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赫然誅群彥
一席話說得趙禎和趙元儼兩人皆是面紅耳赤，趙禎急忙用袖掩了臉面，背過身去，哼了一聲。趙元儼則是低首含淚，不發(fā)一語。顯然兩人心下已默認了這位趙德秀是真身，確實宋太祖趙匡胤的兒子。
紫衣人續(xù)道：“我若早些與你相認，怕是早已去見先皇了。”他說的先皇，自然是太祖。
趙元儼想起這些年皇族悲劇，已是泣不成聲。趙禎嘆息一聲，捶案道：“你句句含沙射影，誹謗太宗與朕，是何居心？朕行的是仁政，你恁地把朕瞧小了。哼！”趙禎語氣中急欲發(fā)怒，可出口卻不敢沖撞紫衣人太甚。紫衣人自有一番威嚴，懾人心神。
紫衣人拂袖轉(zhuǎn)過身來，道：“你趙禎莫要假惺惺！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要你的皇位寶座，我只是看你皇帝做的窩囊。如今四境皆緊，你不去用心，卻把用兵之權(quán)緊攥在手心，大軍不能精悉御敵，為將不能臨陣變化，令我大宋戰(zhàn)機頻失，四處被動。你對內(nèi)偏是強硬手段?。∧睦锊环幤侥睦?！而襄陽趙鈺此刻又要起兵造反。你窩囊，可趙鈺還不如你。此人無論文武才干，相貌品行，無一處可取的地方。他做皇帝，還不如你。他若胡鬧，說不定四方賊寇趁機犯我大宋，我太祖基業(yè)危矣。我豈可袖手旁觀？”
趙禎聽了這話，雖然被紫衣人又罵了一通，心下情緒卻變了不少，道：“蠻夷禍亂。趙鈺謀反，你又能如何阻止？”
紫衣人道：“你現(xiàn)在問我如何阻止？你今夜不是已經(jīng)行動了嗎？難道顏查散天亮不會給你必勝的戰(zhàn)報嘛？趙鈺謀反，其最大支持者即是八百里洞庭君山太保鐘麟，擁兵數(shù)萬，以及鄱陽等地各處湖礁島寨，大都受鐘麟節(jié)制。你答應我兩件事，我保鐘麟脫離趙鈺。再說，我這兩件事都是為了我大宋昌盛，你這個皇帝自然也從這兩件事中沾光。顏查散今夜必然攻克襄陽，但除非擒住趙鈺，否則洗了手沒洗臉，根本傷不了趙鈺的元氣。你個窩囊皇帝?！贝藭r還不忘罵幾句趙禎。
趙禎道：“哪兩件事？”紫衣人道：“第一件，下旨赦了鐘麟和周天一兩家的罪名，并宣旨罪己！”
趙禎聞言，勃然大怒，底氣十足的拍案道：“邊關(guān)副帥周天一抄家一案是朕的旨意，況且周家已經(jīng)死光，現(xiàn)在要我收回，我皇家顏面何在？鐘麟祖上鐘雄一案是太宗皇帝親自下令滅門，況且鐘麟的哥哥鐘麒辱罵太宗，當然該殺。事涉太宗，要我答應，萬難從命。我若不答應，你又待怎樣？”
紫衣人聞聽之下，面現(xiàn)冷笑，狠狠的道：“我只欲為我大宋江山社稷著想，周天一和鐘麟皆是文武全能，我讓你赦免他兩人的罪名，想為大宋留點統(tǒng)軍御敵之帥才。你卻強要顏面，不知悔改。第一件事便談不攏，何談第二件事?！?p> 趙禎道：“即使你是真的趙德秀，我是大宋皇帝，誰又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談攏？你這分明是在蔑視朕，逼迫朕。”言畢拍案怒目。
紫衣人道：“你不答應，那我惟有逼你答應！”話語剛落，探手往趙禎抓去，兩人隔著約有丈余，還隔著個大大的御書案?？勺弦氯说氖终Ｑ奂吹饺首诿骈T，突然御書案飛了起來砸向紫衣人，紫衣人絲毫不變招，左手直插入那黃花梨木的御書案，手一揮，將書案甩了出去，飛身形縱躍幾個起落，只聽哎呀，哇啊之聲不絕，四下里接連噗通幾聲，跌落七八名黑衣人，皆是骨節(jié)寸斷，立時斃命。
原來仁宗書房四角，書案以下等處皆是空的，藏的都有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平常隱于四側(cè)，仁宗拍案即是信號，侍衛(wèi)即刻歸位。紫衣人早已由呼吸聽出他們埋伏的方位。紫衣人將侍衛(wèi)盡數(shù)殺了，道：“我不殺他們，他們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你也不會放過他們。我替你把惡人做了吧。你到底答不答應？”邊說便往趙禎走去，滿臉戾氣。趙禎本以為四下侍衛(wèi)武功高強，一擊必中，可是這些侍衛(wèi)根本就沒有看清紫衣人如何出手，盡皆送命。眼看紫衣人武功太高，趙禎此時嚇的魂飛魄散，心想這個趙德秀必是想除了自己，借著太祖的名號他好做皇帝，想著自己今日必死。紫衣人邊前行邊道：“我本人真不欲做皇帝，我一聲所愛，唯有武學一道且樂在其中。你現(xiàn)在若死了，那大宋豈不是要大亂套？不過……我再問一句，你到底答不答應？”面無表情，目射冷光邊說邊是用那只左手便向仁宗抓去。
突然，趙元儼撲上前來，一把抱住紫衣人的腿，哭訴道：“德秀皇兄，我勸皇上答應就是，切莫傷害萬歲。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紫衣人的目光卻瞬也不瞬的盯著趙禎背后，因為他已察覺仁宗背后暗處還有高手。
紫衣人道：“如今外憂內(nèi)患，朝廷根本無暇去控制寨島湖山的匪眾們，草莽豪杰便嘯聚江湖，況我大宋如今武學興盛，我太祖皇帝武功當時便誰何天下！一根盤龍梢打下我趙宋基業(yè)!而如今各幫派山寨無人節(jié)制，互相仇殺，目無法紀，肆無忌憚，經(jīng)常劫掠，黎民早已大有怨言，而朝廷對此事卻毫無辦法。所以我第二件事就是:有人會號集天下豪杰，召開一場英雄大會，推舉出一位武圣人，號令武林，善加疏導，使豪杰歸心，護我大宋。朝廷屆時不必干預此事。猛將必出于行伍，英雄必出于草莽，我太祖皇帝亦是行伍出身。否則任由江湖紛亂，則必出忤逆！”
趙禎此時面如金紙，倒還是很鎮(zhèn)定的道：“這第二件事倒是件好事，朕正為此事犯愁。須等襄陽事定之后才可召開英雄大會。朝廷可以事先聲明不予干涉武林英雄大會，但大會召開之前必須曉諭天下，武圣人只可調(diào)停糾紛，不得號令武林。第一件事也可以答應你，不再追殺周天一和鐘麟。至于讓朕認錯或洞庭湖怎么辦，朕無可奉告。我答應你，并不是朕畏死懼怕你武功高強，而是朕信你是德秀皇叔。是真心為太祖基業(yè)著想。如若你是假的，早就殺了朕或脅迫了朕。不過還要看你能不能出得宮去?！?p> 紫衣人哈哈長笑笑，掙脫趙元儼，說了句‘你比趙鈺強’，扭頭就走。剛走到門口，趙禎一聲令下：“侍衛(wèi)，給我拿下刺客！”那向頭領(lǐng)帶著親兵衛(wèi)隊一直守在門外，寸步不移，紫衣人和趙禎談話的光景，早有御林軍四面包圍了御書房。但紫衣人竟是絲毫不懼，直挺挺的朝著書房大門口那些御前侍衛(wèi)走過去。
趙禎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門口，只聽得外面馬嘶聲，刀劍聲，喊殺震天，哀嚎不絕，但絲毫掩不住其中一個漸漸遠去的爽朗的笑聲。
趙元儼心道這個紫衣人功夫?qū)嵲诟叱в周娂由仙锨绦l(wèi)竟攔他不??！轉(zhuǎn)身向趙禎：“萬歲，您受驚了！”趙禎卻道：“你以為朕真的懼怕他武功卓絕加害于朕嘛？在這皇宮里還沒有人能傷朕，言畢，一踹腳，不知踩在何處，趙元儼背后整個御書房內(nèi)嗡嗡不絕，如下雨一般，飛刀，鏢槍，跌落滿地，大部分直刺入書房的石頭地板。約莫一盞茶功夫，暗器才住了，可地板卻到處濕漉漉一層。剛才不管紫衣人站在何處，必會被射成刺猬。
忽然趙元儼聞到一股刺鼻氣味，正自詫異，趙禎道：“這是九龍升天水，是頂棚噴下來的，有一滴濺在身上，馬上即會肌膚潰爛，并且會使人酸麻無力。他若行兇，必死無疑。只是我們的侍衛(wèi)太也差勁了吧?！碧稍诘厣系娜首陔S侍羅四方，卻被暗器刺死，被毒水腐蝕，成了枯骨。趙元儼又想，那紫衣人若站在那里，豈不是早已成朽骨？或許他竟起了惺惺之意，有些擔心紫衣人了。
趙禎緩緩道：“你與此人相比，功夫孰高孰低？”
趙元儼以為是趙禎問自己話，心忖自己根本不懂功夫，抬頭時，驀然看到有一人身形高大，只露雙目的青銅面具遮臉，透出目光冷峻，衛(wèi)士打扮，不知何時無言綽立在仁宗身側(cè)。
那面具人脆朗的道：“此人曾于二十年前有過一面，十年前有過一會，未曾一戰(zhàn)，不敢妄斷。”
趙元儼正欲有話說，張口欲言，趙禎反而又先沖著趙元儼開了口：“我答應他不是因為他是德秀，是因為我想做個好皇帝，他有些話說的很對?！?p> 此時，夜已闌，風起。風過禁宮，搖動木葉。外面突然靜了，靜的能聽到葉片沙沙之聲。
趙禎揉了下眼睛，道：“已近四更了，顏查散啊，你莫辜負朕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