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放下，滾出去永遠不要回來！”暖暖換好了衣服，提著下班回來沒來得及放下的包包，悶聲地沿著這條街一直走，一直走，她第一次走這么長的路，不知道什么時候公路變成了土路，再低頭看腳上的帆布鞋，也變得骯臟不堪。這是哪里呢？她茫然地看向前面的一片蔥郁。莊稼從里挺著的一棵大槐樹格外顯眼。那里有秋千，先休息一下吧?？墒恰裉焖睦锬?？自己心底的一個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飄渺地圍繞著她。昨天下過的雨打濕了秋千，暖暖把包扔在地上，坐了上去。走了多久呢？她盯著自己發(fā)軟的腿發(fā)呆，懊惱煩躁的情緒好像都被黃昏暖暖的陽光照化了。風也是柔柔的，真是個好天氣。天上好像有風箏，暖暖吸了一口氣，吐出來那些問題。算了，怎樣都能活下去的。女孩清脆的笑聲越來越近，麥從里出現了兩個影子。“姐姐，你怎么跑到我們的地里了??？是不是要偷東西啊？”那個笑的很燦爛的女生沒有一絲惱怒，依然微笑著。暖暖搖搖頭，沒有力氣了，都不想要說話。“你迷路了？”看起來是哥哥的人問她，點頭?！澳悴粫f話？”搖頭?！澳窃趺床徽f話阿？餓了？”點頭。“這個姐姐好有趣。哥哥，我們幫幫她吧?！蹦泻Ⅻc了點頭，指著前面，“我們的房子就在那，和我們去吃東西吧。”“謝謝?！陛p吐出兩個字都好吃力，站起來又坐到地上了。男孩扶起她，“走吧。”妹妹叫花里10歲，哥哥叫路林，和暖暖同齡，18。暖暖穿著路林的衣服坐在炕沿，歪著頭教花里寫字。她把包里的東西拿出來看，除了朱自清的文集還有紙筆，就只有一個摔成兩半的手機。路林問暖暖，家住哪里，家里電話，她都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哪里是家的。于是路林以為她失憶了，沒有再問下去。他們的家卻不在這里。爸媽工作到很晚才會回家，暑假路林就帶著妹妹來看地。房子只是偶爾來住。路林把暖暖留下，天黑之前離開了。暖暖安靜地看著窗外，回想爸爸說過的那句話。是真的沒想到會那么生氣的。以為說謊然后到酒店做收銀只是會被罵一頓而已。被發(fā)現的真快，才用剛剛滿兩個月工資買了的新手機也被摔壞了。忍受著“那種地方”“骯臟”“小姐才會去那里工作”等污穢的字眼之后，強烈的自尊心再也受不了，換上自己賺來的行頭，就那么交出鑰匙離開了。想說其實是想鍛煉一下，想要磨掉高傲稚嫩的楞角，都被一巴掌打回肚子里。吞下最后一滴淚的時候著實地諷刺了最后一句：“不是說不會養(yǎng)我再給我一分錢了么？我自己辛苦賺錢有什么不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不斷扔出東西的大門。晚上有些涼了，暖暖裹緊被子，伸出一只手在一只破手機里插上SIM卡。這個是路林的，要她想起來電話就打回家。還是，不想要被當作不負責任的人的?！袄习濉蚁朕o職了…嗯…嗯…”掛掉電話，她看了一下手機屏幕，沒有來電提醒。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在枕邊，有些不安地睡去了…路林和花里每天都會來這里做飯，總是呆上一天下午再端著兩個飯盒回去。暖暖和花里一起蕩秋千，玩的很開心。路林趴在外面搭的小桌上寫作業(yè)，很認真的樣子。樹在他們之間紛紛下落，撲了一地，踩上去就會嚓嚓地響?；ɡ锿婺伭?，跑到哥哥身邊要了紙筆開始畫畫。暖暖還是習慣在樹底下發(fā)呆?！敖憬隳憧?！”花里跑到暖暖身邊，指著畫上的人：“這是爸爸，這是恩淑媽媽，這是哥哥還有我！”暖暖回過神來，盯著畫看了半天，揪揪花里的小辮子：“畫得真好看。可是，為什么叫媽媽恩淑媽媽呢？”花里想了一下，“哥哥，為什么花里愛叫恩淑媽媽呢？”路林抬起頭，橘色的陽光光照撒在他臉上，讓他的微笑更加溫柔起來：“因為，恩淑媽媽是我們的第二個媽媽呀！”這次暖暖愣了更久，是…不是親生母親的意思嗎？路林好像看出了暖暖的心思，微笑著點頭：“她對我們很好?！迸谇锴鲜幤饋恚骸罢娴暮芰w慕你?！甭妨钟謭?zhí)起筆：“只是互相理解而已?！狈仍絹碓酱?，有種接近天空的感覺。暖暖看著天上飛過的鳥：“你見過青鳥嗎？”“沒有，那只是逃避現實的一個說法吧，”路林再次抬起頭，“不過，當作信仰，也很好的?！敝`出一只手來，好像真的觸摸到了什么一樣，暖暖微笑著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飛了出去?！芭?！”聽到黑暗里最后一個溫暖的聲音，暖暖還是選擇了忽略。有意識地醒來了，感覺額頭還裹著紗布?！皩Σ黄?，沒有足夠的錢帶你去醫(yī)院…”迎上路林愧疚的目光，暖暖開心地笑起來：“沒關系的，反正我是故意的?！边@個男孩子，沒有先責怪她傷害自己，只是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真的覺得…很溫暖。暖暖摸了摸花里低垂的小腦袋。她被嚇到了，臉上還掛著淚痕?！盎ɡ锷鷼饬耍俊被ɡ锇杨^扭過去，不理?！拔也皇枪室庖獓樀交ɡ锏?，對不起?！薄敖憬闼さ?，花里會擔心。哥哥會擔心，姐姐的爸爸媽媽知道了也會擔心。姐姐不懂事?！迸Ｏ掳参炕ɡ锏膭幼鳌４瓜卵鄄€，花里的話，會讓她難過?！芭銊e生氣啊，花里小不會說話?！甭妨址畔聼崦?，手忙腳亂地跟暖暖道歉?；ɡ锇杨^又扭到一邊，不再說話?！奥妨?。”“嗯？”“其實我沒有失憶?！甭妨帚对谀抢?，不知道該說什么?！拔颐魈鞎厝??！薄啊薄爸x謝你幫我這么多?！薄啊薄拔也粫浤愕??！薄啊?，明天…我，我送你出去?！薄班??！薄陂T口，看著路林牽著花里回家的背影。這是最后一次這樣看著他們了…坐上出租車，路林笑的讓暖暖很安心：“馬上就會到家了?！被ɡ镉昧Φ負]著手：“姐姐要記得回來看我們哦！”暖暖點點頭，“會的?！迸嶂驹谙锟诘暮诎道?，對著開門的那個人，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