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此詩是寫長安城上元之夜景,看燈者人山人海,通衢之中車馬喧闐,正是一番盛世之景。
而至玄宗即位后逢上元節(jié)重開宵禁,命點千盞花燈,張燈三夜,成為一時之盛。
這日正是開元七年上元之夜,揚州雖非都城,卻地處要道,街道上人潮涌動,火樹銀花伴著江南風(fēng)韻,教人流連忘返。
燈影月光映照人潮,有一少年衣衫襤褸正在街上緩慢行走,他腰掛破刀,面有饑色,每每經(jīng)行酒家食攤時駐足良久,爾后又繼續(xù)前行。
眼見著東面滿月初上,他已在這道街上走了半個時辰。
這少年正是沈棠溪,他自和米麗古麗別后,只覺在山村了無趣味,便與劉大海說了之后出村闖蕩。
只是他不知該往何處,又無江湖閱歷,在路上便隨人流而走,身無分文行走江湖,免不了饑餓煎熬,好在山中生活日久,餓了在林間尋一些野果、打些野獸燒烤勉強度日。
那日他在江陵遇到一群乞丐趕路,聽一乞丐言講要到揚州開一個大會,便隨著一路而走,別人問及他時含糊以對,那些乞丐見他衣衫破爛,也不以為意,一行人行走了兩月有余,終于到了揚州。
揚州城繁花似錦、車馬穿梭,沈棠溪獨自在揚州城游蕩,轉(zhuǎn)了幾圈便饑腸轆轆,只是身無分文,酒樓食店見他衣衫破舊不讓他進門,城里又非深山野林,無野獸可充饑,果腹成了一大難事。
他一路上隨那些乞丐一塊乞討倒不覺得如何,此時獨自一人再向別人討要吃食卻難開口,行在大街之上鼻間不時傳來陣陣香氣,更是饑火中燒。
他正無計可施,轉(zhuǎn)過街角看到一墻角處聚了一堆人群,便圍上前去看個究竟。
只見一人站在人群中央,面前放了一大堆書卷,那人見人群越圍越多,便開口道:“當(dāng)年天地未分,止有明暗二宗。暗魔貪欲肉身,禁明囚性,暗魔生世人,是以世人一生難脫憂苦。明宗大慈父禁暗魔,造化天地,教人洗脫塵垢,解脫三界諸苦...”
沈棠溪聽不懂那人在說什么,轉(zhuǎn)頭看到天邊圓月,卻似一個金黃色的大燒餅,他怔怔的出了一會神,再看身邊眾人已經(jīng)散去不少,顯然都對那人說話無甚興趣。
他回了回神,又聽那人繼續(xù)說道:“明宗大慈父命我阿薩辛降于中土,教化眾生,依我光明之主,自可明性中性,不受沉淪之苦?!?p> 阿薩辛見人群只剩下十余人,指著面前的書叫道:“大家聽我講完,便可領(lǐng)光明教義?!比巳褐杏钟袔兹穗x去,阿薩辛慌忙又道:“大家聽我講完,每人可領(lǐng)三尺布匹?!?p> 四周行人聽他如此說,又聚上前來,紛紛擠在阿薩辛面前伸手領(lǐng)布。
沈棠溪被人群擠在前面,借著煙火閃耀看清阿薩辛容貌,只見他一身鮮紅衣服,三十多歲。其時大唐國力強盛,國都長安云集四方商使,外族人甚多,只是沈棠溪見識不多,又整日里想著米麗古麗,看阿薩辛也是高鼻深目,便以為阿薩辛與陸危樓有甚關(guān)聯(lián)。
他頂著推搡站在前面,滿耳盡是吵鬧聲,至于阿薩辛講的什么沒有聽清楚。
阿薩辛講完剛剛從背上包裹里拿出絹帛,眾人一哄而上,將阿薩辛手上絹帛搶得凈光。阿薩辛欲再講經(jīng)傳道,眾人見阿薩辛手上已無絹帛,便紛紛散去,轉(zhuǎn)眼間只剩下沈棠溪一人。
阿薩辛看面前的書卷被人踩的滿地都是,大為失望,他見沈棠溪站在面前,只道這少年還在等著要錢,搖頭嘆了口氣。哪知沈棠溪問道:“這位大叔,你可知曉陸教主現(xiàn)下何處么?”
阿薩辛不知沈棠溪說的“陸教主”是誰,茫然搖頭,沈棠溪又問道:“你不識陸教主么?”阿薩辛心下恚怒,欲轉(zhuǎn)頭而去,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所講的陸教主可是陸危樓?”
沈棠溪喜道:“正是!正是!你可知他現(xiàn)在何處?”阿薩辛也喜道:“你找他何事?”
沈棠溪臉色一紅,說道:“其實…其實也沒什么?!?p> 阿薩辛只道沈棠溪故意賣關(guān)子,看他臉色難看,說話又氣力不足,便道:“那邊有一酒樓,你若是無事,可與我一道前去?!鄙蛱南琶u手道:“不敢勞動大叔,我只須幾張餅就夠了?!卑⑺_辛皺了皺眉,說道:“你和陸危樓有何關(guān)系?”
沈棠溪忸怩道:“陸教主曾答應(yīng)過我要教我武功?!?p> 他極少騙人,此時言不由衷,不敢抬頭看阿薩辛,阿薩辛卻未曾有疑心,笑道:“陸危樓眼界極高,怕不會收你為徒罷?我與陸教主交情匪淺,他的武功我了然于胸,我來教你也是無妨,你且與我講下你如何識得陸危樓?”
沈棠溪雖然生性淳樸,卻并不是傻子,他聽阿薩辛言辭閃爍,便轉(zhuǎn)身欲走。
阿薩辛伸手拿住沈棠溪手腕道:“我和陸教主許久未見,心下掛念,你若是他朋友,我也不敢怠慢?!?p> 哪知沈棠溪自米麗古麗傳授內(nèi)功之后,這幾個月勤練之下小有進境,稍一掙扎竟覺將阿薩辛手彈開。
阿薩辛心中一驚,右手用力按住沈棠溪肩頭道:“陸危樓竟將瑣羅亞斯德經(jīng)的武功傳與了你?你……你與他有何關(guān)系!”
沈棠溪只覺肩頭如有千斤重?fù)?dān)一般,片刻間額頭汗涔涔而下,但他性格倔強,任憑阿薩辛手上如何加力,只咬牙默然不語。
阿薩辛無可奈何,礙于街上行人眾多,只得放手,沈棠溪肩上驟失壓力,仰天跌倒。他爬起來之后撒腿便向人群中跑去,他在人群中跑了兩三個街道,回頭見阿薩辛并未追上,心中舒了口氣,這才坐在街邊擦了擦頭上汗珠歇息。
方才與阿薩辛糾纏這一陣,沈棠溪更是饑餓無比。他坐在街邊犯了一會愁,忽然想起村子里的賈大叔言道大城中有當(dāng)鋪,大俠們身無分文之時便拿東西去當(dāng)鋪換錢。
想到此處,他強打起精神在街上找起當(dāng)鋪來。揚州城市集繁華,當(dāng)鋪自然少不了,沈棠溪找了兩條街,正尋到一家當(dāng)鋪,他剛剛邁進門,那掌柜一見他裝束,便道:“叫花子一邊去,這是當(dāng)鋪,不是善堂。”
沈棠溪見掌柜臉色不善,忙從懷里拿出一物道:“你看我這件物事能換多少錢?”
掌柜伸手接過東西,漫不經(jīng)心道:“你一個叫花子能有什么好東西?”一邊湊到燭臺前面看,只見手中這件東西乃是一玉制蓮蓬,極為精致,約莫有三寸長,燈光下渾身晶瑩剔透。
掌柜面皮一顫,把玩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問沈棠溪道:“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沈棠溪道:“這本就是我的東西?!闭乒癯烈髌?,說道:“此物來歷不明,我得去請行家鑒定,你在此稍待。”說罷急匆匆的招呼伙計看好店面出門而去。
沈棠溪等了半個多時辰,肚中餓的咕咕直叫,那掌柜卻還不見蹤影,便有些著急,伙計一心急著關(guān)門去和相好姑娘約見,便同沈棠溪說道:“你那破東西又不值多少錢,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來吧?!鄙蛱南獏s不愿就此而去,那伙計絮叨只裝做沒有聽到。
伙計正絮叨間,那掌柜領(lǐng)了一群人進了當(dāng)鋪,指著沈棠溪道:“就是這小子!居然敢偷相知山莊的東西來換錢。”另一人伸了伸手,掌柜頓時不再做聲,縮在了人群最后。
那人問沈棠溪道:“少俠尊姓大名?”
沈棠溪見這人五十多歲,相貌儒雅,不似奸惡之輩,便道:“我叫沈棠溪?!蹦侨藢⒂裰粕徟钅迷谑种袉柕溃骸袄戏蛳嘀角f歐陽衛(wèi),此物乃是相知山莊的信物,不知少俠與相知山莊有何瓜葛?”沈棠溪道:“這件物事我自小帶在身上,賈大叔說萬不可遺失。”
歐陽衛(wèi)問道:“既是如此,為何要拿來典當(dāng)?”
沈棠溪面色羞赧,未曾開口,歐陽衛(wèi)又道:“想是因囊中羞澀,方才質(zhì)于當(dāng)鋪?!?p> 歐陽衛(wèi)又盤問了沈棠溪幾句,見沈棠溪說話懵懵懂懂,顯是未曾見過世面,便道:“遠(yuǎn)兒,此人與相知山莊大有淵源,帶回去好生招待?!?p> 他身邊一少年應(yīng)聲而出,走到沈棠溪面前行了一禮道:“小兄弟,請!”沈棠溪不知這一行人何意,只是無處可去,便糊里糊涂地隨他們而去。
那少年叫歐陽遠(yuǎn),對沈棠溪招待甚周,沈棠溪隨這些人在一起住了幾日,心下過意不去,欲偷偷別去,卻總被歐陽遠(yuǎn)攔下。
這日正無所事事,歐陽遠(yuǎn)慌里慌張的尋到他道:“快!我爹爹相請!”不由分說便將沈棠溪帶至歐陽衛(wèi)面前,歐陽衛(wèi)見到沈棠溪,一臉笑意,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同沈棠溪閑聊,閑聊了幾句,歐陽衛(wèi)問沈棠溪道:“你可聽過沈葭這個名字么?”
沈棠溪搖了搖頭,歐陽衛(wèi)道:“若是我所料不錯,這沈葭便是令尊?!?p> 沈棠溪自幼與雙親失散,對父母無甚印象,在他心里父母只是模糊的字眼,平日里雖有人提起,卻未曾放在心上,若論親情,劉大海與他相依為命多年,遠(yuǎn)比父母更親。
此時聽歐陽衛(wèi)提到自己身世,也視作尋常,問道:“他…我爹爹現(xiàn)在在哪里?”
歐陽衛(wèi)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玉制蓮蓬,說道:“世人都道相知山莊建于江南,方以蓮為信物,卻不知多少風(fēng)流,盡在澤陂之間?!达w霜滿,凋此紅芳年。結(jié)根未得所,愿托華池邊’,當(dāng)年碧波間風(fēng)韻無限,如今只剩下滿塘殘荷,可惜呀!”
沈棠溪聽他念起詩來,不知何意,歐陽衛(wèi)見他一臉茫然,接著道:“當(dāng)年令尊與令堂相識之時,這蓮蓬正是定情信物。相知山莊以蓮蓬為信物,客卿皆有此物,但這‘如君相知,似此蓮心’八個字卻是令尊獨有?!?p> 他說罷將蓮蓬交給身旁的歐陽遠(yuǎn),歐陽遠(yuǎn)接過蓮蓬,遲疑了一下,遞到沈棠溪手中。沈棠溪從小將這蓮蓬帶在身上,對這八個字渾不在意,他收起蓮蓬問歐陽衛(wèi)道:“我爹娘現(xiàn)在就在相知山莊么?”
歐陽衛(wèi)不答,反問道:“你可知相知山莊來歷?”
沈棠溪搖了搖頭,歐陽衛(wèi)道:“這些本是陳年舊事,不過你與相知山莊關(guān)聯(lián)甚緊,我便說與你聽也不打緊。話說當(dāng)年楊老莊主杭州建莊,遍邀天下文人雅士、俠客高人,其中有兩位大大有名,一位是前英國公徐敬業(yè),一位是烏傷駱臨海。”
歐陽衛(wèi)看了沈棠溪一眼,又道:“當(dāng)年我與令尊同是相知山莊客卿,駱臨海到來之后,令尊因時常伴其左右,年長日久便與臨海千金熟識,兩人性情相投,以這蓮蓬定終身,這臨海千金便是令母了?!?p> 歐陽衛(wèi)頓了一頓,接著道:“令尊與令堂共結(jié)連理之后,適逢武氏篡權(quán),敬業(yè)公討逆武氏,駱臨海作檄文聲震四海,后敬業(yè)公兵敗身亡,臨海亂軍之中投江而亡,我護衛(wèi)敬業(yè)公子孫隱居山里,令尊護衛(wèi)臨海一家亡命天涯,此后便不曾相見?!?p> “當(dāng)年相知山莊響應(yīng)敬業(yè)公起事,大部亡于戰(zhàn)事,我自接管山莊以來,仔細(xì)查訪,只望著為當(dāng)年兄弟尋得一絲骨血,只是年深日久,尋訪非一朝一夕之功。可嘆令尊令堂俱是人中龍鳳,卻從此下落不明,今日能遇著世侄,也算是邀天之幸了?!?p> 沈棠溪低聲問道:“那我爹娘如今還在人世么?”歐陽衛(wèi)道:“他們?nèi)粼谌耸?,怎舍得讓你獨自一人流落江湖??p> 歐陽衛(wèi)問起沈棠溪近年遭遇,沈棠溪便將稻香村各種瑣事細(xì)細(xì)道出,歐陽衛(wèi)免不了一番慨嘆,他見沈棠溪并無長遠(yuǎn)打算,便道:“我此次到揚州乃是受人所邀,前幾日匆忙以對,如今此間事情已了,你與我一道回杭州罷。我與令尊以兄弟相稱,況且令尊令堂俱是山莊中人,我身為相知山莊莊主,照顧你原屬應(yīng)當(dāng)。”
沈棠溪便隨歐陽衛(wèi)一行去了杭州,歐陽遠(yuǎn)與沈棠溪年歲相當(dāng),都是少年心性,相處久了甚是投緣,自從沈棠溪到了杭州之后,歐陽遠(yuǎn)帶他四處閑逛。
相知山莊占地甚多,只是立春方過,春寒料峭,莊內(nèi)少了許多景致。這日歐陽遠(yuǎn)心血來潮,說要去西湖邊觀景賞春,沈棠溪到杭州日少,還未辨方向,樂得有人陪自己一道游玩,便一同前去。
沈棠溪見大街上好多行人均身佩武器,嘆道:“這杭州城果真奇特,大家連出門都要帶刀?!?p> 歐陽遠(yuǎn)笑道:“他們可都是正經(jīng)的江湖人士,再有兩日這里會有一個品劍大會,天下武林高手齊聚于此,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盛會,到時咱們也湊湊熱鬧?!?p> 沈棠溪聽歐陽遠(yuǎn)提到品劍大會,想起自己在長安天都鎮(zhèn)遇到的葉英曾提起此事,便問道:“是藏劍山莊的品劍大會么?”
歐陽遠(yuǎn)奇道:“你也知道藏劍山莊?”沈棠溪道:“我曾在長安見過葉英公子?!睔W陽遠(yuǎn)道:“這葉英便是藏劍山莊的大公子?!?p>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兒便到了西湖邊上。西湖本是杭州一景,自藏劍山莊在此興建之后,更是繁榮,歐陽遠(yuǎn)與沈棠溪沿湖信步而走,不知不覺走到了藏劍山莊大門口,歐陽遠(yuǎn)笑嘻嘻說道:“今日離品劍大會還有兩日,想來高手都已經(jīng)到了,咱們進莊去瞻仰下?!?p> 沈棠溪遲疑道:“人家的莊子讓咱們進么?”
歐陽遠(yuǎn)道:“我爹爹與葉莊主是好友,葉英還得叫我大哥呢?!闭f罷拉著沈棠溪便往莊里進。
沈棠溪心中忐忑,唯恐守門的莊客阻攔,門口兩名莊客見了歐陽衛(wèi),一臉笑意相迎。
歐陽遠(yuǎn)方才進門,老遠(yuǎn)看到葉英正在莊內(nèi)的亭子里獨自而立,大聲叫道:“葉兄弟,許久未見,一向可好?”
葉英忙扭過頭來,見到歐陽遠(yuǎn)同沈棠溪一同近前,喜道:“歐陽兄好閑在,近幾日小弟忙于迎接四方佳賓,未曾上門問候世伯,歐陽兄莫要見怪?!?p> 歐陽遠(yuǎn)笑道:“好說好說。為兄知道你忙,這不是來看你了嘛?!?p> 葉英看到沈棠溪,稍微一愣,沈棠溪便說起長安之事,葉英道:“難怪見這位小兄弟好生面善?!?p> 歐陽遠(yuǎn)道:“沈兄弟與我乃是世交,也不是外人,葉兄弟忙過品劍大會,閑暇下來咱們多親近走動?!比~英道:“本該如此?!?p> 歐陽遠(yuǎn)與葉英閑聊了幾句,問起品劍大會情形,葉英道:“本次送出七張劍貼,已然到了六張?!睔W陽遠(yuǎn)問道:“卻不知是哪六位高手?jǐn)y貼而來?”
葉英道:“少林靈善大師高足李君延、純陽大弟子李忘生、劍圣拓跋思南、武鏡將軍、紅塵傳人王遺風(fēng)、天策府李承恩將軍?!?p> 歐陽遠(yuǎn)喜道:“李將軍也來了?怎地從沒有聽我爹說起?”
葉英道:“李將軍雖是年輕有為,畢竟初掌天策府,若是與我等江湖人士來往緊密,難免惹人流言。當(dāng)日我送劍貼,也是好說歹說,李將軍才肯前來?!?p> 歐陽遠(yuǎn)點頭道:“官場顧忌頗多,李將軍雖位高爵顯,卻不及我們這些閑云野鶴自在。還有哪位高手未曾到來?”
葉英道:“兩月之前我在長安遇到明教教主陸危樓,這一張劍貼便非他莫屬了,許是明教教務(wù)繁忙,陸教主至今還未曾露面。”
沈棠溪乍聽之下大喜過望,米麗古麗離稻香村而去正是在三月之前,想必是陸危樓急著去赴劍圣之約才與自己不辭而別,陸危樓既要來品劍,米麗古麗定然會隨之而來。
他心下正暗自琢磨見到米麗古麗該如何說話,歐陽遠(yuǎn)與葉英接下來的話便沒有注意聽,待他心中情緒漸漸平復(fù),卻見葉英指著遠(yuǎn)處說道:“我爹爹正在莊外劍廬,咱們一同前去拜見?!?p> 沈棠溪跟在兩人后面前往劍廬,還未出莊,便見一中年人陪著一美貌婦人迎面而來,歐陽遠(yuǎn)和葉英慌忙行禮,沈棠溪也隨他們一起躬身。
那中年人指著那美貌婦人說道:“英兒、遠(yuǎn)兒,這位是名動四方的憶盈樓掌門公孫大娘,快快行禮?!蹦侵心耆顺弥诵卸Y間,指著葉英道:“犬子葉英?!?p> 然后又指著歐陽遠(yuǎn)道:“這位是相知山莊少莊主歐陽遠(yuǎn)?!彼蛔R沈棠溪,便不再介紹。
公孫大娘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這三位少年均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中年人道:“那兩位是少年英雄,我家英兒卻不是?!?p> 公孫大娘道:“葉兄又在謙虛了,葉氏一脈,人材輩出,先有莊主大才,興盛藏劍,后有葉公子子承父業(yè),名震江湖。”
那中年人嘆道:“大娘說笑了,我葉孟秋會幾手三腳貓的劍法,本指望傳承下去,哪知兩個兒子愚笨無比,連一套四季劍法也學(xué)不全?!?p> 公孫大娘詫異道:“葉莊主怎地如此說?令公子天賦過人,昨日偶觀令公子練劍,已達道劍境界,實乃后生可畏!”
公孫大娘乃一代劍術(shù)名家,出口贊揚葉英,葉孟秋心中又驚又喜,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大娘莫要再捧他,要不然我這老臉都掛不住了?!惫珜O大娘抿嘴笑道:“葉莊主一代名俠,也有言不由衷之時?!?p> 葉孟秋打了個哈哈,道:“方才莊客通報,張輊轅大俠攜關(guān)中諸俠已然大駕光臨,咱們這便前去迎候?!?p> 公孫大娘笑道:“我已有五年未曾在江湖中走動,不知是否還有人識得?!?p> 葉孟秋道:“十年前品劍大會公孫樓主力壓群雄,奪得御神寶劍,天下誰人不曉?此次品劍,樓主自當(dāng)為席上嘉賓?!闭f著同葉英說道:“英兒,你與我們一同前去迎客。”
歐陽遠(yuǎn)本是好事之人,聽說又有眾多高手前來,自然盼著也去相見,但看葉孟秋卻未有此意,當(dāng)下便道:“葉世伯有要事在身,小侄不便打擾,就此告辭?!?p> 葉孟秋笑道:“藏劍山莊雖比不上相知山莊,卻也有幾處景致別具一格,賢侄難得大駕光臨,帶這位小友四處觀景亦是美事。”
卻說歐陽遠(yuǎn)與沈棠溪辭了葉孟秋,方出藏劍山莊大門,便見一堆人在門外空地上吵鬧,歐陽遠(yuǎn)拉住一守門莊客問道:“這位大哥,這一群人因何吵鬧?”那莊客一臉自豪道:“咱藏劍山莊品劍大會聲名遠(yuǎn)播,就連平日里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魚小蝦也聞風(fēng)而來,多年未見的仇人也在此聚頭也就難免了。這不,一大堆人纏著‘白衣孟嘗’與‘嶺南雙俠’夫婦,不肯與他們善罷甘休?!?p> 歐陽遠(yuǎn)道:“‘白衣孟嘗’與‘嶺南雙俠’不是你們請的賓客么?”
那莊客道:“莊主吩咐,藏劍山莊不涉武林恩怨,若是在山莊內(nèi),藏劍定當(dāng)護衛(wèi)各位貴客周全,出了莊子,我們實在是鞭長莫及?!?p> 歐陽遠(yuǎn)平日里也聽父親提起過“白衣孟嘗”夫婦與“嶺南雙俠”之名,“白衣孟嘗”陶寒亭與妻子方紫霞武功算不上是好手,但陶寒亭家境殷實,又出手綽闊,但凡有江湖朋友登門求救,無不施加援手,頗有孟嘗之風(fēng),因平日行走江湖喜穿白衣,便落了個“白衣孟嘗”的美譽。
而“嶺南雙俠”享譽江湖數(shù)十年,傳聞他們本是師兄妹,后結(jié)為夫妻,雖武功高強,行事以信義為先,不負(fù)俠名。
歐陽遠(yuǎn)正愁著無處可去,聽說這四人遇上仇家,心花怒放,便湊上前去,只聽一人說道:“我‘大秤分金’沈窮干的雖是沒本錢的買賣,落的卻是血汗錢,兄弟們拼了命搶到手的鏢銀,陶大俠你同這幾位又搶了回去,卻不是斷了我們兄弟的財路么?”
歐陽遠(yuǎn)拉著沈棠溪圍在人群外面,踮著腳看勉強看到被圍在圈子中的四人,他見一人一身白衣,年紀(jì)比自己稍大,料想此人便是陶寒亭,只聽他說道:“陶某行走江湖,這點規(guī)矩豈能不知?只是鎮(zhèn)遠(yuǎn)鏢局此次押送的鏢銀乃圣上修葺湯泉宮之用,干系重大,若是失手,不但倒了鏢局營生,更要賠上鏢局百十口的性命,各位于心何忍?”
沈窮道:“那鏢銀本就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鎮(zhèn)遠(yuǎn)鏢局一路押送便是為虎作倀,陶大俠你一再維護,莫非早與那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了?”
陶寒亭道:“陶某平日里雖行事乖張,卻也不屑于與蠹蟲為伍。如今天下太平,圣上德才兼?zhèn)?,修葺湯泉宮原屬應(yīng)當(dāng),怎地與污吏扯上干系?”
沈窮大聲嚷道:“陶大俠你莫要扯那么遠(yuǎn),我只想請教此事是何道理?”
四周眾人也紛紛嚷了起來,陶寒亭四人一言不發(fā),待眾人靜了下來,陶寒亭向眾人抱拳說道:“各位兄弟莫要著急,請聽陶某一言。此事乃愚夫婦任意行之,與‘嶺南雙俠’干系不大。陶某既然惹下事端,萬不會推脫,這次就當(dāng)眾位兄弟賣陶某一個面子,日后沈兄與眾位兄弟若有為難之事,只須吩咐一聲,陶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眾人聽罷默然,良久沈窮道:“眾位兄弟以為如何?”他四下看了看,見沒人回話,便道:“今日有‘嶺南雙俠’與各位同道為證,‘白衣孟嘗’如此說,料想不會虛言?!?p> 接著向陶寒亭行禮道:“陶大俠,瞧著你平日里俠名的份上,咱兄弟們今日不與你計較,若是日后還與兄弟們?yōu)殡y,那老子便是拼了這條命也得跟你爭個長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說完不待陶寒亭還禮,領(lǐng)了一幫兄弟四散而去。
歐陽遠(yuǎn)見沈窮遠(yuǎn)去,笑嘻嘻地對沈棠溪說道:“他跟你一樣,都是姓沈?!鄙蛱南南屡宸蘸?,聽歐陽遠(yuǎn)將自己與沈窮扯在一起,便道:“天下同姓之人甚多,那有什么稀奇?”
眼見著品劍之日已到,陸危樓依舊未曾出現(xiàn),沈棠溪不由得急上眉梢。歐陽遠(yuǎn)只道沈棠溪如自己一樣急著見高手比試,在品劍大會之日早早來到煙霞山。
這煙霞山在西湖北岸,正是品劍大會之地,一大早已有人在試劍臺下守候。兩人侯了大半時辰,方見葉孟秋陪同眾人一道而來。
沈棠溪見歐陽衛(wèi)也在人群當(dāng)中,對歐陽遠(yuǎn)說道:“原來歐陽伯伯也來品劍?!睔W陽遠(yuǎn)得意道:“我爹爹哪會與這些人爭一把劍?他是葉莊主邀來的貴賓?!?p> 兩人說話間,眾人已然在試劍臺下坐定,葉孟秋領(lǐng)著眾藏劍弟子拜過祖先與宗師歐冶子,向眾人朗聲說道:“先祖本是越國后裔,自劍宗歐冶子處習(xí)得冶劍之道,世代相傳。葉孟秋鑄劍數(shù)十載,賴祖先宗師護佑,先有御神問世,雖比不上龍泉太阿,切金斷玉卻不在話下,如今葉某窮數(shù)年之功,又有一劍問世,因其以天火碎片淬煉而成,劍氣炙烈,故命之為‘正陽’?!?p> 臺下一人待葉孟秋說完,便接著道:“葉莊主乃鑄造名家,鑄劍自然不在話下。我武功低微,到此除了想見識下天下英雄,便想見下神兵風(fēng)采,葉莊主何不請出神兵讓大家見識見識?”
許多人心思同他一樣,聽他起了頭,紛紛稱是。葉孟秋滿臉堆笑道:“眾位肯賞光而來,正是山莊榮幸。各位江湖同道乘興而來,藏劍山莊必不會讓諸位敗興而歸。葉某鑄劍乃是微末技藝,利劍不過是品劍的彩頭,如今品劍的六位英雄已然在座,待他們決出勝負(fù),還怕見不到彩頭么?
眾人齊聲稱是,催促品劍快快開始。葉孟秋卻道:“本次品劍藏劍山莊共送出七張劍貼,今日六位高手到場,想必諸位都曾聽說,還須一一介紹么?”
眾人一起起哄,葉孟秋示意眾人悄聲,說道:“那葉某就略盡綿薄?!?p> 說著走到李承恩座前,說道:“這位是天策府李承恩將軍,李將軍乃英國公之后,勇冠三軍,機謀無雙,槍術(shù)更是令人望塵莫及?!?p> 眾人轟然聲中,葉孟秋走到武鏡座前,說道:“這位是神策將軍武鏡,武鏡軍鎮(zhèn)守隴右,天煞刀斬敵無數(shù),威震敵軍?!?p> 葉孟秋話音剛落,便聽得有人小聲道:“今日品劍大會,這葉莊主卻找了兩個使刀槍的來?!比~孟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走到李君延座前說道:“這位是少林達摩堂首座靈善大師座下高足李君延,十年前李兄弟一身易筋經(jīng)威震江湖,如今內(nèi)外兼修,想來已然獨步天下?!?p> 少林之名,果然不同凡響,一些見識短淺的人便四處打聽李君延平日行事。
葉孟秋向前跨了幾步,走到拓跋思南座前,見眾人亂作一團,說道:“這位是拓跋思南,江湖人稱劍圣。”
眾人本還是在竊竊私語,聽到劍圣之名,頓時鴉雀無聲。
葉孟秋欲接著往下說,拓跋思南卻道:“好教葉莊主得知,‘劍圣’之名乃在下自稱?!比~孟秋忙賠罪道:“葉某見識短淺,請劍圣莫要見怪?!?p> 說著走到另一座前指著座上人道:“這位是紅塵傳人王遺風(fēng),紅塵一脈修習(xí)心神,獨門心法凝雪功更是武林一絕?!痹S多人還是第一次聽說“紅塵一脈”,均是一頭霧水,更不知“凝雪功”是何等武功,便在臺下議論紛紛。
沈棠溪聽身后一人道:“葉莊主請的人怎地如此不靠譜?”另一人道:“未必,我聽說這張劍貼本是送與昆侖掌門天云道長,不知怎地便到了這人手里。”沈棠溪打量了一下王遺風(fēng),看他年紀(jì)雖輕,但眼眸暗淡,面容之間似有無限郁結(jié),沈棠溪看了一會兒,自己心中竟莫名愁腸百結(jié),險些要哭了出來。
葉孟秋說話間走到另一座前,說道:“這位是純陽大弟子李忘生,得呂祖師真?zhèn)?,純陽宮中除了呂祖師,便屬他功力最為深厚?!?p> 葉孟秋介紹六人完畢,說道:“葉某三月之前聽聞明教陸教主履足中原,原有相請之意,怎奈陸教主教務(wù)繁忙,未曾前來……”
話音剛落,遠(yuǎn)處一人說道:“葉莊主厚愛,陸某怎敢失約?陸某在此盤桓多日,原想及早拜會葉莊主,只是初至中原,流連江南風(fēng)物,才耽擱了些許時日,還望葉莊主莫要怪罪?!?p> 葉孟秋不見陸危樓人在何處,朗聲應(yīng)道:“是陸教主么?陸教主不遠(yuǎn)千里而來,令敝莊蓬蓽生輝?!?p> 眾人注目之下有兩人自遠(yuǎn)處緩緩走來,沈棠溪心中砰砰直跳,待兩人走近,一眼便認(rèn)出了陸危樓,但一見到他身邊的女子大失所望,陪陸危樓一道前來的不是米麗古麗,卻是陸煙兒。
兩人一齊走上試劍臺,陸危樓向葉孟秋施了一禮,笑道:“陸某十年未至中原,葉莊主風(fēng)采依舊,實在是可喜可賀?!?p> 葉孟秋道:“陸教主雄才大略,葉某這等山野村夫豈能比肩?”兩人相顧大笑。
葉孟秋待陸危樓落座,向眾人道:“這位是明教教主陸危樓,明教近年來雄踞漠西,正是陸教主之功。”
臺下歡呼聲中,葉孟秋轉(zhuǎn)頭向陸危樓說道:“有一事尚需叨擾陸教主,當(dāng)日藏劍山莊奉送劍帖,今日陸教主既前來品劍,務(wù)請交還劍帖。”
陸危樓哈哈一笑道:“多虧葉莊主提醒,要不然陸某還真忘了。”說著從懷里掏出劍帖,葉孟秋抬起雙手正要去接,陸危樓卻道:“且慢!”只見陸危樓站起身來說道:“葉莊主莫急,這劍帖終歸要交到葉莊主手中?!?p> 葉孟秋臉色微變,道:“陸教主這是何意?”
陸危樓道:“陸某平生不曾使劍,葉莊主費盡心血鍛造神器,若是落到陸某手中,豈不是明珠暗投?陸某本欲就此作罷,又不忍拂逆葉莊主美意。今日此來,只為觀劍,手中劍帖,就此奉送在場各位同道?!?p> 眾人面面相覷,葉孟秋道:“陸教主十年前以八千兩黃金將劍帖轉(zhuǎn)與唐家堡上任門主唐懷仁,難不成今日又要叫賣劍帖?”
陸危樓笑道:“明教久在西域,關(guān)外窮苦之地難有積蓄,如今欲在中原立足,花費在所難免,需從長計議才好?!庇腥藛柕溃骸瓣懡讨鞫嗌馘X肯賣?”陸危樓道:“十年前陸某出價八千兩黃金,今日若是低價賣出,豈不是愧對唐門主?”臺下本來有人欲問價購買,聽到如此數(shù)目,便不再做聲。
陸危樓悠悠說道:“這劍帖本就不是為你們而備?!彼D(zhuǎn)過頭,對歐陽衛(wèi)笑道:“歐陽莊主別來無恙!”
歐陽衛(wèi)道:“老夫也不曾使劍!”
陸危樓道:“歐陽莊主果然快人快語,看來陸某并未看錯人。天下奇士齊聚于相知山莊,劍帖奉送給歐陽莊主原屬應(yīng)當(dāng)。”歐陽衛(wèi)一臉平靜道:“無功不受祿,老夫不敢受此厚禮?!标懳切Φ溃骸瓣懩持幌肱c歐陽莊主做一筆買賣,這劍帖就當(dāng)隨禮罷。”
歐陽衛(wèi)道:“隨禮如此貴重,陸教主欲將何物相售?”
陸危樓道:“此物對別人而言,許是分文不值,不過放在歐陽莊主面前,卻是價值連城?!?p> 歐陽衛(wèi)問道:“究竟是何物?”陸危樓道:“陸某手中有相知山莊楊莊主手跡,不知在歐陽莊主眼里價值幾何?”
歐陽衛(wèi)顯是有些激動,急道:“你怎會有楊莊主的手跡,上面寫的是什么?”
陸危樓笑道:“今日乃藏劍大會品劍之日,歐陽莊主何必誤了大家的雅興?歐陽莊主若是有心購買,便請收下這劍帖,此事大可從長計議?!?p> 歐陽衛(wèi)少待片刻,臉上又回復(fù)平靜,說道:“陸教主既肯割愛,那是再好不過?!标懳堑溃骸霸捯阎链?,就請歐陽莊主收好劍帖?!闭f罷揚手將劍帖擲向歐陽衛(wèi)。
葉孟秋見劍帖向歐陽衛(wèi)疾飛而去,贊道:“陸教主好內(nèi)力!”陸危樓微微一笑,說道:“微末之技,不足掛齒!”話音剛落,那劍貼穩(wěn)穩(wěn)落在了歐陽衛(wèi)面前桌上,歐陽衛(wèi)拈起劍貼,說道:“相知山莊歐陽衛(wèi)前來品劍,劍帖在此,請葉莊主過目。”
歐陽衛(wèi)手臂一抬,劍貼緩緩向葉孟秋飛去,葉孟秋伸手接過,走到歐陽衛(wèi)近前向眾人說道:“這位是相知山莊莊主歐陽衛(wèi),武學(xué)廣博,胸中包羅萬象,相知山莊乃我大唐第一風(fēng)雅之處?!?p> 歐陽衛(wèi)在武林之中名頭響亮,兼之相知山莊在江浙一帶影響甚廣,葉孟秋剛說完眾人齊聲叫好,葉孟秋道:“歐陽莊主德才兼?zhèn)?,平日里極少出手,在品劍大會上能見識到歐陽莊主武功,咱們可算是三生有幸了。”
歐陽衛(wèi)卻道:“劍貼已然送到葉莊主手中,不算對藏劍山莊不敬。老夫年過半百,拳腳早已生疏,品劍一事,就此退出?!?p>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葉孟秋方才接過劍帖之時,已然察覺歐陽衛(wèi)內(nèi)力雖柔和,但卻遠(yuǎn)勝于已,聽他以拳腳生疏為由辭卻品劍一事,一臉尷尬,只好說道:“歐陽莊主看淡名利,非我等江湖人士所能相比,請臺下就坐。”
接著朝眾人說道:“方才葉某逞口舌之快,耽擱了許多時辰,想必各位早已膩煩。葉某不再多言,今日品劍就此開始?!?p> 葉孟秋見眾人亂作一團,也不再理會,吩咐莊丁取出簽筒請公孫大娘為品劍六人抽簽定上場次序。
少頃便出了結(jié)果,依次為李承恩、武鏡、李君延、王遺風(fēng)、拓跋思南。
武鏡聽罷公孫大娘講完次序,朝李承恩笑道:“李將軍年少有為,武某傾心已久,無奈蒙圣上錯愛,委以邊關(guān)重任,是以雖同為行伍,卻無緣親近?!?p> 李承恩朝武鏡行了一禮,說道:“武將軍一腔熱血,為主分憂,在下仰慕日久。今日在此相遇,又能同時上場,可說是天意了?!?p> 武鏡道:“不錯!既是天意,你我就不必客套了,大家一起上場罷!”他身后侍從聽他如此說,慌忙將一把大刀遞到他手里。
武鏡接過大刀,站起身來,同李承恩說道:“李將軍,請!”李承恩道:“多謝!”說著提起長槍走向試劍臺中央,武鏡跟在他身后,兩人在臺中央站定,武鏡見李承恩持槍而立,英姿颯爽,嘆道:“圣上果然慧眼識珠,李將軍如此風(fēng)范,名不虛傳?!?p> 李承恩笑道:“武將軍客氣了!武將軍萬里奔波,在下年輕冒失,以后還要多向武將軍請教?!?p> 武鏡說道:“來日方長,今日機會難得,李將軍請出手罷!”李承恩當(dāng)下也不再多說,長嘯一聲,手中銀槍挽了個槍花搠向武鏡心口。
武鏡大叫一聲:“來得好!”提起大刀將槍尖格開,兩人俱是一身外家功夫,這一下兵器相撞,火星四濺。武鏡向前踏上兩步,彎腰向李承恩雙腿砍去,李承恩收槍橫起槍柄,兩件兵器又碰在一起,武鏡道:“李將軍不必客氣!”收刀回轉(zhuǎn)身子,雙手持刀向李承恩脖子削去。
兩人你來我往交換了幾十招,未曾分出勝負(fù)。長槍大刀本為馬上功夫,虛招又少,兩人兵器相交錚錚作響,臺下便有人看的厭倦。
歐陽遠(yuǎn)在臺下看了一會,打了個呵欠,同沈棠溪說道:“我道高手比試極為精彩,原來這等無趣?!?p> 沈棠溪卻一門心思放在米麗古麗身上,對眼前的比試毫不關(guān)心。歐陽遠(yuǎn)見他未曾回答自己,便順著他眼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陸危樓身旁的陸煙兒。他見陸煙兒容顏嬌嫩,膚色白皙,捅了一下沈棠溪道:“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沈棠溪極欲知曉米麗古麗何處,正在思量比試之后該如何去問陸煙兒,卻見歐陽遠(yuǎn)一臉壞笑朝自己說話,臉色一紅,支吾道:“歐陽兄……說笑了。”
歐陽遠(yuǎn)笑道:“難道不是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上人家姑娘也不算丟臉?!鄙?p> 棠溪道:“我只是想向這位姑娘打聽一個人?!睔W陽遠(yuǎn)道:“你要打聽什么人?包在我身上,相知山莊名滿天下,想要找個人還不容易么?
兩人說話之間歐陽遠(yuǎn)見歐陽衛(wèi)正和葉孟秋辭行,便不再理會臺上打斗,同沈棠溪道:“我爹爹要走了,咱們也一起回去?!?p> 沈棠溪欲和陸煙兒說上話,口頭上答應(yīng)腳下卻不動。歐陽遠(yuǎn)知道他心思,笑道:“還在惦記那姑娘?別擔(dān)心,陸危樓這老狐貍送了劍貼,定會上門討要金子,待他上門之時為兄幫你打算?!?p> 沈棠溪聽歐陽遠(yuǎn)如此說,只得緊跟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