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的忠誠
身為白家家主，不可能如此突然的死亡而白府竟無人覺得奇怪，甚至連喪禮都沒有按澤國的規(guī)矩來辦而是將她的棺木早早移到荒郊，甚或連葬禮都沒有完成，其中，必有因由。
她有直覺，這其中的因由，必是對她不利，那么她便不能在不清楚白府如今的情況下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她暫時需要靜觀，因而她需選擇一處最不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地方翻墻而入白家——白府藥閣。
這處藥閣，是白琉璃之母夏侯暖生前最寶貝的地方，是夏侯暖嫁入白家之后白致特意為她建的，夏侯暖不僅有一身好功夫，還有得一手好醫(yī)術(shù)，曾經(jīng)，但凡曜月大陸上有的藥材，在這里幾乎都能找得到，雖不能說應(yīng)有盡有，但只要夏侯暖想要的藥材，哪怕翻山越海，白致也會為她尋來，足見夏侯暖在白致心中的地位。
只是，自十年前那一場定國大戰(zhàn)以來，白琉璃再也見不到那個喜歡在藥閣里忙碌的溫暖身影，盡管她每一個月都會命人整理添換藥閣里的藥材，平日里白琉璃不允許任何人踏足這個地方，在這舉城歡慶的夜里，自然更沒人靠近這個終年無人的地方，所以如今的藥閣，除了清冷，還是清冷。
曾經(jīng)的白琉璃為了緬懷自己溫柔的娘親而一直沒有讓這藥閣廢棄，倒是沒想到，如今這藥閣派上真正的用處了，救她這張被毀掉的臉。
她之所以被道上之人稱為修羅毒醫(yī)，不只是因為她是令黑白兩道都聞風(fēng)喪膽的殺手“修羅”，且還是醫(yī)毒無雙的神醫(yī)，在她手上從沒有救不好的病人，如今她需要的藥引已經(jīng)到手，這個藥閣里的藥材雖不是寶，也足夠她還原她這張臉了。
雖是初來乍到這個世界，然因著原主的所有記憶，白琉璃對白府的一切并不陌生，輕車熟路地入了藥閣，正當(dāng)她點燃蠟燭要罩上燈罩時，忽聞屋外傳來細微的響動，她立刻躬身將蠟燭吹熄，拔了燭臺上的蠟燭，抓起燭臺悄聲移到了門背后。
黑暗里，白琉璃摸著燭臺尖利的頂端，眸中寒芒乍現(xiàn)，還真是個多事之夜。
響動到了屋外時，忽然頓了頓，而后只聽屋門被慢慢推開的聲音響起，聽木軸轉(zhuǎn)動發(fā)出的聲音，在這靜寂的夜里顯得尤為清晰，月光透過推開的門縫漏進漆黑的屋內(nèi)，投照出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看著投照在地上的影子，看著影子里那獨屬于丫鬟婢子的發(fā)髻，白琉璃背貼著墻壁站在門后，冷眼盯著這瘦小的婢子，慢慢抬起了握著燭臺的右手。
當(dāng)婢子的雙腳一并跨入門檻時，被推開的屋門倏地被關(guān)上，整間屋閣瞬間被黑暗吞沒，就在婢子嚇得要尖叫出聲時，一個尖利的東西抵到了她的咽喉上，令她那就要破口而出的尖叫生生卡在了喉嚨里，換做了急促不安的喘息聲，就算在黑暗里目不視物，但是那抵在咽喉上那冰涼又尖利的觸感讓她明白，這是個會取她命的東西。
白琉璃站在婢子身后，燭臺的尖端就抵在婢子撲撲跳動的咽喉上，感受著婢子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與她恐懼至極致的呼吸聲與心跳聲，聲音冷得仿佛沒有情感一般，“很好，聰明地知道不該亂叫，說，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伺候老太爺?shù)南氯?，我叫，我叫沙木……”婢子不敢有絲毫猶豫，顫抖著聲音磕磕巴巴地回答了白琉璃的問題。
只是，婢子剛回答完問題，便覺那尖利的東西碰到了她的喉嚨上，刺得她當(dāng)下恐懼蓋過了疼痛，身子顫抖得愈加厲害。
沙木？黑暗里白琉璃的眼神更冷了一分，以致她手上的燭臺頂端更刺入婢子的咽喉一分，記憶里，她給爺爺安排的婢子里，沒有誰叫沙木的，這個小丫鬟，想來是不想要命了。
“來這兒的目的？”白琉璃的眼里隱隱有了幾分殺意。
“老太爺病了，從，從昨兒白天開始就，就昏迷不醒……”婢子回答得小心翼翼，“請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來瞧，喂老太爺吃了好幾帖藥，可都沒見老太爺醒來，珍珠小姐說，明日要是老太爺還不醒，她就親自進宮求太醫(yī)來瞧，我想著府中有藥閣，想著要是老太爺再喝一帖藥就會醒來了也不一定……所以，所以才斗膽到藥閣來……”
只是，婢子話還未說完，那一直抵在她喉嚨上的利器離開了她的喉嚨，這突來的釋然之感也令她的話就此打斷，婢子立刻又驚又怕又喜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掌心感到有些黏稠的濕潤，讓她一時忘了恐懼，癱軟地跪在地上。
“你是白府的下人？”白琉璃松開了對婢子的威脅，然眸中的冷意有增無減，眉心更是微微蹙起，自婢子身后慢慢往屋子里走，右手仍是握著燭臺不放，只要這個瘦弱的小丫鬟敢有一句假話，她隨時都能刺破她的咽喉，要知道敢胡亂拿她的爺爺說事的人，下場都不會好。
“是，是的?！毖劬ι陨赃m應(yīng)了黑暗，婢子也稍稍能看清那自她身后走出的人，一瞬間又跌回了危險的恐懼里，覺得自己逃肯定是逃不掉，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老實道，“我是府里的三等丫鬟，以前都是在后院干活，前，前兩天，大管事把我調(diào)到前院來，讓我，照顧老太爺?！?p> 漆黑的屋內(nèi)忽有火星子亮起，是白琉璃吹燃了火折子，將重新插在燭臺上的蠟燭點燃，使得屋內(nèi)驟然有了光亮。
也因著光亮，婢子看見了火光旁那一張疤痕縱橫的可怖臉龐，嚇得婢子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尖叫出聲，卻在聲音沖出喉嚨之前抬起雙手死死捂住了嘴，看著那張如鬼魅般的森然臉龐，雙眼驀地睜大，聲音不可置信地顫抖，“大……大小姐！”
白琉璃冷眼看著既震驚又惶恐的婢子，竟發(fā)現(xiàn)，婢子驚惶的眼神深處閃爍著喜悅，令她定睛在身子瘦小單薄的婢子雙眼上。
假象？卻又不像，一個人的眼神不會說謊，且她閱人無數(shù)，辨得出表象之后的真假，面前這個名叫沙木的小丫鬟，究竟是誰？她的臉毀成這樣，她還看得出她是誰？
盡管心中有疑點，白琉璃面上除了冰冷還是冰冷，一副隨時都能拿捏了婢子小命的陰寒，然，此刻的小丫鬟面對面容被毀一臉陰冷猙獰的白琉璃卻是慢慢卸下了驚恐，換上了既高興又恭敬的神色，出乎白琉璃意外的立刻雙膝跪地，繼而朝白琉璃重重地磕了一記響頭，白琉璃微微蹙眉，小丫鬟卻激動道：“奴婢終于又能見到大小姐了！奴婢謝大小姐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