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來說的這戶人家與苗寡婦娘家只隔了一條巷子,家里有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還有兒子兒媳及兩個孫兒。
老人叫葉蘭芳,兒子叫葉奇勝,兒媳也姓葉,叫葉音。
而葉蘭芳的夫君,已在早年故去。
對于展顏三人的到來,葉奇勝表示很歡迎,葉音也極其好客滿面笑容,連兩個孫子也睜大了兩雙眼睛圍在三人身邊,好奇地瞧著三個身著衙服的差爺。
葉蘭芳上了年紀(jì),可卻還很精神,三人到的時候,她正靠在小院子里的臥椅里悠悠地曬著午后的陽光。
初見到三人為首的展顏,葉蘭芳慢慢自臥椅上起身,很有眼力地道:
“這位差爺,應(yīng)當(dāng)是衙門的捕頭大人吧?”
展顏點頭:“老人家快些坐下吧,有話我們坐下說?!?p> 葉蘭芳重新在臥椅坐下,葉奇勝與葉音亦自屋里拿出來三把木凳供展顏三人坐下,葉音給三人上了家中最好的茶后,便到廚房里繼續(xù)去忙。
葉奇勝則也拿了把矮凳在院子里坐下相陪,還有葉蘭芳兩個約莫七歲與九歲的孫兒圍著幾人嬉笑玩樂。
陰十七見老人的兒子孝順,兒媳溫良,孫兒繞膝,只覺得大概天倫之樂莫過于此。
花自來指著展顏問葉蘭芳:“老人家怎知這位是我們衙門的大捕頭?莫非以前見過?”
葉蘭芳笑得慈藹:“不曾見過,就是年輕時候見到過別的捕頭大人穿的這一身衙門官服?!?p> 花自來恍然大悟,直道原是如此。
陰十七留了個心眼問:“不知老人家在何時曾見過衙門的捕頭到過邊葉村?又是因著何事?”
葉蘭芳這會沉默了。
似是回憶,又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布滿皺紋的面容已無初時見到三人的慈祥和藹。
展顏與陰十七、花自來三人面面相覷。
陰十七還往葉奇勝那邊湊了湊,低聲地問道:
“葉大叔,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葉奇勝對陰十七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在意,還說道:
“我母親只要一提及以前的事便會如此,并非陰快手說錯了什么,三位勿要見怪!”
一提及以前的事便會如此?
莫非以前的事是非常不好的事情,以致于令葉蘭芳這位老人即便年過六旬,也仍一想起便浮現(xiàn)這種悲戚難過的神情來?
陰十七心中疑惑,可謂不問不快:
“葉大叔可否將以前的事說個一二給我們聽聽?”
葉奇勝倒是沒什么好隱瞞的,但他道:
“我也很想知道母親以前到底見過或經(jīng)歷過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母親一直守口如瓶,莫說是我了,就是向來與我母親最無話不談的姐姐,母親也從來不說?!?p> 花自來也湊過來問:“那大叔的姐姐也不問問么?”
葉奇勝道:“問過,可母親只將我姐姐訓(xùn)斥了一番,便不許她再提及以前的事情,姐姐不服,還與母親吵了幾句嘴,母親被氣得當(dāng)場怒火攻心,差些暈了過去,姐姐被嚇壞了,我也被嚇壞了,自此姐姐與我再不敢提及!”
陰十七心下戚戚然:“那我這會提了,老人家不會有事吧?”
她憂心腫腫地看向葉蘭芳老人家。
葉奇勝道:“陰快手不必?fù)?dān)心,也是奇怪了,自從與我姐姐那回吵嘴之后,母親再聽到旁人提及以前的事情,卻也不會激動到無法抑制,而是改為半個字也不回,也不再看人,只沉默不言,不再開口?!?p> 展顏看向葉蘭芳,果然見她不言不語地已重新躺下臥椅,雙手交握輕擱于肚子上方,眼已闔上,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假寐。
但總之一句話,葉蘭芳果真如葉奇勝所言,半個字不回,也不再看人,徹底沉默了下來。
花自來奇怪地想要再靠近些,瞧瞧葉蘭芳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卻讓展顏阻止了:“莫要驚了老人家?!?p> 花自來悻悻坐回木凳。
陰十七直覺覺得葉蘭芳那存于記憶里的以前的事定然不會簡單,一定有何異常。
可見葉蘭芳如此,她也明白她一時半會再也問不出什么來,于是轉(zhuǎn)了個問題:
“葉大叔,建于邊葉村村中央的‘葉氏宗祠’是你族里的吧?”
葉奇勝示意陰十七等會,便起身往屋里走去。
一會回來,他手上多了一條薄被。
他輕手輕腳地把薄被蓋在葉蘭芳身上,又小心翼翼掖了掖兩邊的被角,看無甚不妥之后方坐回矮凳上。
見他如此,院子里的展顏三人無不動容,皆心道這葉奇勝當(dāng)真是個孝子。
葉奇勝一坐回矮凳便回道:“那祠堂確實是我族里的,不過如今葉氏子孫飄零,那祠堂也許久不曾修整,老舊破敗了許多,已不成樣子,不知陰快手問及我葉氏祠堂是不是與三位差爺所查的命案有關(guān)?”
葉奇勝嗅覺倒是靈敏,一下子便說中了三人前來的意圖。
如此一來,展顏倒也不客氣了,雖然他也沒打算客氣來著。
但一來便讓人家的老母親因提及往事而成那副一字不吭的模樣,三人總有些不太好意思。
展顏道:“此番上門打擾,確實是有事要麻煩葉大叔,不知外人可否入‘葉氏宗祠’瞧瞧?”
葉奇勝似是一驚:“差爺為何對我們?nèi)~氏的祠堂如此感興趣?”
陰十七道:“正如葉大叔所言,此次我們是沖著邊羅村苗寡婦遇害一案來的。”
一聽苗寡婦一案,葉奇勝便看向花自來道:
“早上花捕快已來問過了,不知還有何問題?若是還有何要問的,請三位差爺盡管問,我必定如實相告,但……”
他為難地看了看展顏,畢竟展顏是衙門的大捕頭,他再力捍自已宗族祠堂的規(guī)矩,也多少有點壓力:
“展捕頭,這進祠堂一事我也說不好,更做不了主,怕是幫不了三位差爺?shù)拿Α?p> 展顏也不糾纏葉奇勝,轉(zhuǎn)而問道:
“那么敢問葉大叔,這做得了祠堂的主是何人?”
葉奇勝為難的神色更深了,且在漸漸變化。
陰十七看著葉奇勝漸漸由為難轉(zhuǎn)為諱莫如深的神色,心中突然喀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