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內(nèi)。
鳳未斜斜倚在榻上,身上搭著薄毯,捧著本野史倒也讀得興味。侍女顏輕端著杯熱茶推門而入??匆姶白影氤?,便走過去將窗子關(guān)緊。
“沒什么打緊的,窗子敞著透透氣才好?!兵P未呷著熱茶道。
“這外頭雪還在下,公主您身子尚未大好,如何經(jīng)得起這寒風(fēng)。來時王上便再三提醒奴婢,定要服侍周全,莫染了寒氣?!鳖佪p上前將毯子掖好,方才立在榻前。
“不過風(fēng)寒罷了,本宮有分寸的。”鳳未笑道,卻不再阻止。顏輕是自小便服侍她的,這次來到胤國,鳳未便帶上了她。顏輕性子直,卻不笨,待鳳未也是真心,故二人之間情分頗深。
“這可是在他國,公主若病得重了,不定王上如何責(zé)怪呢?!鳖佪p口中的王上正是西朝君王——鳳祈,鳳未胞弟。
鳳未只笑,捧著熱茶,氤氤氳氳間眉眼如畫,看不清其中所想。
“顏輕,那晉安世子可有離去?”
“回長公主,果不其然,那晉安世子并未急著離去,而是在胤國王宮內(nèi)逗留了許久,那殊月公主卻早已回了驛館歇下了?!鳖佪p垂首恭敬道。她一向是個聰慧的女子,否則也不會成為鳳未的貼身侍婢,鳳未這人素來是條理分明的,在正事上面必定不能有絲毫馬虎。
聽了顏輕探來的消息,鳳未倒是輕笑出了聲,低低喟嘆。
“有趣得很?!?p> 容越坐在書房內(nèi)批著折子,聽隨侍稟報晉安世子還未離去,握著朱毫的手絲毫未頓,只吩咐:“若他來找孤,便叫他進(jìn)來?!?p> 約莫片刻,便有人引著趙潯進(jìn)了書房。
“見過靖王?!壁w潯墨色華服,眉間冷然,不卑不亢。
容越微微抬首,將朱毫擱置一旁,整個人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端的是自在閑適:“世子來找孤有何要事?”
“靖王已登基三年有余,可有立后的打算?”趙潯筆直立著,開門見山。
靖王容越,二十一歲登基,今三年整,卻始終不曾立后,任朝中言語紛紛,容越也未曾動過立后的念頭。
容越噙了抹淡笑,把玩著玉扳指,淡淡道:“孤之家事,世子未免逾矩了?!?p> 輕描淡寫幾句話,而趙潯驀地心下一顫。
至于容越,他還是第一次接觸之前聽過不少關(guān)于靖王容越的傳聞,有褒有貶,如今得見,確實(shí)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不過,他也是一國世子,自小便接受治國之道,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論手段智勇,他自認(rèn)不輸容越。雖說父王忌憚容越,但在他想來,不與之交鋒,如何能知曉究竟孰更勝一籌?
思及此,便平靜了心緒,重新理了話頭。
“那靖王覺得我朝殊月公主如何?”
“殊月公主名動天下,自是名不虛傳的。”
“如此么……”趙潯琢磨他話中含義,擰著眉頭,“靖王,本世子此番來到胤國,除去給靖王祝壽外,其實(shí)還有一番任務(wù)在身?!?p> “哦?”容越似有幾許興味,支起了身子洗耳恭聽。
趙潯幾乎咬牙,沒想到這靖王竟是這般會耍太極的人物,他話都坦白到了這份上了,他還是不為所動,一副完全不知你來意的狀態(tài),這叫他如何接話下去!
“殊月公主乃是我朝最為風(fēng)光的一位公主,論容貌,無疑晉安第一女子,論才情,也是獨(dú)有風(fēng)華,自小便受盡寵愛,只是不知,可否能入了靖王的眼?”
這話無疑是再明白不過了。我晉安最高貴的公主打算同你和親,你是個什么看法?若是容越一口回絕,那便是太不將晉安放在眼中,畢竟人家也說了,殊月公主無論身份容貌都是晉安第一女子,要這般的人都入不了你的眼那還有誰能入?
“孤立位不久,局勢尚且不能大穩(wěn),還不是立后的最好時機(jī)?!比菰降馈?p> 趙潯差點(diǎn)氣悶!局勢尚且不能大穩(wěn)?開什么玩笑!天下誰人不知,靖王容越立位之時是何等的雷厲風(fēng)行,即位不久便已大權(quán)掌握,三年整若還局勢不穩(wěn)那還真是笑掉大牙!
趙潯看著面前依舊風(fēng)輕云淡的男子。忽然沉思了起來。
說實(shí)話,此番奉父王密令前來之時,他并不覺得這是一件不容易完成的事情,畢竟現(xiàn)在五國鼎立的格局已是不穩(wěn),無論從什么方面來說,結(jié)盟無疑都是極好的選擇。晉安既然有意同胤交好,還獻(xiàn)上了殊月公主,靖王也年紀(jì)相當(dāng)尚未立后,那這無異于是雙方都有利的選擇。且常人就是看見趙殊的容貌之后也會傾心,更遑論趙殊身后的暗涌權(quán)勢!可他萬沒有料到,容越連猶豫都不曾便拒絕了!
“靖王,說實(shí)話,本世子覺得這世間再少有女子能配得起胤國王后這一稱謂。此事重大,還是希望靖王可以再多加考慮?!壁w潯終究還是拉下了臉,畢竟同胤國結(jié)盟是個極好的選擇,而且方才殿內(nèi)他也試探過容越,容越也當(dāng)眾表示對西界無吞并的看法,那二國之間暫時無利益糾葛,最重要的是,無論趙殊還是容越都是名滿天下的人物,二人從身份容貌地位上看都是再合適不過。
“配不配得起自是孤說了算的,便是市井女子,孤說她配得起,她便配得起?!比菰铰缘?,忽而頓了頓,“而且,孤似乎忘了說了,孤素來記仇。”
素來記仇。
趙潯胸口一結(jié),終是說不出話來。記仇記仇,記得便是宴會上他咄咄相逼的仇么!靖王容越呵,這般風(fēng)華卓然的男子,竟這般坦率得說出這樣的話來,實(shí)在是……叫人不得不氣悶在胸又不得發(fā)作。
“那本世子便先告退了?!壁w潯微微行了退禮便大步離去,背脊挺得筆直而僵硬。他身后,容越連看他一眼都未曾,而是提起朱毫,繼續(xù)批起了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