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朝成名

　　小劉醫(yī)官看到晉軍還是老樣子，走到兩軍相距五十步，才開始整備陣列，想要列陣沖鋒。小劉醫(yī)官譏笑一下，立即高聲下令，“進！”軍令一下，配合著緊密的鼓點，威北營全體兩千步卒，立即開始齊步列陣前行。

　　雖然威北營僅有兩千步卒，不到晉軍的一半，但因為陣列整齊，走起來那氣勢，比晉軍這五千步卒強出一倍有余。

　　晉軍一路走來，陣型早已散亂，正忙著列陣呢，威北營已經(jīng)殺了上來。晉軍步卒一看這架勢，頓時都有些慌張，結(jié)果等威北營走到距離晉軍只有二十多步的時候，晉軍居然還沒有列好陣勢。

　　小劉醫(yī)官當然不會放過這戰(zhàn)機，高喊一聲：“殺！”身先士卒，帶頭沖了上去。這聲“殺”一喊出來，威北營的鼓點忽然變得急促起來，整個威北營的兩千兵士，立即全體跟著這個急促的鼓點發(fā)起了沖鋒。

　　郭無常在后面看到，威北營居然能做到兩千人列陣奔跑，而且跑了二十步，陣勢還能維持不亂，眼角直抽抽，深悔自己這次挑了這么個怪物當對手。忍不住就在心中感慨，“傳言當年狄再青，狄大帥一生百戰(zhàn)百勝，未逢一敗。如今光看這威北營的虎狼之勢，傳言恐怕果有其事。這威北營衰敗至今，不過是依他當年留下的兵法治軍，就可有如此威勢。哎，我不如也！”

　　這回王壯彪倒沒在后陣貓著，晉軍已經(jīng)知道威北營有這么一號猛將，再藏無益。小劉醫(yī)官直接把他安排在了陣列左邊，那里地勢開闊，方便他沖鋒。

　　小劉醫(yī)官沖鋒的喊殺聲一出口，王壯彪立即就沖了上去，打頭殺入了晉軍陣中。王壯彪一殺入晉軍陣中，就是四個字，虎入羊群。直接扛著大鐵盾到處橫沖直撞，根本就沒有晉軍兵將能得擋住他。晉軍打頭一排最精銳，最能打的兵士，瞬間就遭到王壯彪重創(chuàng)。

　　此刻王壯彪看似在晉軍陣中毫無目的地橫沖直撞，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晉軍前排兵士中沖鋒，并不急著沖入晉軍陣中。原來這郭無常列陣，慣喜歡依照兵法，把軍中最能打的金瑞兵士，都安排在前三排列陣，所謂臨兵斗者，列陣前行。王壯彪毆打晉軍陣列，自己琢磨出了這一點，因此這一仗，就沒急著往里沖，打算先沖潰了晉軍頭三排最能打的兵士再說。他這也是變相為威北營的步卒充當護衛(wèi)。

　　威北營有王壯彪這個怪物充當先鋒，初一交手，就占了不少便宜。晉軍步兵陣列被打的節(jié)節(jié)潰敗，眼瞅著就要支撐不下去。郭無常咬咬牙，一揮手中馬鞭，發(fā)下將令，讓手下這兩千騎兵去沖擊威北營的側(cè)翼，試圖幫一把自家的步兵。

　　按說此時并不是騎兵出擊的最好時機，應該再等片刻，然而局勢已經(jīng)容不得他再猶豫，必須當機立斷，否則自家的步兵很快就會被威北營一舉擊潰。

　　不遠處馬蹄聲隆隆響起，小劉醫(yī)官最先反應了過來，高喊道：“李得一！李無敵！該你們倆了！”李得一和李無敵是小劉醫(yī)官手下唯二的倆騎兵，因此并沒有跟著步兵一起上，一直在旁邊待命，為的就是防備晉軍的騎兵忽然殺出。

　　此刻接到師哥發(fā)來的命令，李得一催著胯下“悍馬”就迎著晉軍的兩千騎兵沖了上去，李無敵照舊讓李得一先沖了五十多步，才催馬跟上。

　　郭無常一看又是威北營這騎騾子的小將迎著自家騎兵沖上來，連忙高聲喊道：“小心他胯下那頭騾子！散開！”可惜已經(jīng)晚了，“悍馬”速度實在太快，眨眼間就沖入了晉軍騎兵當中，渾身的威勢一發(fā)而出，霎時間“悍馬”周圍就歪倒了一大圈騎兵，少說也得有百多騎。

　　“悍馬”發(fā)完威，晉軍騎兵的噩夢才算正式開始。李無敵跟在后面，順著這個口子，直接就沖了進來，與李得一齊頭并進，開始在晉軍騎兵當中縱橫馳騁。有那不知死活的校尉試圖去阻攔這二人，用不了幾下，就被這倆任一塊兒給拾掇了。郭無常在最后面看到這種情況，不禁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沖上去制住他倆，這兩威北營小將胯下騎的都不是尋常戰(zhàn)馬，光靠普通騎兵，再多也攔不住他倆人，必須得自己親自出馬。

　　郭無常正尋思著呢，耳邊忽然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郭元帥，別來無恙否？”扭頭一看，自己身后不到百步的那個山坡上，一員老將正站在那里。不過這一回，卻不是他孤身一人，還帶了二百騎兵來。

　　郭無常頓時暗叫糟糕，中了埋伏。這念頭剛一冒出來，忽然又聽到戰(zhàn)場另一側(cè)傳來一陣驚天動的喊殺聲，他伸脖子一望，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威北營不知什么時候，又派來了一支步卒，眼一掃，起碼三千人。郭無常這回不再猶豫，趁著威北營的陣勢還沒有把自己完全圍起來，調(diào)轉(zhuǎn)馬頭，直接打馬就逃。

　　作者啊，你不是說郭無常是天下名將么，怎么會動輒調(diào)頭逃跑？其實名將當中，單有這是一類名將，他們打贏了所有能打贏的仗，然后從那些打輸?shù)恼讨?，一次次成功逃走，日子久了，自然就成了名將。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常勝將軍，但你是長跑將軍，自然也就成了名將。

　　所謂精兵，其實也是這么選出來的，大家都知道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洗禮的才稱得上精兵。可這也有個前提，經(jīng)過戰(zhàn)火洗禮之后，你成功活下來了，才有可能參加精兵選拔。從沒有人選死人當精兵的，不是么？戰(zhàn)死了的精兵，只能被人紀念，又或者大部分被人遺忘。君不見，離著突遼人頭次圍攻中神城，這才三年多一點時間，當初那些拼死守住中神城的西軍將士，已經(jīng)徹底被這世間遺忘。就連西軍的家鄉(xiāng)下河省，也被石麥州全部占據(jù)，成了他晉朝的一部分。

　　孫老醫(yī)官理都沒理喪家之犬一樣的晉軍主帥郭無常，任由他掉頭逃跑，命令身后的騎兵拿出那個戴著鎏金帥盔的人頭，挑在長槍尖上，故技重施。一邊高喊“郭無常已死！爾等何不早降！”“投降免死！”一邊率領(lǐng)這兩百老年精銳騎兵，從山坡上沖了下去，從側(cè)后方直撲晉軍騎兵。

　　晉軍那些騎兵說是郭無常嫡系精銳，可惜，今天他們遇上的，是更加精銳的威北營騎兵。晉軍騎兵給威北營這二百騎兵當孫子，都嫌棄他們太笨。威北營這二百老騎兵一殺入陣中，頃刻就把晉軍騎兵殺得大亂。再加上槍尖上挑著的那個“郭大帥的人頭”，沒過多久，晉軍騎兵就徹底崩潰，逃跑的逃跑，受傷跑不動的，只能下馬投降。

　　步兵那兒，小劉醫(yī)官在前面頂著，李把總帶人從后面一捅，兩下使力，摧枯拉朽一般徹底把晉軍步兵打敗。這回有孫老醫(yī)官兩百騎兵幫忙，威北營可是抓了不少俘虜，戰(zhàn)后清點一番，少說也得有兩千多。至于晉軍的大營，那些輔兵看到前面戰(zhàn)兵已經(jīng)敗了，跑的比誰都快，威北營趕到的時候，居然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仗打完了，李把總還在害疼，“哎呀呀，讓那些騎兵都跑光了，沒逮住多少！可惜了，可惜了?！彬T兵畢竟是四條腿的，四散奔逃起來，威北營人手不夠，騎兵只有兩百，張不開多大的網(wǎng)，根本逮不住多少。還是孫老醫(yī)官當機立斷，放棄逮這些跑得快的騎兵，先去逮步兵。

　　仗打完了，趁著大家忙活著拾掇戰(zhàn)場的工夫，李得一湊到師父近前，問道：“師父，李把總怎么也來了？”打了勝仗，孫老醫(yī)官興致頗高，瞇著眼，笑呵呵道：“自然是為師請他調(diào)兵前來。昨日分開之后，為師連夜趕本李把總所在的本營，與他商議放棄大營，全軍出動，配合你們這兒，一舉擊潰郭無常，以免夜長夢多。”

　　這一仗，威北營把如最近一年，日中天的晉軍打的大敗。先破晉軍忻縣，兵圍朔縣，隨即挫敗晉軍五千來援的先鋒大軍，接著又大敗晉軍兩萬兵馬。一路大軍的統(tǒng)帥郭無常，如今更是被威北營打的生死不知。

　　此時石麥州麾下，統(tǒng)共才有精銳戰(zhàn)兵十萬，這一仗就被威北營打去了近兩成兵馬。石麥州手下大將郭無常更是生死不知。

　　得知消息之后，這兒皇帝石麥州一怒之下，差點要揮軍親征。幸虧手下他大臣苦苦相勸，說如今四面群雄環(huán)飼，國朝初立，皇上坐鎮(zhèn)皇城，萬萬不可輕動，只宜選派大將，再去征伐。

　　此時中神城以北，以石麥州實力最大，他仗著自己是前朝節(jié)度使，在平周朝覆滅之后，迅速拉起了人馬自立。石麥州本身又是當?shù)睾雷?，與那些地方上的世家大族世代交好，因此很順利便拉攏到了豪強支持，勢力也滾雪球一般擴張，這才在短短一年多時間里，就據(jù)有三省之地，成為中神城以北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軍閥諸侯。后來，石麥州拱手送與突遼人燕云十六州，又稱突遼大汗為父，認了干爹，給突遼人當了兒子，終于取得了突遼人的支持，得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僭越稱帝。

　　這時天下，中神城以北各地自立的兵馬、豪閥，暫無人敢與石麥州爭鋒。卻不想如日中天，建制稱帝的石麥州，忽然就被西北犄角旮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威北營，給打了個大敗。這一仗，也使得石麥州手下，早已不滿他父事突遼人的幾員大將，起了異樣的心思。到了后來，晉軍這幾員大將造反的造反，或者擁兵自重，或者聽調(diào)不聽宣，糾其源頭，還都是因著威北營這一敗石麥州。

　　這仗過后，一時間，威北營的威名又重新傳遍了天下，開始有人提起這支忽然崛起的強大兵馬。

　　此時，人們才恍惚記起，狄大帥當年那百戰(zhàn)百勝的威北大營。這正是，虎死余威在，誰云帥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