的臉色,李毅蹙著眉頭問。
素利微微點了點頭,看得出,他已經(jīng)無力開口了。
不行,不能再逃了,這位大英雄的傷若是不處理,恐他性命不保。李毅想到此處,他催動戰(zhàn)馬疾奔兩步,向素利的坐騎靠過去,一把抓住馬的韁繩。
“吁……”李毅一聲長呼,兩匹戰(zhàn)馬同時在風(fēng)雨中駐足。
嗯?大英雄怎么沒阻止?李毅感到詫異的一瞬間,便意識到他已經(jīng)昏迷。都要沒命了,還硬沖好漢!唉!這又是何苦呢?
人命關(guān)天,不能在耽誤了!李毅不顧一切的跳下馬來,將素利抱下馬來查看傷情。啊!傷在了軟肋!這刀傷比小腹的還要深上一分,鮮血汩汩的冒出,和著雨水不停歇的流淌著。
真是鐵打的漢子,這半日不知失了多少血,仍然屹立不倒!在暗贊的同時,李毅皺了皺眉頭,他扯下自己的一條“繃帶”,迅速的包扎了傷口。
壞了!由于太過專心,李毅的那匹馬偷跑了!這風(fēng)雨交加,又去哪里尋找?而強敵就在不遠處,亂走瞎撞不是作死嗎?
逃命高于一切,還是快點跑吧,把素利抱上坐騎,李毅一手扶著傷號,一手牽著馬韁繩,深一腳淺一腿的冒雨前行。
翻過一道山梁,雨小了,云也薄了,天色也亮了許多。視野的開闊,令李毅的心情又是好轉(zhuǎn),他轉(zhuǎn)頭看去,不見半個人影。
強敵走了?若是他們尋對路徑,早該追上來了,是這場及時雨,挽救了兩人的生命,這惡劣的天氣,掩護二人逃出生天。
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停了下來,隨著雨過天晴,太陽噴激勃發(fā),把光和熱無私的灑向大地,給億萬生靈送去溫暖和祝福。
好一陣逃往,李毅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疤了,他幾乎是竭盡全力,與敵人展開賽跑,這場無形的較量結(jié)束了,李毅繃緊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他才感到渾身乏力,察覺出全身酸痛。
李毅多么想停下來歇一歇,但馬上的大英雄仍處于昏迷,得盡快尋到人家,最好是找到較大的鎮(zhèn)子,拜訪名醫(yī)為他調(diào)制。
但這茫茫原野,又去哪里尋找醫(yī)生?李毅拖著灌了鉛的腿,翻山越嶺穿林過溪,夕陽已經(jīng)墜入山后,卻還不見半個人影。
筋疲力盡的李毅,幾乎絕望了,他心中發(fā)誓,如果翻過前方的山梁,在沒有人家,就他娘的停下來不走了!只不過這樣的誓不是第一次,估計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李毅松開馬的韁繩,他像個孩子一樣,一蹦三尺高,盡情的歡呼著,因為山下出現(xiàn)了一個小村落。
這是一個不能再小的村落了,那幾戶人家擠在一起,隱藏在一片叢林中,如不是李毅仔細查看,定不會在黃昏時分,發(fā)現(xiàn)這個村落。
太陽的隱去,讓穿著那還未干透的衣服,或者說是浸了一身透汗的衣服,李毅感到了一絲寒氣在升騰。自己活蹦亂跳,尚去如此,大英雄恐怕更加難以忍受了。若是受了風(fēng)寒,那僅剩的一口氣,也可能被吹散了。
力盡了千辛萬苦,李毅終于來到了村頭,他的腿幾乎失去了知覺,完全是機械的邁向第一戶農(nóng)家小院。
一人高的土圍墻,兩扇對開的木板門,此情此景,讓李毅仿佛回到了兒時。他帶著一種親切感,舉起了右手,“啪,啪!”輕輕敲擊了兩下門板。
“誰啊?”院內(nèi)響起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接著“吱呀”一聲,從屋內(nèi)出來一人。
“我!”李毅答應(yīng)了一聲,他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這完全是廢話:“過路的,天晚了,想借宿一宿!”
“嗒嗒”一陣腳步聲過后,虛掩的院門開了半扇,一位中等身材,面色微黑的男子,走出了農(nóng)家院。
打量了奇裝異服,衣衫襤褸的李毅,又望了望伏在馬背上,生命垂危的素利,漢子一臉的驚異,他一雙大眼,在二人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停在李毅的手中的鋼刀之上。
“嘿嘿”李毅笑了一聲:“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為了表明心跡,李毅將那柄鋼刀丟到了一旁。
“兄臺,請進。”黑漢子的神色稍有些好轉(zhuǎn),他閃向一旁:“山野草屋寒酸簡陋,請貴客不要見笑!”
“客氣了不是!”李毅微微一笑道:“兄弟能給提供一個安樂窩,我等便無限感激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農(nóng)家小院,三間正房坐北朝南,偏廈子也是三間,比正房矮了數(shù)尺。六間茅草屋,搭建的十分簡陋隨意,就如此間主人一般的隨和。
院中沒有豬也看不到半只雞,無家禽家畜的騷擾,小菜園連圍墻都省下了。菜畦的土已經(jīng)挖過一遍,土壤松散細膩,只等著地表溫度上升,降了雨水后,種些瓜瓜菜菜。
隔路不下雨,隔山不起風(fēng)。這個村莊竟然滴水未降,菜畦里干干的,只有南墻邊上長著兩壟火蔥,黑綠黑綠的。
“情況不妙??!這位兄長額頭發(fā)燙,牙關(guān)緊咬,看起來病得不輕?!焙谀槤h子神色顯得有些慌亂。
李毅心中一顫,忙收回目光,他伸手探了下素利的額頭,果然燙燙的,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脈搏,依舊是不溫不火。
“兄弟,幫把手,把這位……兄長抬進去。”李毅想到讓一個異族人進住漢家,可能有些不妥,但大英雄已經(jīng)生命垂危,也顧不得許多了。
不想漢子倒也隨和,他應(yīng)了一聲,兩人分抬頭腳,將素利搭進了內(nèi)室。
農(nóng)家小屋樸實無華,除了低矮的床榻,以及幾只簡陋的木箱木柜,便再無他物,讓那狹小的土屋,倒顯得空曠了。
“請問兄弟,這附近有醫(yī)生嗎?”扶著素利躺在榻上,李毅焦急的詢問道。
“醫(yī)生?怎么可能有醫(yī)生!便是二十幾里外的太平村,也不可能有醫(yī)生!若是請醫(yī)問藥,恐怕得行百余里,趕到漢境的大鎮(zhèn)子,也許能碰一碰運氣!”漢子大聲喊道:“婆娘,燒碗開水來!”
百余里,還是碰運氣,快饒了我吧!李毅此時已精疲力竭,讓他在行百里,與尋死也沒什么兩樣。
“請問兄弟,那你們生了病,又該當如何?”李毅脫口而出。
“如何?體格好就硬挺!如果覺得懸,就請個跳大神的,一陣蹦蹦跳跳,破綻破綻,如果感動上蒼,神仙顯了靈,病個一陣子也就好了……”說到此處,漢子閉口不言了。
這一套李毅也清楚,缺醫(yī)少藥的時代,不信巫醫(yī)又能怎樣?不過這也不全是封建迷信,其中道理與科學(xué)也有些關(guān)聯(lián)。巫醫(yī)的心理暗示,可以增強病人的信心,繼而增加與病魔抗爭的能力,部分人還是能夠轉(zhuǎn)危為安,甚至起死回生。
不過請巫醫(yī)還是算了吧,此中道理都明白了,若是搞那一套,還不如自己來呢!
傷口愈合,發(fā)燒是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但傷口感染也是同樣的癥狀,身上沒有消炎藥,只能期望不是后者了。
“請問兄弟尊姓大名?”對沒能得知大英雄的姓名,李毅始終耿耿于懷,而面對這位新兄弟,他決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免貴姓李,因兄弟行二,大家都叫我李二。”在李毅面前提起姓名,李二神色中帶著一絲不自然。
“這真是巧了,我也姓李,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李毅笑著說道:“我李毅無兄無弟,遇到兄弟你,是咱們的緣分,不如你我就此兄弟相稱如何?”看到這位厚道的鄉(xiāng)村漢子,李毅便有一種親切感,而自己孤身一人,若能有個兄弟,也少了一份孤單。
李二面現(xiàn)驚喜之色,雖然相處時間甚短,但他看出李毅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而且為人與他一樣的忠厚,若是能兄弟相稱,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兄長有此美意,小弟當然是求之不得!”李二喜笑顏開。
兄弟倆當即各報年齡,李毅虛度二十有五,大出李二四歲。李毅為兄,李二是弟,其跪倒在兄長面前,拜見了這位大哥。李二又喊來媳婦,給這位大伯子見了禮。
兩人性情相投,認作了親兄弟,便感到更加的親善,如同一家人一樣。
李二的媳婦端來了開水,此時李毅才注意到這位農(nóng)家少婦。借著火把的光亮,只見王氏粗眉大眼,健壯的體魄,皮膚黃中泛著黑,風(fēng)吹日曬的勞作,難免有些粗糙。不過這個未滿二十的女子,五官相貌卻很周正,言談舉止也甚為得體,看得出她溫順賢良,行事隨和豁達。
“從衣著判斷,大兄所救之人是一位鮮卑大人物,不知他惹了什么禍,竟然傷成這樣?”李二打量著榻上的素利道。
喔!原來他是鮮卑人!李毅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沉吟片刻道:“具體情況,為兄也不清楚,但這位鮮卑漢子遭仇家追殺,他力敵數(shù)人,將仇人盡數(shù)誅殺,武功十分了得,機智勇猛令人嘆為觀止!”李毅將親眼所見,簡單的講述了一遍。
得知面前這位鮮卑大漢,是一位武功卓絕之人,李二也是一陣唏噓嘆惋。
撬開素利的嘴巴,喂了他幾口白水,李毅想起來,失血過多之人,應(yīng)該多補充些維生素,無機鹽,以至含鐵多的食物,這樣才有希望保住他的性命,并利用傷勢的恢復(fù)。
“兄弟,家里可有蔬菜?”
“蔬菜?也不怕兄長笑話,如今這季節(jié),也只有幾壟小蔥?!?p> “干菜、菌類……只要……什么都可以!”李毅想到自己年幼時的窘?jīng)r,初春時節(jié)哪里有什么蔬菜!
“有幾把木耳,還有一簍地瓜皮……”
“木耳,就木耳吧?!?p> 李毅回想起來,木耳富含鈣、磷、鐵等礦物質(zhì),以及多種維生素,而其生長于山間密林,在人煙稀少之地,只要動動腿,就可以采到這種食品。經(jīng)晾曬的干木耳極易儲存,水泡后便可食用,具有方便快捷等諸多優(yōu)點。
木耳湯很快喂了下去,素利依舊昏睡,不過熱湯下肚后,出了一頭的白毛汗,再摸他的額頭,已經(jīng)不那么燙了,李毅點了點頭神色安然道:“他的狀況有所好轉(zhuǎn),但限于眼下的條件,也只能做到這些了,能否躲過這一劫,全要看他的意志力了?!?p> “山野鄉(xiāng)村只有這粗飯,兄長將就一口吧!”李二盛了一碗粗米飯,遞給了李毅,王氏又端來一碗鹽水泡蔥葉。
“能吃上香噴噴的小米飯,已經(jīng)很不錯了!”為了解除李二兩口子的尷尬,李毅端起大碗,扒了一大口,加了幾片咸蔥葉,便大嚼起來。
見李毅吃得香甜,李二和王氏對望了一眼,臉上的表情也輕松自如了。
“我差點忘了,咱們還帶了肉食?!崩钜阒型痉畔峦肟辏麑χ蚱薅诵α诵?,快步走出正房。
一輪彎月跳上枝頭,發(fā)散著銀光,灑向山村的各個角落。那匹救命的戰(zhàn)馬,正拴在西偏廈里,貪婪的咀嚼著草料,發(fā)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李毅望了望馬背,已是空空如也,肉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不見了那大串的獴猇肉。
“兄長,是不是這個?”李二從屋中探出了腦袋,緊跟著他右手舉出了一串肉。
“就是這個!”李毅像是聞到了芳香四溢的美味,他已經(jīng)滿口生津了。
“這肉已經(jīng)烤熟,只可惜淋了雨,把味道都沖淡了。需兄長稍等片刻,待賤妾回鍋熬制一下,把水汽烘出去!”
李毅對做飯燒菜可以說一竅不通,他自我解嘲的一笑:“弟妹你隨意而為,為兄等得及?!?p> “刺啦!”肉被倒入熱鍋中,發(fā)出“噼噼啪啪”的響聲,一股青煙騰空而起,煙霧彌散開來,香氣充滿了小屋。
“真不是一般的香!這是什么肉?”李二側(cè)頭詢問。
“兄弟可聽過獴猇?”這一名稱出于鮮卑大漢之口,李毅不知轉(zhuǎn)換為漢語,會是什么稱謂,他試探著問道。
“獴猇!”李二不由得一驚,他打量了李毅幾眼,見其身上的傷痕,皆出于猛獸利爪,不禁對其肅然起敬:“兄長有降服獴猇之能,了不起!真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承蒙兄弟夸贊,但這大英雄卻當不得!”李毅會心一笑,眼幾乎瞇成了一條縫:“這位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孤身斗群賊,那功夫可真沒得說!為兄這幾招粗淺招式,比起這位英雄可差得遠了!”
李二煞有介心的瞟了一眼,見大漢仍處于昏迷,這才低聲道:“鮮卑人殺戮成性,兄長心地太過善良,救了他卻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是??!這位兄弟說得不錯,五胡亂華鮮卑便是罪魁禍首,此大漢武功卓絕,有著強大的氣場,他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物,若是救他活命,那日后會不會禍亂大漢?給百姓帶來災(zāi)禍?
但李毅隨即否定了這種想法,自己來到漢朝,便想著有一番作為,通過不屑的努力,打造一個強漢,鮮卑還不是要俯首帖耳,歲歲來朝?
“兄弟能推心置腹,李毅深感榮幸。此人雖為異族,但其心不惡,更有比較強的可塑性,可以進行感化。我不能憑主觀臆斷,便草率行事?!崩钜愕恼Z氣堅定,毫無商量的余地。
李二沉默了,他的憂慮不無道理,但他看得出來,李毅打定了注意,便萬難更改。
“獴猇肉好了,夫君快陪著兄長用餐吧!”王氏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是啊,小弟的饞蟲早就勾起來了,有幸品嘗這美味佳肴,全托兄長的福了!”李二夾起一方大肉,放入口中細嚼,立時滿口飄香,回味無窮,引來他連聲的贊嘆。
“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句話,兄弟這樣客氣,豈不是見外了!”李毅聞到這撲鼻的香氣,早已按耐不住,他也塞入口中一塊大肉。這肉經(jīng)回鍋調(diào)制,加了食鹽、蔥花等佐料,果然是別有一番滋味。
吃過了晚飯,兄弟倆的情誼又曾近了一層,而李二為人直爽,與李毅性情相投,兩人已無話不談。
李二祖居冀州中山國,其家以租種土地為生,數(shù)年前家鄉(xiāng)大旱顆粒無收,鬧了災(zāi)荒雇主還要逼租。其父母見沒了活路,只好帶著他與兄長李大出外乞討,一路向北走來,母親重病不治,哥哥也餓死在途中,李二體格健壯,與父親熬到最后,終于找到了這個世外桃源。這里滿山遍野都是無主的土地,只要有力氣就不愁沒有收成。
父親與同行的幾位鄉(xiāng)親,經(jīng)過商量留在了此地。經(jīng)過幾年辛勤耕作,父親撫養(yǎng)李二長大成人,并為他娶了一個賢淑的媳婦兒。但老父的身體卻每況日下,在一年前不幸撒手人寰。
此地為小李莊,因偏遠閉塞,不受朝廷轄制,土地隨意耕種,不用向朝廷繳納賦稅,對于村中鄉(xiāng)親來說,可以算作世外桃源了。但是好景不長,隨著漢朝逐步的衰落,鮮卑族人逐漸向南滲透,特別是三年前,大漢與鮮卑一場關(guān)鍵性戰(zhàn)役中,打了個大敗虧輸,疆域進一步被壓縮,小李莊從原來的模糊地帶,徹底劃入鮮卑人的勢力范圍。
因位于漢與鮮卑交界之地,鮮卑人把李二等人當做半個自家人看待,對其并未騷擾劫掠,這一點與漢境民眾有所不同。但各村年終所得,需拿出將近半數(shù)上繳鮮卑,世外桃源就此破滅。
聽了李二的遭遇,李毅哀嘆不已,但他只能對身處困境的李二報以同情。而想到大漢朝政糜爛,竟然將子民成群結(jié)隊的逼到塞外,這樣一個民不聊生的時代,自己還能施展抱負嗎?
李毅陷入沉思,李二也勾起了兒時的回憶,又一次陷入沉默,屋中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忽聽一聲長吁。
“誰?是他……在喘氣!”李毅聽得真真切切,這聲音是素利所發(fā),他一聲驚呼,笑容又爬上了面頰。李毅的眼睛靈光流轉(zhuǎn),他湊到素利近前,見他仍處于昏睡之中。
不過素利的氣息流暢了許多,脈搏也變得強勁有力,可見那碗湯起了作用,他的命大概是保住了。
李毅長出了一口氣,素利度過了危險期,他緊張的心情放松了許多,隨著神經(jīng)的松弛,他頓感身子疲乏無力,向榻上一歪,頃刻間便酣然入夢了。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李毅揉了揉眼睛,見周邊怎么如此陌生!稍加回想,才憶起這是漢末。
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身邊的漢子怎么不見了,難道他不辭而別了?此人是鮮卑族中的重要人物,事物繁忙,需等他打理,匆忙間離去也不奇怪。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
“兄弟醒了,你可真是好睡!”
李毅轉(zhuǎn)頭望去,原來是鮮卑大漢進了屋,見他精神飽滿,與最初所見的狀態(tài)一般無二。一夜的休息,他幾乎完全恢復(fù)了!李毅微笑道:“是不是呼嚕打得震天響,攪擾了兄臺的清夢!”
素利微微一笑,卻岔開了話題:“昨日逃出生天,還要多謝兄弟。若沒有兄弟及時出手,就算有兩條命,也是活不成了?!?p> 李毅面龐微紅,他笑著搖了搖手道:“兄臺說的哪里話來,若不是兄臺舍命相救,我的小命也是沒了!”
“哈哈!”素利爽朗的大笑起來,笑罷道:“患難見真情,咱們兄弟同生共死,是鐵打不動的交情。”素利瞥了眼北方,神色旋即暗淡下來,他蹙著眉頭道:“我無端迷失了一晝夜,族中兄弟不知急成什么樣!”
果然不出所料,這鮮卑大漢卻是個重要人物,他有大事要辦,自然一刻都不能耽擱。李毅拱手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兄臺要事纏身,兄弟也不好強行挽留!”李毅說到此處,不覺心中酸楚,言語也有些哽咽。
見李毅也是個性情中人,素利心中一動,他眉毛一挑道:“觀兄弟孑然一身,無所依靠,若無處投奔,可否隨為兄北往,助我一臂之力?”
從大漢期盼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真心相約。兩人相處雖短,卻是心靈相通的那種,跟他走?以這個大漢的脾氣秉性,定不會給自己虧吃。可他是鮮卑人,幫助他不是壯大異族嗎?漢子是爽直率真,這也不能確保,他不會對大漢訴諸武力。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若鮮卑族真的強大了,長驅(qū)直入,進犯中原,漢奸的千古罵名,自己是逃不掉了!
見李毅遲疑不定,素利還以為發(fā)音不準,他沒有聽懂,又重復(fù)了一遍:“為兄缺少一位好幫手,盼望兄弟能鼎力相助,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毅咋了咋嘴,現(xiàn)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他當然愿意應(yīng)承下來,但民族大義高于一切,在李毅思想中已然根深蒂固,與鮮卑人平等相處是可以的,將其做大做強卻萬萬不能!
“我……武功差強人意……恐怕……令兄臺失望……”
見李毅言語吞吞吐吐,日間豪爽之氣蕩然無存。素利皺了皺眉頭,心中浮出一絲不快,他臉上流露出一絲陰沉之氣。
李毅仍渾然不覺,還在搜腸刮肚的想著推脫的理由。李二一腳踏進屋子,他感覺到小屋充斥著異樣的氣氛,忙打了個圓場:“飯已經(jīng)好了,請兩位兄長慢用!”
掃了一眼粗米飯,素利搖了搖頭,他擺了擺手:“我吃不慣小米飯,撤下去,熟獴猇肉嗎,倒是少有的美味,昨日只吃了幾口,便被那幫兔崽子給攪了局!”
“已經(jīng)熱好了,兄弟這就去拿!”李二忙不迭的放下米飯。
“直接給我放到馬上,我得走了!”素利對著李毅抱了抱拳道:“兄弟保重,后會有期!”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剛剛聚到一起,沒呆上一天,便要各奔東西,李毅不覺傷感襲上心頭,他瞪大了濕潤的眼睛,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對著素利抱了抱拳道:“兄長保重!”
馬匹已經(jīng)備好,熟肉也掛在了馬鞍上,素利也不客氣,他牽著馬的韁繩,大踏步走出了院落,爬上了馬背,對二李拱了拱手,揮鞭揚長而去。
“兄長!請留下姓名!”李毅此時才想起來,因為來去匆匆,還沒來得及問漢子的名姓!
“素……利……”馬兒已經(jīng)遠去,素利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
“什么?孫林!他怎么會叫孫林?”素利的影子已經(jīng)消失在晨光中,不可能再追問了,他無奈的把目光轉(zhuǎn)向李二。
“是孫林,我聽的也是這兩個音。”李二努力的回想著,由于素利的發(fā)音不準,又相距較遠,他一時也難于分辨,經(jīng)李毅的誤導(dǎo),便覺得孫林確實不錯。
不可能啊,鮮卑人怎么會用漢姓?李毅自顧搖著頭,跟隨著李二返回屋中,他拍了下腦門,一臉的懊悔之色。
素利一身的傷痕,騎著沒有馬鐙的戰(zhàn)馬,行動甚不方便,但急切間,忘了這回事,如今想起來一切都晚了。
用過了早飯,李毅與兩口子閑聊,中間無意提到年齡,才知道孫林與李二同歲。李毅心中凌亂了,滿口叫著兄長,卻不想他是自己的小弟。
從相貌上判斷一個人的年齡,本來就有些不靠譜,而兩人初時存在語言障礙,主觀臆斷卻是唯一行之有效的途徑。而李毅從事室內(nèi)工作,比起戶外活動多的素利和李二,面皮便較為白凈,也細嫩一些,因而被低估了年紀。
李二家境窘困,夫妻倆雖是好客,但多一個吃白飯的人,會給這個家造成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
孫林離開了,我遲早也要離開,去哪呢?世界之大,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地?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施展抱負,就要提高自己的能力,文是不行了,拿起詩詞歌賦,便像翻天書一樣,腦袋都大了,若是論武功,自己的那套槍法,得自于后世高手,只是自己初學(xué)乍練,火候還差得遠,只要假以時日,刻苦練習(xí),憑借這套槍法,可以輕松闖出一片天地。
去一個大一點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糊口的法子,設(shè)法安頓下來,把功夫練好,有了真本事,不怕不受重用。
李毅婉轉(zhuǎn)的講出了自己想法,李二聽說大哥要謀發(fā)展,闖天地,也不好阻擋,只好與李毅依依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