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滿身酸痛，紅顏皺著眉睜開眼——即便紅顏習慣性晚睡，也耐不住被折騰到快天亮，她記得她做夢隱約之間依稀感覺到光透進窗戶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虎視眈眈、飽含情感的眸子，比周鶴林的眼更能讓人如同食了五石散般沉迷。紅顏一驚，連忙推開他的臉，拉著被子蓋住自己半張臉。
“害羞嗎？”鳳衛(wèi)倒是脾氣很好，不同于他往日的囂張跋扈和尖酸刻薄，眸子中不再是呆愣而是多情，“昨天晚上你都不害羞。”
紅顏白了他一眼：“是女子都會害羞的?！?p> 鳳衛(wèi)躺下，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他伸著懶腰，活絡著自己僵硬的骨頭。
哎呀，大早上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看她真是對自己不公平。
鳳衛(wèi)打著哈欠：“我覺得‘害羞’二字不宜出現(xiàn)在你身上，你還是潑辣點好，這樣便沒人敢近你，只有我肯容你?！?p> 鳳衛(wèi)轉(zhuǎn)頭看向她，滿臉春風透露著他不知哪來的神自信：“還不快感謝為夫、再度以身相許？”
紅顏無語，要不是昨晚他真的進步太多，折騰得她現(xiàn)在幾乎動一下腿都能疼死，她真想一腳把他踹進墻里！她還以為他除了毒舌就沒什么了呢，原來不僅毒舌，還流氓、還一肚子壞水、還喜歡白日宣、淫！
鳳衛(wèi)坐起，光、裸的后背暴露在紅顏視野里，紅顏很想伸手去摸，看著便潔白如玉，一定手感很好。昨晚光想著怎么還不結束了，都沒能自己享受一下。
鳳衛(wèi)突然轉(zhuǎn)身笑：“怎么，被為夫的美色所迷惑？”
紅顏翻了一個白眼，當即便啐：“呸！”
鳳衛(wèi)笑著下了床，一邊大方地對著已經(jīng)不能再羞地紅顏穿衣服，一邊說：“快起來，還要去見潘氏和貴妃，你今日可要大忙。此二人皆不好惹，你若是有個差池，等著被立規(guī)矩?！?p> 紅顏馬上想起娘之前在連氏面前被罰跪、抄書、還要被打手心的悲慘經(jīng)歷，急忙便起身。剛起來，腹部的疼痛便讓她弓起身子、捂住了肚子。
鳳衛(wèi)拿著衣服過來，輕輕為她穿著，口里刻意嘆著涼涼的氣：“真是笨到無以復加，這么大人還要為夫照顧你，真是沒有婦德?！?p> 紅顏一把推開他，自己奪過衣服來穿，嘴里只道：“那你盡管去娶好的來，何必讓我來你這里吃苦？我若是不嫁你，還能嫁富賈、游山玩水，紙醉金迷，嫁了你，不但受你數(shù)落，還一堆人事?！?p>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鳳衛(wèi)摸著下巴，“看來為夫須得加倍疼你，才能避免同床異夢之事呢?！?p> 紅顏咬著牙，躲開鳳衛(wèi)伸籟要扶她的手，自己忍著站起來，走到鏡前梳頭：“你少說兩句氣我的話便行得?！?p> 鳳衛(wèi)搖搖頭：“若我不氣你，總有比我重要的人事入你的眼，這點我可曉得?！?p> 紅顏努力了好久都無法梳好婦人髻，亂糟糟的頭發(fā)像鳥窩一樣頂在頭上，還有一部分灑落在臉上，讓紅顏不由自主想樂；聽見鳳衛(wèi)那半自責半表白的話，她哭笑不得：“這可是什么歪理？夫君大如天，我能越過你去？”
鳳衛(wèi)過來，拿過她的梳子，開始替她梳頭：“你口蜜腹劍，滿口胡話，我不信你。這會子說我是天，下一瞬還不知如何算計我。你敢發(fā)誓說在嫁來之前沒有做什么打算？”
紅顏無語。
她做的打算就是如若鳳衛(wèi)真的有龍陽之好，便借此和離，不然也要把家權掌握在自己手里，好日后謀利——這種齷齪心思若是鳳衛(wèi)知道了，大早上好好的氛圍估計又要僵了。
鳳衛(wèi)見她默認，也不多話，反正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懶得嫌棄她。他手如畫花，三下五除二便將頭發(fā)挽成一個髻，用釵子固定住，滿意地砸砸嘴，眼角神采飛揚：“你還是不要當女子的好，連髻都挽得不如我?！?p> “是嗎？”紅顏突然妖冶地一笑，讓鳳衛(wèi)感到不詳?shù)厥掌鹦θ荨?p> “啪！”髻轟然散落，一頭烏發(fā)垂落在腰際、釵子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鳳衛(wèi)滿臉尷尬，紅顏卻笑了起來。
紅顏伸手推他無處安放的手腕：“把陽媽叫進來?！?p> 鳳衛(wèi)望著那葇荑，有些不愿意離開那手的觸感，但仍舊應了一聲，出去喚人。
主子起的比仆人還早，那些人自然慌了神兒，一個個急忙忙跑來伺候。
鳳衛(wèi)十分不悅，站在門口叱：“平素我不來住你們便占山為王，恁地不守規(guī)矩！我心寬，尚能饒你們，但你們?nèi)羰亲屔俜蛉耸芰宋?，我讓你們死！再者，如今府中還有繼夫人和老爺，你們?nèi)绱说÷?，是都不記得蘇州的公案，想要在臨安再吃一回記性？”
下人們唯唯諾諾，愈發(fā)恭敬。
紅顏由著陽氏梳頭，覺得鳳衛(wèi)小題大做。分明這些仆人比任家好多了，雖然不知道背地里打什么鬼主意，明面上誰也不像瓊霞那么公然害主。紅顏想阻止鳳衛(wèi)，防止他矯枉過正，但轉(zhuǎn)念一想，鳳衛(wèi)無緣無故發(fā)這么大一通脾氣，有意也好，無意也罷，至少給了她一把保護傘，不讓勢力的仆人一時間便爬到她頭上去。只是紅顏很奇怪，鳳衛(wèi)為何要一直說潘氏的反話，還一直提蘇州，莫非潘氏和蘇州是何不好的回憶？
等到上妝，紅顏只淡淡地敷了傅粉，胭脂不染、絳唇不點，拿起筆沾了眉墨便要畫，鳳衛(wèi)突然出聲：“住手!“
紅顏一愣。
這廝要干什么？不是才嚷嚷著時辰不能誤么？這會子出什么幺蛾子？
鳳衛(wèi)吩咐下人都下去，自己過來，搶了紅顏的筆，將紅顏的臉扳過來，便要替她畫眉。
紅顏下意識將他推得遠遠地。
剛剛梳頭之時他也是這般自信，結果卻讓人不忍嘲笑；如今他又是這般神采奕奕，她不由得心生恐懼。眉可不比頭發(fā)，畫錯了不僅丑，還難擦，再來又費時辰，她不敢冒險。
鳳衛(wèi)倒是熱忱：“信我，我練了的。”
紅顏當即便不樂意：“你如何練的？是拿丫頭練還是在瀾華軒找你的相好？又或者，你喜女裝——還是，和太子殿下在昔年嬉戲？”
鳳衛(wèi)拿筆敲她的頭，一臉恨鐵不成鋼：“我給我娘畫的，你胡說八道什么？”
紅顏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過世的娘，而非現(xiàn)在的潘氏，因為他從來都不對潘氏恭敬。
鳳衛(wèi)趁著她恍惚，手下生花，寥寥幾筆便將紅顏的濃眉畫得無比婉約。之前因著紅顏的眉實在太英氣，看上去也更威嚴，被鳳衛(wèi)這么一畫，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比柔如蓮花的王瀟瀟強不到哪兒去。
鳳衛(wèi)忍不住在她唇上偷了一口，呼吸撲在她鼻下：“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紅顏推開他自己站起來往門外走，一面抱怨著：“寡廉鮮恥，之前若是知道你是這般輕狂，拿繩子吊、死、自己也不肯予你的?！?p> 鳳衛(wèi)追上去，不顧她的掙扎，強行牽住她的手，一面拖著她走、免得她迷路，一面還在說不三不四的話：“反正也給了，你不能反悔。且安心做我夫人，我必不虧待你?！?p> 紅顏心里才不信呢，男人嘛，就算沒自家爹爹那么壞，最起碼也是三妻四妾家宅不寧。這一刻說的話是真誠，但真要實現(xiàn)可就有待考證了。她不是理想主義者，但也不悲觀，她且行且看。目前他表現(xiàn)良好，就先樂著，著眼于來者不善的繼婆婆和貴妃姑子還有那個未曾謀面的公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