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婁家村中的小路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形在前后追逐,由于天干物燥,浮在路面上的黃土被踩踏后不斷揚起,形成一條滾滾土龍。
那個在后面踉蹌奔跑的,是婁家村村長婁大柱。
年近七旬的他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后背被歲月壓的已有些彎曲,手里拿著竹棍雙腿深一腳淺一腳追的很是費力,邊跑還邊喊道:“小兔崽子你給我站??!要是再跑讓老子抓住了,看不把你小子屁股打爛?!?p> 在前面邊跑邊回頭的小個子仔細看去,竟然是以前憨呆的二蛋!
比起三年前他長高了不少,四肢雖說不上不強壯,但看上去也結(jié)實了些。這個以前傻不拉幾的家伙,眼神慧黠,將癡傻一掃而空,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得意的壞笑。
聽到老村長的喊聲后,他更加來勁,雙腿發(fā)力,麻鞋在土地上使勁搓著,帶起更大的煙塵,形成彌漫的土墻,把身后婁村長嗆的不住咳嗽。
老人家趕緊捂著嘴,豁出老命來,朝著旁邊緊跑幾步,躲避著漫天煙塵。
婁村長已近古稀之年,走路都有些費勁,更別說跑了。再加上前面的小子真的跟兔崽子一樣靈巧,哪能追得上,只能口中不斷恐嚇叫罵。
天隨村長愿。
沒等前面扭著屁股的小子得意太早,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一座大山堵住了他的去路,一只粗糙的大手將他拎了起來,隨即傳來悶雷般的聲音:“你小子又闖了什么禍!”
二蛋雖然被拎起脖子,但是并不驚慌,眼睛微瞇形成月牙狀,露出一口白齒:“沒怎么樣啊鄂師傅,村長腿腳不好,用都師傅的話吶,就是說是氣血不通。俺這心善,幫他溜溜彎,沒準(zhǔn)這跑兩步腿腳就利落了,你說是不,鄂師傅?”
鄂禪眉頭一皺,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子光會扯淡,老村長那把骨頭都快跑散架了,有這么遛彎的嗎,肯定是你又闖下什么禍?zhǔn)??!?p> 這時老村長已經(jīng)踉蹌追了過來,見二蛋被鄂老頭抓住,就不忙著先找那小子算賬,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大口貪婪的喘著粗氣。
等氣息稍勻,老人手中的拐杖哆哆嗦嗦指著被揪起來的小人兒:“這個兔…兔崽子往我的茶壺里尿尿,還把老…老子的茶拿去扔到了驢槽里。我說老鄂,這村里幾十個孩子,我就沒見過一個這么淘氣的,要是再出幾個,這村子還不得給折騰飛了!”
這位婁家村里最大的官,滿臉委屈哀怨。
鄂禪被這么一說,有些下不來臺,看了看手里還在咧嘴壞笑的二蛋,知道被折騰不輕的老人所言非虛,為了平息婁村長的怒火,大手一揮,打了下闖禍人的屁股,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鄂老頭轉(zhuǎn)而回頭諂媚道:“老村長啊,二蛋還小,您就原諒他一次,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我要是不把他屁股揍出八瓣來,我老鄂隨您處置!”
說完,鄂老頭還裝模作樣,惡狠狠的瞪了闖禍的人一眼,手里又是兩個響亮的巴掌甩了過去。二蛋雖然口中慘叫連連,但還是對著師傅擠眉弄眼,哪有被打時痛苦的樣子。
“鄂老頭啊,別再那給我演戲了,這話你說了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哪次你收拾這臭小子了?頂多關(guān)兩天就又禍害人了。要我說啊,要么你們就拿個鐵鏈子栓住他,別讓他亂跑。要么就帶他們?nèi)e的村禍害人,反正這婁家村里是不能讓他這么折騰了?!?p> 婁村長擦了擦臉上的汗,神色憤恨。
由于剛才他臉上蕩滿了黃土,混合著汗水這么一弄,儼然成了戲臺子上的大花臉,二蛋看到后,捂著嘴身子抽搐了幾下。
鄂老頭知道,婁村長那些茶,都是他兒子從幾百里外南雨王朝給帶回來的,平時視若珍寶。只有過年過節(jié)才舍得拿出來喝一點,別人想去討來些嘗一嘗?沒門!頂多讓你聞一聞,那還算是和你有交情的。
聽到手中小子將人家心愛之物這般糟蹋,趕緊對著老村長腆著臉賠不是,婁村長年紀(jì)大了,性格又有些倔強,板著臉怎么說都不行,死活不松口,非要將二蛋趕出村子。
鄂老頭無奈,只能口頭答應(yīng)等到入冬后,送他張上好的虎皮,這才把老村長的怒火平息下來,連哄帶騙勸了回去。
回到家中。
鄂老頭抓著二蛋匆匆的往床上一扔:“老子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身體輕便的少年猶如靈猴般打了個滾,卸去身上的力道,跪在床上,向師傅拱手求饒,擺出一副討好的嘴臉。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小子不止是帶著脅肩諂笑,連雙膝都跪在那里了,鄂禪瞪著大眼,搓了搓雙手,實在是打不下去,就只能找都老頭傾訴這滿肚子的怨氣。
走到院里,鄂老頭氣鼓鼓道:“這臭小子,隔三差五的出去闖禍,這村里家家戶戶都被他招惹個遍,咱們也不知該如何教導(dǎo)他。打他幾下吧,下不去手,罵他吧,他那臉皮比驢皮還厚,打算餓他兩頓,咱也心疼。這小子根本不知道羞恥是啥東西,我是沒他娘的轍了,你主意多,說說,該咋辦?!?p> 正在擺弄院子里新種下蘭花的都九江卻是笑了笑,“其實小孩淘氣未必是壞事,你看那些大人物哪個小時候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能淘氣的孩子代表著聰慧,難道還像以前那癡傻的模樣你才滿意?”
鄂老頭滿臉嫌棄,不屑說道:“就他還能成大人物?天天只知道欺狗抓雞為禍鄉(xiāng)里,連他奶奶感水境都沒到,估計是真傻子也都練成了。再說了,這哪叫淘氣,這根本就是個禍害,等哪天把咱倆一把老骨頭都氣死,我看你在棺材里還笑的出口不?!?p> 都九江拿著剪刀,繼續(xù)清理芬馥幽蘭中的干焦葉梢,笑道:“這龍生九子,雖說是良莠不齊,那畢竟也是龍種,其中各有千秋。再說咱二蛋還小,是龍是蟲暫且看不出來,所以你老鄂也別生那閑氣,有那工夫不如多費心教導(dǎo)下他倆習(xí)武?!?p> “教他個屁!要不是看他爹面子,我早一巴掌扇死他了!”
只能以說氣話出氣的鄂禪嘟囔一句。
看到旁邊正在院內(nèi)勤奮練刀的大淳,鄂老頭神色從怒不可遏漸漸轉(zhuǎn)為神采飛揚,贊嘆道:“看看大淳,聰明聽話不說,還能吃苦。三年過“感水”,進‘若溪”,連破五級,實在是天賦異稟的練武奇才,二蛋要有他一半,咱倆老不死的就能拜菩薩燒高香了?!?p> 都九江應(yīng)承著點點頭,卻是轉(zhuǎn)臉對著木床上抓耳撓腮的二蛋,滿面春風(fēng)說了句:慧心巧思,國士之才。
鄂老頭嗤之以鼻,朝著屋子方向狠狠吐了口吐沫。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