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都有東西兩市。
東市是各種官方專營物品的集散地,比如鹽鐵米茶酒,都是各種事關(guān)國家經(jīng)濟命脈的貨物。
西市卻是比較混雜,不但東市能買賣的它都有,而且很多違禁品也在這里私下交易。即使這里的交易份量都很小,但勝在交易的客流多。
故而,平民百姓大多居住在城西,三教九流也多混雜其中。
桂元坊,西市有名的坊市。這天迎來了幾十輛馬車,車上都是碼得齊齊整整的貨物。而且車轅上上也都沾滿了塵土,顯然是遠道而來的車隊。
這正是墨侯府的回易隊伍,昨日在外城歇了一宿。今天一大早就得到了城內(nèi)某大商行的交易許可,插上那個大商行的旗幟大搖大擺地入城。
墨侯府隊伍在邊城的時候也要逗留幾天打通關(guān)節(jié),而對方只一個商行的標志旗幟就能輕松入城,從中不難猜測對方大商行的背景不簡單。
某間大院中,墨侯府的車隊全部進入后,護衛(wèi)全部被留在外面,只允許幾個管事和李忠入內(nèi),就連李正龍等墨侯孫輩都被攔在門外。
雖然不知道裝卸的是何種物資,但這么神秘總能勾起人們的求知欲望。
整個卸貨裝貨的過程不曾用一個時辰,墨侯府的車隊又重新出發(fā)了。
整個過程都在院子里完成,在外人看來這支隊車只在里面轉(zhuǎn)了一圈就出來了。
不過出城的時候,隊伍里多了一個老者。顯然是對方商行的,有他在出城也格外順利。
直到外城落腳的客棧,一直與李忠交談的老者才轉(zhuǎn)首對神思不屬的李正龍道:“你就是龍少爺么?”
李正龍明顯一愣,拱手稱是。
“可以借一步說話么?”老者伸手示意去旁邊的酒樓。
李正龍看向李忠,見到李忠點頭后,就跟隨老者進入酒樓。老者顯然在這外城也頗為熟悉,進了酒樓就直尋個包廂坐下。
李正龍這才打量這個老者,從之前能與李忠聊得頗起勁來看,顯然他們有相當?shù)慕磺椤?p> 當下,直問道:“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老者點點頭道:“老朽李仁,侯府管家排行第二。”
李正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侯府九大管家的老二,怪不得與李忠這么熟悉,而且也這么放心自己跟他來。
李正龍抱拳道:“原來是仁爺爺?!蹦罡那叭还芗叶际抢钗┮坏睦闲值?,是最受信任的人,自己叫一聲爺爺總不會叫得太虧。
“龍少爺客氣了,老朽不敢當!”李仁偏過身子,不敢受這一禮。再看李正龍欲言又止的表情,李仁道:“老朽從李忠那聽說,龍少爺欲與二爺相見?”
李正龍聞言激動道:“我父親真的在蒼都?”
李仁點頭道:“二爺一直在蒼都,只是今日不巧,臨時有事去了城外?!?p> 李正龍眼里噙著淚,道:“我懂,父親是不愿見我?!?p> 李仁一時無言,他今日擅自與李正龍溝通,正是要把這祖孫三代之間的關(guān)系維系起來,可是往往事與愿違。
“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李正龍又問起一個無論何人都沒有給他答案的問題。
李仁當然不作當面回答:“這個問題龍少爺親自問二爺吧。老朽也無法回答?!?p> 李正龍緊閉著眼睛,讓淚珠流了下來,道:“父親這些年可安好?”
李仁聽此一問,卻是精神一震,細細訴說起李思茗在蒼都的傳奇事跡。
十幾年前,李思茗單槍匹馬闖蕩天南。先后挑戰(zhàn)諸國的武道高手,可是諸多武圣強者無一是其敵手。直到十年前李惟一派遣李仁找到李思茗,最終才決定定居蒼都。
在蒼都,李思茗以客卿身份傳授諸王子武道。而且還秘密組建了順風(fēng)大商行,也重新整合了蒼都城西的地下世界。因此,李思茗可謂是有權(quán)有勢,有名有利。
“你是說,父親多年前已經(jīng)是武圣之中無敵手!”李正龍在感嘆自家父親這十幾年前的英雄事跡。
“二爺自幼就是武道奇才,有傳言說是最有希望進階傳說中武神之境的人。”李仁感嘆道:“現(xiàn)在二爺已經(jīng)是無線接近武神之境的半步武神了?!?p> “半步武神?難道他這一生為了在追求武神,就罔顧家族責(zé)任!甚而拋妻棄子就是為了追求武道之極境么!”李正龍喃喃道。
“龍少爺也別怪二爺。他這一生癡迷于武道,到處挑戰(zhàn)結(jié)怨,若非侯爺把他摁在蒼都,不知什么時候就闖蕩到天南之外了?!崩钊蕪?fù)雜地望了李正龍一眼。
“那他真的不愿見我?”李正龍說著聲音有點凄涼。
“龍少爺想多了,二爺真的去城外了。如若龍少爺可以逗留幾天的話,應(yīng)該就能等到二爺回來?!崩钊蕠勒q解道。
“罷了!罷了!他有他的追求!我有我的責(zé)任!”李正龍擦拭了眼角的殘淚,起身離去。
李仁仍然坐在那里,長嘆了口氣。
閑云觀。
閑云觀位于野鶴山,是蒼都達官貴人們休沐之期向往之地。
一身黑色武者服飾的李思茗,現(xiàn)在化名木子茗的他在蒼都有數(shù)重身份,而且非富即貴。現(xiàn)在卻只身徒步行來,不帶任何隨從。
一個守在路口的黑衣老者見到李思茗,上前道:“木大人來了,信二爺早到了?!?p> 信二爺自然就是信王,云滇國現(xiàn)任皇帝的二兒子,跟隨李思茗練習(xí)武道已有十年了。
李思茗聽到老者的話沒有驚訝,只是腳步快了起來。
進了閑云觀,就看見一個略胖青年在涼亭那里仰頭觀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李思茗也默默地站在一旁抬頭看云。
不知過了多久,有侍從又端上了清茶。李思茗才清醒過來,看見微胖青年已經(jīng)換了一盞茶。
微胖青年道:“木師傅的工夫越發(fā)深邃了?!?p> 李思茗端起另一碗茶杯,笑道:“信王離武圣亦不遠了!”
在這個道觀里,兩人的話都是那么隨意。這種亦師亦友之誼,兩位都極為珍惜。當然,只在這個閑云觀里,兩人才能放得開,認真談?wù)撐涞?,滌煉心境?p> 兩人談?wù)摿艘魂囄涞溃磐蹙蛽]手讓侍從們退下。盡管這個閑云觀是他信王府里老仆的名下產(chǎn)業(yè),在這里安全保密都沒有問題。但是他們此刻要談的事,事關(guān)身家性命,多一份小心總不會錯的。
“交易完成了?”信王凝重地問道。
“買家已經(jīng)把貨物運出城了?!崩钏架届o地道。
“買家可靠?”信王問道。
“絕對可靠,是葉瑯國的地方諸侯,早年木某與他們的人認識?!崩钏架WC道。
“那就好!”信王總算舒了口氣。
這次由將作打造的一萬套盔甲武器,是年前兵部為六軍換裝摳下來的零頭。雖然,在國庫是零頭,可是如果在私人手里那就是滅門的大罪了,盡管他是主管將作監(jiān)的王子。
“你不知道,最近太子那幫狗腿子又盯上我了。每次,父皇給我安排個新職務(wù),他們總要挑出毛病。我已經(jīng)自污如此了,難道太子他們還不放心?難道不明白我沒有心思和他們競爭么?”信王訴苦似的道。
自受封信王一來,他無論在哪個職位上都本著撈錢刮財以供奉養(yǎng)。可是,總是被諸王緊盯著,沒有一個職位能干滿一年的。
“身份決定命運,命運來源出身。爭與不爭,不是自己決定的,而是被決定的。不管是身份,抑或是命運。在王爺看來,你自己是不想爭,不愿爭??墒窃谀愕闹T位兄弟看來,你頂著皇帝的親兒子,信王爺?shù)拿?,都是他們的威脅?!崩钏架庥兴傅?。
“那木師傅的意思是要本王爭?”信王驚訝地道。
“不不不,王爺極力撈取錢財,本意是為了打消諸王的警惕??墒聦嵣希鯛斎缃竦呢敻粔旱怪T王,這潛力不可低估。而王爺于諸王的立場未定,他們都怕你突然間支持哪一位兄弟?!崩钏架治龅馈?p> “他們逼我站隊?”信王道。
“我看是如此了。”李思茗回道。
“如此,本王知道如何做了!只是還有一事請木師傅助我。”信王似有所決定。
“只要木某能做到的,不敢辭勞?!崩钏架聪蛐磐?。
“木師傅知道供奉堂么?”信王神秘地道,他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朝廷還有這樣一個機構(gòu)。
“哦?略有耳聞?!崩钏架@訝道,他對供奉堂太熟悉了。不但云滇國有供奉堂,連天南三國都有,而且供奉堂是超脫朝廷的機構(gòu)。
信王也對木子茗了解供奉堂感到驚訝,畢竟這供奉堂的存在是一國之秘密,里面的人物皆是奇人異士,或者是武道強者。不過想到對方也是武道巔峰強者,也就了然了。
當下滿懷期待地道:“木師傅可愿成為供奉堂供奉?”
“何人引薦?如果是信王的話,木某身為諸王武道師傅,你就不怕諸王多想?”李思茗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
“當然不是本王,是八皇叔?!毙磐醯?。
“德王?你求到德王那里了?”李思茗愕然道。
德王是現(xiàn)任皇帝的兄弟,能在上一次皇室大洗牌中幸存下來自由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學(xué),盡管他在朝野的名聲不堪入耳,甚至有“豬王”的美名。
信王自得道:“本王立志成為八皇叔一樣的不倒翁,當然得和他多多交流了。這次皇叔答應(yīng)推薦木師傅進入供奉堂,也是為了他的那個小兒子、孽子,想讓我那個沒名分的堂兄弟跟隨木師傅學(xué)習(xí)武道?!?p> “孽子?這么隱秘的事,德王親自和你說的?”李思茗驚訝起來。
“這說明八皇叔手段高啊,你懂的!”信王笑道。
“可是,如若我進了供奉堂,如何幫到信王?”李思茗問道。
“不需要木師傅做什么,只要你答應(yīng)了便可!”信王道。
李思茗卻猶豫了,本來進入供奉堂會使他得到進階武神的機會。畢竟供奉堂里的供奉都是能人異士,特別有民間中傳說的仙人存在,當然他是知道這些仙人只是修真者。不過,都是追求肉身極限的人群,武道與真道肯定有共通之處。
閑云野鶴一番后,李思茗才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回到蒼都。他此時卻想起了那個沒有正式見過面的兒子和闊別十幾年的老父親,還有那個她,那個心中永遠的痛。自己拼命尋求武道的極限,拋棄家族,拋棄父子,也許在很多人看來自己就是冷血的代名詞。但是,誰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落寞。
求田問舍
復(fù)制的時候落下了,特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