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府里的人雖都知道小姐有夫人留下的大筆財富,但因夫人有言在先在小姐出嫁前,不能自由支配那些財富,小姐每月只有公中的二兩月錢過活,自己都捉襟見肘了,自然拿不出多余的銀子賞人,而新夫人卻手握管家大權(quán),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以致那些下人雖顧念小姐主子的身份,不敢明著對小姐不敬,她們這些跟小姐的人卻是受盡了白眼,早盼著能有機(jī)會一雪前恥,揚(yáng)眉吐氣了!
“我難道是為了那些人才回去的?狗咬我一口,難道我還咬回去不成?”君璃已經(jīng)不耐煩了,難道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談媽媽還以為她是以前那個任人欺負(fù)的君璃嗎?有個唐僧奶娘真是傷不起,“只要他們不再犯到我頭上,我管他們?nèi)ニ滥?!媽媽還是趕緊叫人來搬東西罷,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
說得談媽媽不敢再說,屈膝行了個禮,自安排人手去了。
這一回,談媽媽的辦事效率極高,不到一個時辰,便將近五十個人各司其職的安排妥當(dāng)了,趕在黃昏之前,將君璃當(dāng)日抬進(jìn)汪家的所有嫁妝包括大件的家俱,都裝車運(yùn)出汪家,運(yùn)到了君璃位于四條胡同的陪嫁宅子里。
余下君璃四下里看了一遍空蕩蕩的屋子,才笑得不無惡意的向談媽媽道:“這下媽媽可以使人回去告訴老爺我已拿到和離書,可以派人來接我回去了!”
談媽媽不由有些忐忑:“小姐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真的行嗎?”
“怎么不行?”君璃反問,“難道老爺有親口說過我必須帶了自己的全部嫁妝才能回去?”“親口”二字還有意被她咬得極重,她就不信君老頭兒有臉將自己心底見不得人的想法訴諸于口!
談媽媽搖頭:“這倒是沒有……”
君璃微笑,“那不就結(jié)了!媽媽快使人回去傳話罷,你沒見汪媽媽已經(jīng)在院門外晃了好幾圈了?”
談媽媽也是知道和離書都拿到了,她們自然不好再在汪家多停留的,更何況人家早有言在先,忙應(yīng)了一聲“是”,即刻使了人回君家去。
君家的人來得極快,領(lǐng)頭的是個約莫三十來歲,梳圓髻,戴赤金雙股金釵,瞧著很是精明利落的媳婦子。
當(dāng)她看到汪家的門廳里君璃主仆五人都只隨身帶了一個不大的包袱時,臉色明顯一僵,片刻方賠笑道:“敢問大姑奶奶,您有哪些東西是要運(yùn)回府去的?奴才奉老爺夫人之命,帶了好些人手和車馬過來,大姑奶奶看是這會子叫他們進(jìn)來,還是再等一會子?”
君璃一臉的驚訝:“我們主仆攏共就五個人,一輛馬車盡夠了,爹爹怎么使了這么多人來接?這也太浪費(fèi)了罷!”面上雖滿是驚訝之色,實(shí)則心里早笑翻了,君老頭兒,最好氣死你丫的!
君璃滿臉驚訝的說完,又向談媽媽并晴雪幾個感嘆:“先前我還覺得爹爹不疼我,如今看來,爹爹心里還是有我這個女兒的!”
此話一出,談媽媽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晴雪經(jīng)過這幾日與君璃的相處,已約莫猜得到她的心思,忙笑著附和道:“這是自然的,小姐可是老爺?shù)牡臻L女,老爺不疼小姐,倒要疼誰去?”
主仆兩個自顧說得忘我,并未注意到那來的管事媳婦悄悄撇起了嘴角,哼,什么‘爹爹心里還是有我這個女兒的’,什么‘嫡長女’,什么‘老爺不疼小姐,倒要疼誰去’,她們主仆倒是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也不瞧瞧如今府里是誰的天下,三小姐那才是老爺心目中真正的嫡長女呢,眼前這個短命鬼生的下堂婦算哪棵蔥哪棵蒜?
這管事媳婦不是別個,卻是君伯恭現(xiàn)如今的夫人楊氏的陪房陳進(jìn)財家的,素日里在楊氏面前極得臉的,要不然也不會被使來走這一遭了,自然對君璃尊敬不到哪里去。
陳進(jìn)財家的腹誹的同時,禁不住滿心譏諷的抬起頭向仍與晴雪說得高興的君璃看去,打算瞧瞧她到底是哪來的底氣這般自我感覺良好的?
卻只瞧了君璃一眼,已不自知的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兒。
君璃今日穿的是素菊紋象牙色對襟綾衫配荼色水波裙,頭發(fā)綰作倭墮髻,只簪了一支點(diǎn)翠白玉響鈴簪,行動間輕聲叮咚作響,不著脂粉,不飾金玉,卻反而更顯清雅秀麗——別說與以往灰頭土臉的她比起來猶如天壤之別,就算比起向來自負(fù)美貌的君家三小姐君琳,也是毫不遜色甚至還要漂亮得多,也就難怪陳進(jìn)財家的會目瞪口呆了。
這個小賤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漂亮了?不但人變漂亮了,說話行動也沒了以往那副畏畏縮縮,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她那些嫁妝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她們主仆就一人一個小包袱就完事兒了?不行,她得即刻使人回去將此事稟告夫人才是!
陳進(jìn)財?shù)募乙娋е髌投嘉醋⒁獾阶约?,忙沖身側(cè)與自己一塊兒來的另一個著潞綢比甲,戴大紅絨花的媳婦子,也是楊氏跟前兒得用之人名喚周百山家的使了個眼色,示意后者即刻使人回去見楊氏,看楊氏怎么說。
不想后者還未及行動,君璃已忽然出聲笑道:“為了我的事,兩位媽媽一路辛苦了,晴雪,賞二位媽媽一人二十兩銀子打酒吃!”陳進(jìn)財家的以為她們主仆方才只是在說閑話,卻不知她趁機(jī)吩咐了晴雪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是,小姐!”晴雪脆生生的應(yīng)了,按君璃方才吩咐的自荷包里掏出兩張二十兩的銀票,便不由分說塞到了陳進(jìn)財家的和周百山家的手里,嘴里還笑盈盈道:“昔年多承二位媽媽照顧我們家小姐,奈何那時我們家小姐囊中羞澀,也不曾好生答謝過二位媽媽,如今我們家小姐今非昔比了,自然要好生答謝一下二位媽媽,還請二位媽媽不要嫌少,日后在夫人面前多為我們小姐美言幾句才是,我們小姐勢必不會虧待二位的!”
君璃又笑道:“說來我也有好些日子不見爹爹與母親了,心中還挺記掛二老的,不知道能否即刻動身回去?若是遲了,影響二老休息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