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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伊然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此生伊然 凌梓簫 3869 2019-04-15 00:12:06

  “小顏兒你總算回來了!”在宮道上一見到馬上就飛奔過來的小丫頭除了南宮翎珊還會有誰。

  小丫頭全然不顧站在一邊的五哥的感受,一把把人抱個滿懷,嘴里念叨著可想死你了,一會兒松了手,用袖口揩揩眼睛,“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我以為要永遠失去你這個好朋友了。我在宮里天天盼天天想啊,就想出去找你,可是天大地大,連皇兄都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我又如何能找得到你?!?p>  南宮翎珊絮絮叨叨的說著,南宮瑾煜也不惱,安靜地立在一邊等她們把話說完,景顏伸手探了探她的頭發(fā),明明經歷了千言萬語,卻好似云淡風輕一般,只是輕輕道,“傻子,你這么可愛機靈,我怎么舍得永遠不見你?!?p>  翎珊一聽這話,反而鼻頭酸得厲害了,豆大的眼淚眨巴眨巴滾下臉頰,“我聽聞你受了許多傷,給我看看,都傷在哪兒了?都好些了嗎?還痛嗎?”

  景顏不習慣這樣哭哭啼啼的重逢場面,太過溫暖讓她覺得恍惚與不真實,搖了搖頭,“沒事了,都好了,都結束了。你看我現(xiàn)在不又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站在你面前了?!碧ь^望了一直沒開口的人一眼,眼神交匯片刻知悉他心里的想法,遂輕輕推了推翎珊肩膀,“走吧翎珊,大禮要開始了,文武百官都在朝等著,我們不要耽誤了時辰?!?p>  “嗯。”景顏一提醒,翎珊方才醍醐一醒,點點頭,拉著人的手生怕把人再弄丟了。即便如此,一路上這只小喜鵲也不停歇,嘁嘁喳喳講著宮里這半年來發(fā)生的故事,自景顏離開之后太后身體每況愈下,常常進食困難,日夜被苦痛折磨著,睡眠也甚是不好,翎珊被關了半個月禁閉,很快就搬到鳳翔宮去照顧她了,每每聽聞她疼痛呻吟,心里也不好受,太醫(yī)院的來了幾波,確診是操勞過多,肝臟得臌,縱是太醫(yī)院神醫(yī)如林,也束手無策,無法回天,恐是時日無長,早早給南宮翊辰和南宮翎珊下了病危通知書,宮人們多也知道,孝服、棺槨也吩咐下去慢慢料理了。南宮翎珊一早就哭了好多回了,但是生死有命,人面對生死總是無可奈何的,只有常伴榻前服侍著,以表孝心。陪了太后最后數(shù)月,也不枉對她疼愛有加,倒是后宮的嬪妃們,經此一變,更能看出誰是誰非來,唯有蕭筱聽聞太后病危,常來鳳翔宮走動,陪著聊聊天打發(fā)時間,或者幫忙照料左右,也不嫌麻煩。余下眾多妃子,只一兩次見過,集體來請過安,多是聽說病疾難治,早避得遠遠的。柳含煙適逢小產,歇了快有半個多月沒聽到聲兒,后也時不時差人送些滋補品來,大概是鹿茸、人參之類,全然不對癥,只是不走心罷了。

  小丫頭念個沒完,頗有些對柳含煙的不滿之意,景顏卻毫不訝異,只安靜地聽著。南宮瑾煜不吭不響走到人身邊,輕輕把人手牽到自己身邊,迎著翎珊震驚的表情,小丫頭下巴都要掉出來了,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推了回去,眼神在兩人身上兜兜轉轉很多回,最后和南宮瑾煜那不帶任何表情的目光一對視,很快就弱了下去——她五哥說話向來哪有她插嘴的份。

  南宮翎珊拽了拽景顏的衣角,小聲道,“我其實已聽聞你們在一起的消息,但是——”小丫頭又抬頭惶恐的瞥了一眼南宮瑾煜,迅速低下頭以更低的聲音道,“小顏兒你確定不回二皇兄身邊了嗎?”

  饒是足夠小聲,怎能躲過那過人聽力的耳朵,很快南宮翎珊感覺到自己周身發(fā)涼,一股寒意襲上后背,不自覺拉緊了站在她身旁的擋箭牌。

  景顏乍一聽到這個問題,好像是多年前的舊事復又被提起一樣,微微思考了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每個人都該有自己新的生活。”

  南宮翎珊聞言,縱然再傻也知道她和二皇兄的感情算是徹底結束了。心里長長嘆了口氣,卻又覺得這口氣嘆完好像舒心了些,她尚還年輕,自小又被保護得好,當然不知道后宮爭斗的厲害,不知道那段和南宮翊辰在一起的日子對于景顏來說承擔了多少痛楚和壓力,好在小丫頭看得開,二皇兄是皇兄,五皇兄也是皇兄,和哪個皇兄在一起不是在呢。

  片刻至皇陵的祭壇跟前,遠遠的便見著眾人之前一身素服頭戴皇冠的年輕皇帝,雖說背對著百官,那身形景顏一眼便能將回憶全部拾起來。南宮瑾煜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邊,眼神止不住看向她的側臉,觀察她的每一寸表情,若說此刻最糾結的,莫過于是他的心情,翎珊的問題他自然是聽了,但是他還是想清楚的知道,現(xiàn)在那個人在她心里到底還有多少的位置。

  景顏就看了兩眼,既沒有想象中的翻江倒海,也沒有思緒萬千,就好像那人和在場的任何一個其他人一樣,與她無關,她的視線很快移到即將舉行的典禮上去,目不轉睛地聽著禱告聲。

  “文武百官下跪,一拜國母,送別國母長辭?!迸e行國事的肆師念著大禮流程,從祭壇上皇帝及眾嬪妃開始,底下王子諸侯,到文武百官,三六九等,包括所有在場侍衛(wèi)、宮人,紛紛要求下跪,只見黑壓壓一片人,好不壯觀。

  “二拜國母?!?p>  “三拜國母?!?p>  三聲叩拜結束,冗長的國喪才開始了它的序曲。肆師又念了些什么,景顏沒太聽明白,大抵也是些喪禮內容,隨后又是各種繁瑣的禮節(jié)和流程,過了春天,天氣放暖,偏偏有些熱了,日到三竿,尤其是曬的慌,便是如此,也沒有人敢抱怨什么。些許時候,典禮進行的差不多了,肆師又跟皇帝、欽天監(jiān)說了些什么,便見南宮翊辰抱著牌位,欽天監(jiān)跟前開路,棺槨抬著要下葬去了。南宮翊辰這一回身,才第一次見到了一直站在南宮瑾煜身邊的小人。目光定定在人臉上停留了一瞬,哭過的眼睛里有著各種說不清的情緒,那些復雜一言難盡,但也來不及、也不合適在這個場合傾吐,只能快速看了一眼,轉身往前面去了。

  景顏和南宮兄妹一行走在后面,再后跟著文武百官,佩戴鎧甲刀劍的士兵負責保衛(wèi)整個儀式的安全,一路上刀劍碰撞和小聲的私語,很快鳳棺下葬,與先皇合葬,陪葬眾多金銀首飾、絲錦綢帛,國葬三天,一切宵夜活動暫停,全國不允許婚嫁喜事放鞭炮。

  南宮翊辰真正見到景顏的時候,他已經回了養(yǎng)心殿,喪禮要舉行,國家政事卻不能因此耽擱,批完要緊的奏折,他坐在靈堂前,整個養(yǎng)心殿點著白蠟燭,守夜的宮人進進出出,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響。

  景顏進來的時候,南宮翊辰眼前一滯,就好像白天沒見過她似的,想了想又是見過的,原來白天有好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因為事情太多,現(xiàn)在她的再次出現(xiàn)讓他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有那么些不知所措,多的卻是久別重逢的喟嘆。自她走之后,他也曾尋找,也想挽回,可他又糾結又猶豫,往往徘徊兩難。其實真要找她又有何難,他的情報網絡那么發(fā)達,哪有可能找不到她,只是原來他自己也不堅定罷了。他的喜歡好像也和雨中的荷花一樣搖擺不定,隨時可能變換而已。

  所以說帝王之情,多是有情,最是無情。

  而如今失而復得,他想挽回了,想再擁有了,所以他看見她之后表現(xiàn)得夸張了那么一些,他急著起身,想要去抱抱她,想要用自己這個失意的喪母之子的形象去感動她,他并不是有意,但他的確和所有俗氣的人一樣,在那個時候用了這樣的方法。

  景顏沒給人抱上的機會,她看出了他眼里的光芒和希望,退后了幾步,早將兩人的距離隔得不近不遠,就那么一個動作,南宮翊辰知道,她變了。他眼里的希望很快轉化為失望,他當然聽說了那些傳言,宮里宮外,大街小巷,哪里都在傳,這個瑾王妃為了救南宮瑾煜身陷敵軍,百萬炸藥同船而沉,起初他覺得自己還有可能,還有機會,只要他再像以前那樣溫柔,像以前那樣對她好,他不信還破不了這些傳言。

  但是一次的懷疑已經無法挽回,扭曲的嫉妒增加的只有更為邪惡的心態(tài)。

  “你回來了?”南宮翊辰心想,不是這樣的,他一定還有機會。

  景顏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而在她心里,這個男人真的已經成為了過去式,不再有任何為他產生的悲喜情緒,“你還好吧?”她的問候就像普通朋友一樣,沒有多余的一點感情,“太后是你的生母,應該是很不好受的?!?p>  “我不好。”南宮翊辰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一如當年初見她時一般純凈且無辜,“自從你走之后,我過得都不好。”

  這是一句太過親昵的話,讓人浮想聯(lián)翩,藕斷絲連,但是景顏并沒有搭話,景顏笑了笑,就像有點無奈的自嘲一樣,她道,“我也還行。好像流浪了一番,生死離別都經歷過了?!?p>  南宮翊辰想心疼,想抱抱她,想告訴她自己當初的決定是錯的,想要盡全力地讓她再給一個機會,但是他怕了,他看到的景顏和以前再也不一樣了,她的眼里不再有迷戀,沒有一點多余的感情,清澈的可以見底,他要輸了,他怕輸,但是這回他好像真的再也挽回不了了。

  景顏好像知道他要說什么一樣,她輕輕舒了一口氣,表情輕松又自然,“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都該拿得起、放得下,不是嗎?”

  南宮翊辰緘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句“拿得起放得下”,他有些語無倫次,只能說了一句,“鳳位我為你一直留著。”

  景顏笑了,很小聲的笑,沒有嘲笑和其他意思,“不要留給我,留給真正對的人,我不是你對的那個人。你的那一個人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還沒發(fā)覺而已?!?p>  南宮翊辰還想要辯解什么,她聳了聳肩,“我該回去了,他還在外面等我。”也不等他繼續(xù)說話,她提腳往外面邁,一邊走一邊還留著聲音,“每個人在生命的每一個階段都在不斷和各種各樣的人交集,有些人交集了會一直纏下去,這就是命里注定的,有些人交集結束,就像兩根分開的竹筷,從此走向不一樣的方向。但是誰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沒有人能預知將來,哪怕做好很多很多的準備,將來還是不會像想象一樣一帆風順。但是,沒關系啊,正是因為將來無法預料,所以才更精彩啊……”

  話音斷了,人也消失在面前,南宮翊辰好像做夢了,不知道她到底來沒來過,但是她的話卻如同多久之前一樣深入肺腑。

  她還是同以前一樣,那么睿智,那么聰明,從來就不像被綁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呢。

  景顏走出養(yǎng)心殿,外面的人站在燈籠下只能依稀辨?zhèn)€身影,景顏快步走上前去,自然地握上人的手,“走吧。”

  那人也沒有多問,只是輕輕點點頭。夜色中,這一對人,如神仙眷侶般,安然自在,不在乎任何旁人的眼光,也不在乎那些過往煙云,就像是漫步在千百年的時空隧道上,他們的心彼此緊緊相通,從今走到古。

  此生,便是這樣了。

凌梓簫

幺幺最近催我更文催的很勤快,可能是我一直言而無信吧,說18年完結說了好久最后還是推到了現(xiàn)在。前兩天還跟幺幺說還得好幾章呢,沒這么快完結,因為在我的大綱里還有些零星的內容需要再交代的。結果今天寫完了這章,突然覺得沒有必要了,后面的劇情都是累贅了,《此生》到這邊可以結束了,也完全結束了。再之后的故事大家可以自己想象,也可以看之前的暗示,反正小說而已,怎么結局都可以。《此生》熔鑄了我這五年的心血,本來以為完結的那天我會如同再見南宮翊辰的景顏一樣思緒眾多,結果真寫下完結二字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其實心中也是平淡如水的,就像完成了好久以來的一項大工程,我這個人寫東西做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既然今天寫到了該完結的時候,那就完結吧?!洞松返奈墓P從幼稚到搞笑到思考,也是我自己思想的不斷轉變,也算是一路上自己的成長了。謝謝,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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