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章 河山朔風予借力（五）

　　自從當年狄大帥一手創(chuàng)立的威北營漸漸衰微，這么些年來，還是頭一次，有騎兵能在野戰(zhàn)當中，與突遼騎兵殺個平手。不，應該說，勝利的天平，已經(jīng)開始向著定北守備團騎兵這邊傾斜。

　　李得一騎著“悍馬”，從旁護著那十三個學生組成的兩列騎兵短墻，身后的定北守備團騎兵，此刻也成了這十三個學生騎兵的護衛(wèi)。這十三個學生列起的兩列騎兵墻，化身成恐怖的殺戮機器，無情地收割著突遼騎兵的生命。

　　馬術再精銳的突遼騎兵，遇到這十三個學生，也難以招架兩三把，甚至三四把同時砍下的軍刀。再精銳的突遼騎兵，撞到這堵墻上，下場也只有一個，就是被亂刀砍死。

　　而此時，氣壯境的修為，保證了這十三個學生體力綿綿不絕。酣戰(zhàn)許久，久經(jīng)沙場的突遼精銳都已疲敝，這十三個學生，卻依然保持著初上陣的興奮與敏捷，交替揮刀的雙手絲毫不見遲鈍。突遼精銳騎兵嘴里怪叫著，手中圓月形的馬刀不停在空中掄著圈，一頭扎進了這堵墻上，然后，拋下自己的尸首與空鞍子。

　　突遼騎兵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來一群，李得一就會支援過來，憑著“悍馬”刀槍不入的身軀，硬生生先把集群沖來的突遼騎兵攪亂，讓自己的學生能夠靠著緊密的騎兵墻，靠著嚴格的紀律與無畏的勇氣，一次又一次殺潰前來送死的突遼騎兵。

　　李得一在護衛(wèi)自己的學生的同時，還起到指引的作用。突遼騎兵在哪里集結(jié)，李得一就會帶著學生殺向哪里。此刻，整個定北守備團騎兵猶如一把巨刃，李得一是刃尖，十三個學生組成了鋒利的刀刃，其余騎兵則是沉重的刀身。

　　這一把巨刀，狠狠砍在了三千突遼騎兵的身上。徹底砍碎了突遼騎兵天下無敵的美夢，也徹底砍碎了突遼騎兵騎射無雙的神話。“悍馬”速度太快，雙方初一交手，突遼騎兵剛把箭搭在弦上，李得一已經(jīng)縱騾沖了進來。然后，頭兩排突遼騎兵的陣勢徹底被“悍馬”給嚇塌了，后排突遼騎兵受到干擾，這第一波箭雨，就射得有氣無力，根本就沒給守備團騎兵造成多少殺傷。

　　等突遼騎兵第二次搭箭時，定北守備團的騎兵已經(jīng)沖到了近前。然后，守備團騎兵就使出了金磚絕學，雞子兒大小的卵石劈頭蓋臉朝著突遼騎兵傾瀉而來。這石頭雖然沒有箭矢威力大，但架不住射速快啊，突遼騎兵射一箭的工夫，守備團騎兵都能砸出五六塊石頭。

　　這鋪天蓋地一片石雨，直接打亂了突遼騎兵的騎射。定北守備團騎兵雖然都沒修原氣，但發(fā)力的技巧可是王壯彪親自教過的，這石頭打出去，威力也不小，把人砸個頭破血流，還是不成問題的。這主要是突遼騎兵作戰(zhàn)，為了彰顯個人勇武，很多普通兵士，都不會帶頭盔。他們也是在平周土地上橫慣了，沒料到今天會遇到一支騎兵，能跟他們打得難舍難分。

　　所以，今天突遼騎兵就吃了喜歡裝13的虧，還沒交手呢，大部分兵士就被守備團騎兵的石雨砸了個頭破血流。所以說，若非必要，不要整天裝13，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砸個頭破血流。

　　這三千突遼騎兵此時的感覺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祖宗引以為傲的騎射，頭一輪就被一個騎著騾子的少年給沖上來攪了，大伙剛拾掇齊整準備第二輪射箭，忽然就被人劈頭蓋臉砸了一腦門子石頭。更要命的是，這石頭砸起來就沒完了，雞子兒大小的石頭，力道極大，砸頭上就是個頭破血流。

　　遠程打不過，等沖近了，讓你們試試我們突遼騎兵縱橫天下的精湛馬術！然后，突遼騎兵更加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支騎兵打頭的居然是十三個怪物。沒錯，就是怪物，這十三個怪物全身覆蓋著密不透風的漆黑鎧甲，刀砍上去，就是一串火星子，根本傷不到里頭的人。這十三個怪物騎兵，全然不講什么騎術，十三個人分兩排，人緊挨著人，馬緊挨著馬，就這么撞過來。你一刀砍過去，人家根本不躲避，同樣一刀砍來，就是跟你換命！可惜，這換命的結(jié)果卻是，自家騎兵死傷無數(shù)，這十三個怪物不知怎么，卻一個也沒事。

　　要命的是，這十三個怪物，仿佛不知道疲倦。激戰(zhàn)至此，已有一個時辰，這十三個怪物揮刀的手依然是那么穩(wěn)健，絲毫不見顫抖?？车饺松砩希廊皇侵挥靡坏毒桶讶伺蓛砂?，力道絲毫不減！

　　日子沒法過了，說好的突遼騎兵天下無敵，說好的祖宗傳下來的騎射天下無雙呢？！今天這支騎兵是什么名堂，全然不講一點道理。遠程對轟打不過，被石頭砸得頭破血流，箭都沒法射。近戰(zhàn)對砍也砍不過，那十三個怪物哪里是人力能比得上的？！突遼騎兵打著打著，心里就罵上了釀。

　　算這三千突遼騎兵倒霉，李得一的十三個氣壯境學生成軍之后，頭一次實戰(zhàn)，就讓這三千突遼騎兵趕上了。眾多修原氣的高手組成陣列加入戰(zhàn)場，所表現(xiàn)出來的巨大威力，也頭一次暴露在世人眼前。

　　終于，突遼騎兵受不了了，他們再也無法忍受一遍遍沖上去，一遍遍被那十三個怪物宰殺零散，然后被其身后的大隊騎兵掃尾的慘狀。這么打下去，毫無勝算，開始有膽小的突遼騎兵悄悄控制著馬匹，慢慢往后退縮。

　　突遼騎兵那股原始而野蠻的彪悍氣息，終于在被中神城的巨大財富腐化了兩年之后，漸漸衰弱了下去。突遼騎兵，再也不是一窮二白時那種悍不畏死了。他們現(xiàn)在每個人，都有了成群的牛羊，美麗的妻子，大量的財富，以及好幾個孩子。有了家，有了財富，有了牛羊，自然就有了牽掛，再也舍不得自己的命。因為這命，有了掛礙，不再是空無一物，所以也就不再舍得死了。

　　此刻，腐化的最厲害，最富有那匹突遼騎兵，成為了頭一批后退的騎兵。

　　突遼騎兵攻勢一緩，亂軍當中李得一立即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他立即抽空抬頭四顧，找準了那個突遼將領的位置，一催“悍馬”，奔著那突遼將領襲殺過去。由于不少突遼騎兵在偷偷退縮，這個騎兵將領，頓時徹底暴漏在李得一眼前。

　　這突遼將領是個突遼千戶，因其作戰(zhàn)勇敢，被突遼皇帝封為頭一批千戶之一。這位將領本身大字不識一個，當然無法修原氣，是個普通人而已。面對著氣壯境李得一的追殺，這騎兵將領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沒走幾招，就被李得一揮手一刀，砍斷了持刀的胳臂，然后再反手一刀，把頭顱切下。

　　李得一抄手抓住這飛在半空中的頭顱，抓在手里，一邊張揚舞動，一邊繼續(xù)砍殺突遼騎兵，順勢就把他們頭領已死的消息擴散了出去。失去將領的指揮，這些突遼騎兵只能各自為戰(zhàn)，在成建制的定北守備團騎兵面前，徒勞地加劇了突遼騎兵的潰敗速度而已。

　　突遼大汗稱帝以后，為了增強軍隊的戰(zhàn)力，著手建立更加殘酷的軍制。按突遼現(xiàn)在的軍律，若主將戰(zhàn)死，隨行兵士也只有死戰(zhàn)，即便逃回去，也會被當做逃兵處死，長子被處死，妻女被貶為跪奴。

　　所以，這些突遼騎兵在得知己方將領死后，原本還在偷偷退縮的，都跟發(fā)了瘋一樣，開始拼命。李得一沒料到，這管用的一招，今天居然失靈。多虧守備團騎兵軍紀嚴明，死死擋住了突遼騎兵的搏命一擊。這種搏命的打法，面對其他兵馬，或許還能奏效。但在軍紀森嚴的定北守備團騎兵面前，在墻式列陣沖鋒的十三個氣壯境少年騎兵面前，不過是垂死的掙扎而已。

　　一個時辰以后，這三千突遼騎兵就被定北守備團徹底殺光。一個不剩，全部殺光，李得一親自下的軍令。這一仗，是突遼人南侵以來，損失最大的一仗。整整三千騎兵，無一幸存，全部戰(zhàn)死。

　　戰(zhàn)后，李得一下令兵士收斂陣亡的自家兵卒，救治受傷的兵士。李得一則親自帶著十三個學生，砍了一百多個人頭下來，找了個土坡，在土坡最頂端，擺了一個小小的人頭京觀。時間緊迫，兵士戰(zhàn)后疲憊，需要歇息，這活兒只能李得一帶著學生辦。李得一也不想多費力氣，擺了個小的，弄那么個意思出來就行了。這京觀雖然不大，但絕對能讓洛都城，日日在城頭站崗的李家守衛(wèi)清清楚楚地看到。

　　然后，李得一在更多突遼騎兵趕來之前，率軍頭也不回地撤回了守備團的扎營地。

　　派出去的騎兵一個時辰還沒回來，阿史那·黑背統(tǒng)帥有些生氣。他氣惱自己手下不爭氣，三千打一千居然還要打這么久，怒氣沖沖派出手下斥候去傳令，嚴令迅速結(jié)束戰(zhàn)斗。

　　當突遼人的偵察斥候奉命來查看戰(zhàn)況時，就發(fā)現(xiàn)了這滿坑滿谷的突遼騎兵尸首，還有那座小小的人頭京觀。那偵察斥候當時就嚇壞了，一路連嘴里的動靜都變了音，最后跪在地上，死死低著頭，用顫抖的聲音，把三千突遼騎兵全數(shù)戰(zhàn)死的消息，報告給了西路軍統(tǒng)帥，阿史那·黑背。

　　阿史那·黑背此時正在肆意揉捏懷中擄來的平周女子，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點犯了0馬上風.阿史那·黑背顧不得下身還光著，直接就站了起來，用就要吃人的語氣，怒斥讓這名斥候，命令把情況再說一遍。當這名斥候渾身顫抖著，斷斷續(xù)續(xù)把三千突遼騎兵全部戰(zhàn)死的情況再次復述一遍，阿史那·黑背直接暴怒沖頂。

　　隨后，阿史那·黑背親自率領一萬突遼騎兵，浩浩蕩蕩急速趕到剛才的戰(zhàn)場，看到那滿坑滿谷的突遼騎兵尸首，和那座小小的京觀。未料等真見到這死去的三千騎兵，阿史那·黑背反倒冷靜了下來，冷著臉下令收斂這些手下的尸體，卻沒有讓人搗毀那座京觀。

　　從這天起，突遼人把營寨靠北面的部分往北又擴展了五里地，并且專門分出兩萬騎兵，日夜防備北面的定北守備團。阿史那·黑背能成為一路大軍的統(tǒng)帥，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在極端暴怒的狀態(tài)下，居然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做出了最正確的決斷。他一面繼續(xù)猛攻洛都城，一面嚴防北面的一萬守備團兵馬。洛都城的潑天財貨和女子，才是突遼人要的，只要攻下了洛都城，北面那小小的一萬敵軍，覆手可滅。

　　遠遠看到這座人頭京觀，洛都城李家的二公子李勢鑾頓時大喜過望。那天他剛好在北城墻值守，全程看到了威北營是如何以一千騎兵，把突遼人三千騎兵徹底打敗，全部殺死，然后在坡頂堆起了那個京觀。消息傳到城中，給了那些叫囂著威北營背盟的家臣，狠狠一巴掌，他們紛紛都閉了嘴，鐵青著臉不再說話。

　　威北營這一巴掌，打得他們好疼，把他們的廢話給生生打了回去。

　　李無敵這天又來到自己二哥身邊，沒說話，跟二哥一起站在城墻上，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城外的突遼人。

　　三千騎兵戰(zhàn)死，對六萬突遼西路大軍來說，只能算不痛不癢，殘酷的戰(zhàn)爭這才剛剛開始。

　　突遼人攻城的狼號，又一次凄厲地響起，這一次，仿佛更加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