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報應(yīng)
秦珍容心亂如麻,煩躁不已。遠遠離了端王府的兄妹,卻也不能去打擾大夫施藥,她用了左賢王的藥膏,陳年傷口也起了變化,雖然創(chuàng)傷沒有平復(fù),卻不再泛紅醒目,一眼望去,美貌恢復(fù)了七八成,已夠奪人眼球。
大夫中年男子,眼光不由自主被秦珍容的美貌吸引,眼睛太過精細,她怕大夫分心不仔細,不敢去看冬梅二人施藥,只讓人找個房間讓她坐坐。
秦珍容自責自己當初的魯莽,救人變害人,愧疚不已,同時也五味陳雜想著季懷貞。她知道季懷貞高高在上,手握自己的生殺大權(quán),可自她入京以來,季懷貞處處維護提拔,一心為她著想,她雖不至于肝腦涂的為季懷貞效勞,卻也是感激的,愿意為她出力。
現(xiàn)在,殘酷的事實告訴她君臣之道,沒有朋友和真心。
那些關(guān)于手段凌厲季懷貞的流言,在季懷貞膝下惡毒無比的季欣然都在告訴秦珍容,皇后季懷貞不簡單,那些好感和感激可以收起來了。
秦珍容在一間藥室里獨坐了很久,那杯茶一分未動,神色凄然,是對那一雙姐妹可憐境遇的悲傷。
冬梅和玉環(huán)來找她的時候,看她的樣子,眼中無淚卻無比悲傷,都圍到她身旁,冬梅顫著音道:“小姐,你若難受就哭一哭吧。”眼淚簌簌落下。
玉環(huán)也紅了眼眶,她看不得秦珍容難受,只是死死憋著。
秦珍容凄然一笑,看著二人道:“我不是為婚嫁的事情難過,只是為著這個世界?!?p> 就算是現(xiàn)代,又缺少了害人的惡魔嗎?沒有,只是害人的終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有法律給與他們懲罰,而這里,人命并不重要,是非黑白全為權(quán)貴服務(wù)。
秦珍容深吸一口氣,將那些思緒藏起來,冬梅和玉環(huán)不會明白她,只會擔心她是為了婚姻的事苦惱,她又何必表現(xiàn)出來讓她們擔心。
秦珍容霍地站起來,一掃陰霾,有力的揮舞著雙手給她們打氣:“傷心的事情沒必要憋著,我已經(jīng)發(fā)泄過了,難受是要難受的,但時間會治愈一切,重點是眼下需要解決的問題?!?p> 冬梅抹掉眼淚看著她:“小姐,你真的不準備嫁入魏王府嗎,四公子對你很好呢?!?p> 秦珍容決然搖頭:“可整個魏王府對我不好啊,雖然秦依容是自作自受,但這些下作的手段本來是要用到我身上的。你覺得如果是我被如此對待,許子信要怎么面對他的父母?不嫁過去對我們都好。”
“我們走吧,該做了結(jié)了?!鼻卣淙菀皇滞熘粋€人出了醫(yī)館,直奔秦府。
秦府昨日有多喜慶,今日就有多喪氣,一次嫁二女本是佳話,卻不想兩個女兒都嫁錯了家門,成為了整個上京城中的笑話。秦依容失身的事情并沒有傳揚出去,但平遠候府拒婚的事情卻已經(jīng)人盡皆知,其中緣由平遠候府不說,是給秦依容留了面子。
秦珍容更是因為封忻平風流成性的傳言被傳得更加難聽,秦府一日之間被整個上京城中的人笑話得顏面盡失。
笑話便笑話吧,現(xiàn)在對于秦府更重要的是兩個女兒的將來。
皇后季懷貞遣人召她進宮,秦珍容先去了一趟書房,找到了越加病重的秦渙文,她問:“三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辦?”
秦渙文病容憔悴道:“依容只能這樣了,這是她自己……”他嘆口氣,不再說下去,反而問她,“你呢?”
秦珍容起身,笑著說:“我沒事,一切很好,你休息吧?!闭f著就準備離開。
秦渙文撐起身體勸道:“你不嫁入魏王府嗎?是她破壞了你的婚姻,就算受了魏王府羞辱,你也不需要理會我們,看四公子對你的態(tài)度,不會虧待你,嫁進去你會幸福的?!?p> 秦珍容回頭,搖了搖頭:“不會幸福的,三妹雖然做了錯事,也算是替我擔了禍事,本來這些都該是我受的。許子信再喜歡我又有什么用呢,整個魏王府都要害我。您放心吧,在曲河的那三年,我雖然受盡苦楚,卻更加堅強了,這些苦難我還不放在眼里?!鼻販o文的可憐之處也是時代造就,看著他本來健健康康的人因為悔恨而倒下,身體消瘦,精神委頓,秦珍容也不忍再落井下石了。
秦渙文望著她的背影,默默留下兩行清淚。
秦珍容出了書房,想了想,直接去了幽蘭苑,她沒有進去,只是找人替她傳話。她知道秦依容初遭禍事,情緒一定激動,她便不好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誰知傳話的丫頭行事魯莽,直頭直腦當著秦依容的面說秦珍容在外等候,本來一動不動如活死人一般的秦依容聽了,發(fā)了狂似的沖出來,披頭散發(fā),赤足踩在石子路上奔到秦珍容面前,被玉容攔在一步之外。
她對著秦珍容廝喊,撕心裂肺一般:“是你!是你害我!”
肖氏和齊媽媽都趕過來,卻拉也拉不住她,她不停朝著秦珍容廝喊,形如瘋子。
秦珍容只是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秦依容鬧著鬧著突然兩眼一翻,不省人事,齊媽媽遣人急忙把人抬回去,又立刻遣人去找秦颯請大夫。
秦珍容看著肖氏,淡淡道:“我要進宮了,想問下你,有什么要我對皇后娘娘說的,想不想找魏王府的麻煩?!?p> 肖氏追隨著秦依容的眼光轉(zhuǎn)向了她,眼里有了一絲感激:“謝謝你沒有刺激她?!?p> 秦珍容沒有說話,這聲謝謝,她受得起。
肖氏疲累地道:“討公道嗎?我很想,可是,依容做的事情本就錯了,顯赫的魏王府和季氏都是我們家得罪不起的,不懲罰她就不錯了,還敢奢望討公道嗎,算了?!币灰怪g,連肖氏也老了好幾歲。
秦珍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彼龥]有寒暄,說完就走。
肖氏望著她的背影,和秦渙文一樣,留下了悔恨的淚水。如果她當初沒有將仇恨埋進秦依容的心里,今日是不是都會大不一樣,報應(yīng)啊,是報應(yīng)啊。
我毀了別人的孩子,現(xiàn)在,報應(yīng)到自己孩子身上了。
秦珍容進宮覲見,直接被帶到了季懷貞床榻旁,季懷貞氣色不好,臉色蒼白,一見她一下就展開了一個微笑,添了一抹生氣。
秦珍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她恭敬請安,坐在了床前小杌子上。
季懷貞看了看她的神色,嘆口氣:“唉,本宮若是昨日去主婚就好了。”
“娘娘別這么說,這些小事哪里比得上娘娘的身子和皇嗣重要。”秦珍容恭恭敬敬道。
季懷貞輕輕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她突然凌厲:“本宮會讓魏王府娶你為妻的,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季欣然!”她的唇齒間碾磨出一絲血氣,比自己還要氣憤。
這樣的氣憤,如果不是發(fā)自真心,那是什么呢?或許是因為季懷貞對權(quán)勢的掌控,所謂真心,怎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上呢,她和季懷貞并未有情感交集,想明白后,她淡淡道:“娘娘,不需要了?!?p> 季懷貞意外地看向她,不理解道:“什么?”
秦珍容笑了笑:“我不想嫁過去,娘娘也不需要為我費神?!?p> “你擔心嗎?”季懷貞握著她的手,“你不需要擔心,我會為你做主的。”
這番語氣,這樣擔心又成竹在胸的神情,像極一個愛護幼妹的姐姐,而秦珍容若是沒有經(jīng)過早日的事情,說不定就要感動了。
秦珍容恰到好處露出感激的神色:“娘娘,就算我嫁過去,也不會幸福的。魏王府里面的人千方百計要除掉我,我又何必去自找麻煩,說不定,日后還會連累娘娘?!?p> “哼!”季懷貞不屑道,“魏王府算得了什么,有本宮替你撐腰,你自己也有本事,還怕生存不下去?就算攪他個天翻地覆也沒人怪責你?!?p> 秦珍容還是搖頭,季懷貞緩了緩語氣:“這個四公子待你,是極好的?!?p> 秦珍容悵然道:“從來,婚姻就不是兩個人的事,還有兩個家庭的事情。若是把魏王府當做官場,我不會拿他當回事,興風作浪無所不能???,若是夫家,而許子信又是我在乎的人,我哪里還能做出出格的事情讓他為難呢。不嫁,才是最好的選擇?!?p> 季懷貞深深看她一眼:“若是你想,本宮可以讓他與你單獨開府,甚至讓你們離京獨居也不是難事。”
秦珍容震驚地看向季懷貞:“娘娘,其實你不用為了我如此費心?!边@是季懷貞在考驗自己的忠心嗎,秦珍容不敢掉以輕心。
季懷貞眼神瞥了一眼黃鶯和畫眉,見她們身體都向這邊傾斜,也不避諱:“本宮希望你幸福,魏王家的四小子對你是真心的,本宮看得出?!?p> 秦珍容眼里浮出一層霧氣,她努力閉了閉眼,看著季懷貞道:“沒用的,時間會帶走一切,包括愛情,而親情會更加長久的存在,魏王府不會讓他跟我走,會無孔不入入侵我的生活,想要帶走他,而他不可能不孝順。”
季懷貞眼里突然漫出一絲心疼,她伸出手撫摸了秦珍容的頭,想要帶走她的煩憂和痛苦似的:“放心,我一定會再為你覓得一個如意郎君?!?p> 秦珍容堅定地搖了搖頭:“娘娘,既然我已經(jīng)走到了現(xiàn)在的地步,就不想走回普通女子的路?!?p> “你的意思是?”
秦珍容已經(jīng)將一切憂愁拋開,目光明亮:“既然我已為官,很想就此在這個職位上發(fā)揮發(fā)揮?!?p> 季懷貞皺了皺眉:“你想為官?可是,這條路會很難走。本宮的意思是你就在后宮走動便可?!?p> 秦珍容笑了笑:“既然有機會,總要嘗試嘗試,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獲?!?p> 季懷貞思索了一會,眉頭舒展開來:“也是,可以拭目以待。”
秦珍容道:“娘娘,就讓我和封大人順勢而為成為夫妻吧。”
季懷貞驟然變色,斷然拒絕:“不可,封忻平不是良人?!?p> 秦珍容無所謂道:“他是不是良人,這不重要?!?p> 季懷貞疑惑道:“不重要?”
秦珍容點頭:“是,不重要?!?p> 季懷貞十分不理解:“你就這么交代自己的婚姻大事?你會后悔的?!?p> 秦珍容解釋道:“不會的,我很清醒?!彼玖似饋恚瑢χ緫沿懙膬蓚€婢女道,“你們下去,我有要緊的事情和娘娘相商?!?p> 兩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將她放在眼里,都看向季懷貞。
季懷貞挑了挑眉,向二人道:“你們先下去,本宮想聽聽她要說什么?!?p> 兩人半步不肯挪走,秦珍容哂笑:“怎么,你們兩個區(qū)區(qū)宮女,連皇后娘娘的話也敢違抗?”
黃鶯跪在地上,懇切道:“娘娘,奴婢怎么能離開你呢?萬一有人圖謀不軌怎么辦?”她瞪著秦珍容,滿眼敵意。
季懷貞沒說話,秦珍容居高臨下看著她,語出不善:“你有什么用呢?我一個手指就可以戳倒你?!?p> 黃鶯反唇相譏:“奴婢一條命可以護住娘娘。”
秦珍容歪著頭繼續(xù)嘲諷:“那也是無用的一條命,攔得住我?”
畫眉指著秦珍容呵斥:“放肆?!?p> 秦珍容兩個指頭擊發(fā)氣力,兩人軟軟一倒,閉著眼再無多余的廢話。
季懷貞淡淡看著地上的二人:“你殺了她們?”
秦珍容毫不在意道:“沒有,只是讓她們暫時閉上嘴?!彼匦伦罔蛔由侠^續(xù)道,“娘娘,婚姻不是女子唯一出路,我不喜歡被束縛住,不然,怎么為娘娘效勞。封忻平無父無母,更無長輩指手畫腳,是很合適的人選。而且,我并不喜歡他,他生性風流大可自找美人,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若是將來真的有良人,我便合離再嫁也無不可?!?p> 季懷貞道:“那你可以不嫁,就呆在我身邊?!?p> 秦珍容有意無意看了地上的兩人:“總有人逼著我一定要嫁,還不如活得自在先嫁給一個同樣為娘娘效勞的人,也有娘娘為我撐腰嘛。”
秦珍容最后一句話帶著一絲俏皮,惹得季懷貞抿唇笑了笑,季懷貞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也是,你不是自暴自棄,而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你知道自己的路怎么走,我又怎么會不成全你呢?!?p> 秦珍容起身行禮:“謝娘娘成全?!彼蝗幌氲郊拘廊唬瑔柕?,“如果我嫁給了封忻平,那季小姐怎么辦?”
季懷貞面色一沉,輕輕一笑:“她那么不想嫁,便永遠別嫁了。你何必在乎一個不相干的人?!?p> 秦珍容暗想季欣然這次是真正被季氏拋棄了,想到季欣然,她便想到了秦依容,立刻跪下懇求道:“娘娘,我的三妹也犯了欺君之罪,但她已經(jīng)受到了懲罰,被玷污了身子,可不可以不再追究。”
季懷貞慢慢道:“這是她咎由自取,本來不打算放過她,且看在她替你受了罪的面上,不追究了。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陡然凌厲,“好一個魏王府,本宮要想個由頭治一治他們才行?!?p> 秦珍容勸道:“娘娘,魏王府乃宗親勢力之首,輕易動不得,不如這次先按下不提,等著將來抓住機會,再一并治罪罷了。”
季懷貞冷冷道:“聽你的,這筆賬,本宮一定要和他們算算清楚。”
“皇上駕到。”隨著一聲唱喏,季懷貞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了一閃而過的厭惡,卻在見到皇帝之時,很好的掩飾住了。
秦珍容瞟了眼地下躺著的二人,決定若是皇帝問起,就告?zhèn)€黑狀。
“臣女參見陛下?!鼻卣淙莨ЧЬ淳葱卸Y后,就垂著頭等在一邊。
皇帝看到她,瞇了瞇眼睛,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眼里發(fā)出了色瞇瞇的光芒,秦珍容嘴角抿成一個冷漠的弧度,幾欲想吐。
“來,你過來?!被实酆茌p浮的向她招了招手。
秦珍容忍了忍,突然指著地上的兩個宮女轉(zhuǎn)移話題:“陛下,這兩名宮女不聽娘娘命令,被臣女小小教訓了一下,請陛下不要懲罰臣女?!?p> 皇帝根本不看地上的宮女,招手讓秦珍容過去:“別理她們,你來?!?p> 秦珍容不動,腦中急速想著對策。
“來?!被实壅Z氣加重,帶了一分不悅。
秦珍容實在不愿意,這般輕浮惡心的人,是普通人她早就揮拳打死了,憑什么是皇帝就可以不要臉還不能反抗!她閉閉眼,死馬當活馬醫(yī)算了,抬起頭道:“臣女不敢,臣女已為人婦,皇上九五之尊,卻也是男子,臣女不敢逾越?!?p> “放肆!”皇帝直接站起來,拿起床邊季懷貞的藥碗就要砸下去……
“陛下?!奔緫沿戃涇泦玖艘宦暎实垡魂圀@顫,突然變色,溫柔看向季懷貞:“什么事,皇后?!?p> 季懷貞指著秦珍容道:“是臣妾讓她這樣說的。臣妾和她頗為投緣,她一來,臣妾的身子也爽利起來,正想讓她日后常來陪伴。可臣妾容不得眼前的人爬上龍床,皇上寵幸誰都可以,只一點,臣妾早就與皇上說過,萬不能對臣妾身邊的人動心思?!?p> 皇帝一臉寵溺,坐到床邊,連聲道:“皇后說得是?!?p> 季懷貞抬起下巴:“你走吧。”
秦珍容連忙告退,一路冷著臉回了秦府,大門一開,闔府一股死一般的寂靜,明明是大中午,日頭充足,卻無端端生出了一絲陰冷。
“三小姐,自盡了?!?
南柯一椽
最近迷戀一部小說的主人公,再看自己的文章,差距果然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