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聽說小師弟在天香閣受了傷,急忙趕來探望,還拎著不少從丹房搶來的丹藥,足足裝了一大筐。讓只是肩膀脫臼的花無煙哭笑不得,說自己修養(yǎng)幾日就好,用不著塞進肚里這么多藥丸,白白糟蹋東西。
玉蓮卻不依不饒的喂了他七八種療傷的丹藥才堪堪停手,若不是花無煙一直喊著是藥三分毒,恐怕大小姐能把一整筐全丟進他的肚子里。
哪怕是玉卓受到如此重傷,她也沒有前去關(guān)懷一番,也不知從小就將她視作掌上明珠的大師兄知道后,會作何感想。
好在玉劍門丹房并不是從三仙觀那群牛鼻子手里進的丹藥,吃下去還有些藥效,不會死人,花無煙摸了摸凸起的肚皮,撐得慌,本想下床來溜達溜達,消消食,又被大小姐一把摁在床上:“傷勢沒有好之前,不許下床!”
“我想去茅廁,咋辦?”花無煙苦著臉問道。
玉蓮蹙起好看的眉頭,有點犯難。吃飯送水這些活她倒是能干,但是端屎端尿的話,就算她不嫌棄,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看到外面偷偷摸摸的三個家伙,玉蓮大吼一聲:“滾進來!”
本來想偷窺點風花雪月的師兄弟三人,老老實實滾進屋里。
“以后無煙沒我的允許,不準下床,你們幫我看好他,若是出了一點紕漏,我拿你們是問!”玉蓮板著臉吩咐道。
三人忙把頭點的像小雞吃米般勤快,生怕母老虎發(fā)威拔劍砍人,雖說大小姐在小師弟這里慈眉善目,但沒妄想對自己和顏悅色,這幾年被大小姐斷手斷腳的倒霉弟子們,還少了?
“無煙內(nèi)急,要小解,你們把夜壺端來?!?p> 三人大眼瞪小眼,小師弟只是肩膀脫臼而已,沒必要大白天的在屋里方便吧?
“沒聽清楚我的話?!”玉蓮嬌叱道,猛地站起身。
師兄弟三人連滾帶爬趕緊出了屋子。
“師姐…..我俗人一個,在屋里拉屎撒尿,不得弄得滿屋子臭氣熏天?把您熏跑了,師弟還怎么有臉見師姐?”花無煙臉上寫著深深地無奈。
玉蓮噗嗤一笑,掩住口鼻道:“那我以后就這樣來,反正我修煉到了五境,就算閉氣半個時辰都沒事,厲害吧。”
花無煙咧了咧嘴。
正當兩人說的起勁時候,外面一個冷冽聲音傳來:“誰叫花無煙,滾出來!”
玉蓮火氣“蹭”的一下冒了出來,大踏步?jīng)_向院子,哪個沒眼力價的,沒見到姑奶奶在此?剛吃熊心豹子膽了,還敢在自己地盤上大呼小叫?
在外頭叫喚的是位刑堂弟子,負手立在院子當中,他正準備給幾個雜役弟子來個下馬威,沒想到一嗓子喊出個母老虎,頓時嚇得出了身冷汗,也不敢嘚瑟了,慌忙彎腰抱拳道:“見……見過大小姐?!?p> 玉蓮杏目圓睜,摩挲著劍柄,冷聲道:“誰讓你來這撒野的!”
想到大小姐前幾日剛砍下三仙觀道士頭顱的英勇事跡,刑堂弟子話都說不利落了,哆哆嗦嗦答道:“是…是三長老讓…讓在下帶花師弟去…去地牢?!?p> “我爹?”玉蓮思索片刻,就知道了大概是因為天香閣事情所引起,揮了揮手袖子:“帶花師弟去地牢做什么?又沒犯什么錯,你去給我爹回話,就說我說的,花師弟受傷了,哪里也不能去?!?p> “大小姐,這……不妥吧?長老只是讓花師弟去地牢值守而已,并不是要關(guān)押他啊?!?p> 刑堂弟子犯了難,三長老和大小姐哪個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但既然是長老令,就不能不執(zhí)行下去,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我的話都敢不聽?!”玉蓮反手將寶劍出鞘,劍尖直抵他的面門。
“師姐,慢著?!?p> 花無煙剛才聽到讓他去地牢值守,心中狂顫,沒想到陰差陽錯下竟然會派他到那里,這次終于能如愿以償見到都師傅了。
生怕玉蓮壞了他的大事,趕忙出來攔住發(fā)威的母老虎,勸解道:“門規(guī)無情,既然我犯了錯,就應(yīng)當接受責罰,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隨這位師兄一起去地牢?!?p> “傻小子,你當?shù)乩问鞘裁春玫胤剑坷锩嬗株幱掷?,還都是蛇蟲,你傷勢還沒好,到了那鬼地方,誰去照顧你!”玉蓮急的直跺腳。
“我皮糙肉厚的,不礙事。”花無煙笑了笑,轉(zhuǎn)而對刑堂弟子說道:“師兄,三長老也沒說讓我在地牢值守一輩子吧,是不是?”
“只是一個月,沒多久的?!毙烫玫茏硬挥米笥覟殡y了,接口答道,生怕這傻小子改變主意。
“我去找爹去!”
話音未落,玉蓮就急速閃出院子,只留給花無煙一道鮮紅殘影。
“師兄,咱走吧?”花無煙做出個請的姿勢。
……
……
路途中,由于剛才的解圍,刑堂弟子對待花無煙甚為熱情,勾著肩搭著背,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兄弟。
花無煙也會來事,吹捧著刑堂的威名遠揚,公正嚴明,反正什么話好聽就說什么,讓刑堂弟子極為受用,差點和他撮土為香,拜了把子。
兩人不多時,就來到了地牢門前。
玉劍門的地牢位于門內(nèi)西北角,常年陰暗濕冷,又瘟疫滋生,很多弟子待了段時間后就病懨懨,體質(zhì)弱的,甚至都有可能暴斃。加上里面還有個不少鬧鬼傳聞,還被門內(nèi)弟子視為不祥之地,寧愿挨上幾十板子,都不愿意到這里來受罰。
剛剛步入地牢門口,刑堂弟子臉色一轉(zhuǎn),喊道:“誰在里面呢,出來!”
一位面目丑陋的中年人屁顛屁顛跑了出來,撅起碩大的臀部,點頭哈腰說道:“韓師兄今日怎么大駕光臨,可是有事吩咐?”
刑堂弟子正色道:“齊師弟,今日送個弟子在你這里待一個月。話說在前頭,這位小師弟是大小姐的師弟,也是我的師弟,你把肚子里那些齷齪東西都收拾干凈,別打師弟的主意。不然的話,韓某饒得了你,大小姐也饒不了你!”
丑陋的中年男子姓齊,是地牢里的牢頭,平日里頗好男風,專門找年紀不大唇紅齒白的師弟下手。刑堂弟子知道他的惡習,見到花無煙長得俊俏,所以提前敲打敲打,免得齊牢頭捅出什么簍子,害自己也得受到牽連。
齊牢頭本來見到送來一位眉清目秀的師弟,還在暗自竊喜,聽到刑堂弟子的話后,猶如澆上一盆冷水。
“只能看,不能碰啊……”他心中嘆息一聲,露出焦黃牙齒笑道:“不敢不敢,給齊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大小姐的師弟下手啊?!?p> 刑堂弟子轉(zhuǎn)而對花無煙笑道:“師弟,一個月而已,沒多長時間,到時候師兄來接你?!?p> “多謝師兄?!被o煙抱拳恭敬說道。
齊老頭目送刑堂弟子離開,沖花無煙笑道:“原來是玉蓮師妹院里的師弟啊,大小姐是咱玉劍門中最漂亮的美人兒了,師弟實在是有福啊!哈哈,回去后,可要替師兄美言幾句?!?p> 聽到齊牢頭套近乎,花無煙恭順答道:“那是應(yīng)當?!?p> 齊牢頭又干笑幾聲,道:“牢里污穢,師弟身子金貴,要是染了什么病,傳了回去就不好了。這樣吧,你每天就在門口陪我說說話,喝點酒,牢房里呢,就別進去了,想回院子住就回去,別人若是問起來,我就說你生病了,如何?”
花無煙暗罵了幾句,心道:“老子費了這么大勁,差點連小命都搭進去,好不容易進入地牢,這牢頭還想壞自己好事!”
心里罵歸罵,他可不敢表面顯露出來,而是面容一肅,說道:“冬長老讓弟子來,就是為了磨煉師弟一番,師弟愚鈍,但也知道師命難違,斷然不敢辜負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齊牢頭見他執(zhí)意如此,也不勉強,對牢中喊道:“柴火,帶花師弟去地牢里轉(zhuǎn)一轉(zhuǎn),熟悉熟悉環(huán)境。”
柴火人如其名,枯瘦的跟柴火棍子似的,全身上上下下也找不出幾斤肉,他面容呆滯答了聲“是”,帶著花無煙進入地牢。
整個地牢是用磚石砌成的,雖然外面天氣炎熱,但里面還是陰冷潮濕,陰暗的甬道十分狹窄,只容三人并排通過。兩邊墻壁上的油燈發(fā)出幽暗的光芒,讓氣氛變得詭異驚悚,最讓人受不了的是,空氣里那彌漫著屎尿混合味道,令人作嘔。
透過鐵柵欄可以看到,每個牢房空間不大,粗大的鐵質(zhì)牢門里面,只擺放著簡陋的床板和散發(fā)著惡臭的馬桶,關(guān)在里面的人都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
花無煙走在柴火身后,仔細的辨認著關(guān)在牢里的每個犯人,每走一步,心跳便加快一分,甚至在這靜寂的牢里,咚咚作響的聲音都有些刺耳。
柴火聽到花無煙不尋常的心跳聲,回頭看了一眼,還以為是他對這環(huán)境不適有些害怕,微笑說道:“沒啥怕的,多走幾次就好了,都是在咱手里死的主,活的時候咱還不怕他,死了后,又能怎樣?!?p> 陰暗的燈光照在柴火蒼白干癟的臉上,鬼氣森森,讓見過大世面的花無煙都覺得有些瘆人。
花無煙尷尬一笑:“多謝師兄?!?p> 牢里關(guān)押的犯人并不多,很多里面都是空著,甚至連個女性都沒有,花無煙仔細辨認了十幾個人,都沒找到都師傅的身影。
“老子是冤枉的,快讓老子出去!”
一個宛若地獄厲鬼慘叫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花無煙猛然一驚!
柴火面容平靜,絲毫沒有驚嚇的表情,只是敲了敲鐵柵欄,淡淡說道:“再喊,剁你只手。”
剛才喊叫的人,像是聽到極為可怕的事情,雙手死死捂住嘴,跑到墻角瑟瑟發(fā)抖。
柴火帶著花無煙繼續(xù)前行。
快走到甬道盡頭時候,花無煙放眼看去,牢房里躺著一個孱弱的身軀。
雖然那人如枯草般的長發(fā)遮住面部,但是一同生活了十幾年的花無煙能認出來,那人,就是他的都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