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秀的女性背影,撐著一把深黑色的傘,走進(jìn)了城西的墓園。她懷里抱著一束新鮮的菊花,看的出來,這花應(yīng)該是才買不久的,一絲絲的菊花花瓣上都還有一些水珠。絕不是因為天下雨而不小心淋上去的。那人的傘不小,足矣將她和懷里的菊花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
走到一處墓前,她停下腳步,蹲下身將手里的傘放到一邊。又將菊花輕輕的放到了墓前。女子伸出白皙的手輕輕地?fù)嵩诹艘幌履贡系恼掌?,一個很英俊的少年。青春的容貌,明亮的眸子,干凈的笑容···女子伸回手,小心翼翼的從從衣兜里拿出一朵白色的小花,花瓣有些枯焉和褶皺,看來從樹上摘下有些時候了,也也許是放在衣兜里太久的緣故。
“海棠花?!编嚽嗨嚢咽掷锏幕惖搅四贡系恼掌埃⒁曋掌锏娜?,“如果你還在,那該多好?!笨戳丝词掷锏幕?,她將它溫柔的放到了菊花的一旁。
天灰灰沉沉的,雨也開始下的細(xì)密起來。鄧青藝握著袖口極為仔細(xì)的將照片上飄落下來的雨珠擦干凈,然后撐起傘打在了墓碑上。整個墓園在靜靜的細(xì)雨中顯得無比寂靜。
“海棠花開的很好,”她說。聲音里有著幾分哽咽,陪著雨落在雨傘布上的沙沙聲,更帶著些哭腔。良久,她才抹了抹眼,繼續(xù)說:“回來后,我有去看過它們····”
墓園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車,車上的男人臉上表情凝重,雙手緊緊的握著方向盤。眼看向墓園里面,雖然蔥蔥郁郁的柏樹將墓園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圈。但他還是一直望著那個方向,一直靜靜的看著。
“對不起,這些年很少回來看你。我常想,過節(jié)了,我應(yīng)該回來看你的;過年了,我應(yīng)該回來看你了;冬天了,我應(yīng)該回來看你了;春天了,我應(yīng)該回來看你了···可是,一拖再拖,就等了好久好久啊?!编嚽嗨嚧┑暮谏拿略缫驯挥炅軡窳舜蟀?,只不過因為是黑色,所以看不出來,她還蹲在那里,還在和他講話。這些年,有太多的話她要對他說,有太多的事她想和他一起分享。就像很多年前一樣,她會毫無保留、毫無忌諱的跟他分享自己的事,雖然開始的時候她有過顧忌,可是后來,后來她是真的很喜歡、也想真心誠意的跟他分享著自己的故事和自己周邊的一些事。他是她最特別的一個傾訴對象,因為他們溝通是通過這世間最溫暖的藝術(shù)傳達(dá)著彼此之間的故事。
“回來后,我有去看過你爸爸媽媽,原諒我是偷偷去看他們的···我不敢、真的不太敢去看他們,我怕他們會傷心,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們,也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么話?!编嚽嗨嚳粗掌镄Φ囊荒槧N爛的周思巖,眼淚不斷地從眼眶里涌出。她不僅怕見周思巖的爸媽,也害怕見到他,哪怕是在照片里的他。這些年來,她一直將周思巖的照片隨身帶著,但是卻很少拿出來看。她怕自己見到他的樣子就會一下子讓多年來的堅持徹底崩潰,可是她又會常常忍不住的想起他。
想他的時候她就會畫畫,畫一樹一樹的海棠花,那些花是他留給她最美好、最珍貴的東西,想著那些花她的心里便會好過些。
車上的男人有些坐不住了,打開車門走下車后,便朝著墓園門口直徑走去。他四處張望了一番后,發(fā)現(xiàn)了那個小小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地,鄧青藝蹲著身子,又撐著傘,她便顯得極為較小。朝著那個方向他開始向她走去,才幾步,他便停下了腳步,目光注視她四五秒后他轉(zhuǎn)身開始朝回走。走到車邊他靜靜的點(diǎn)上了一支煙,開始默默地抽了起來,圓圈開始一圈圈的向上空飄蕩開來。季藝寒平日里很少抽煙的。
“這幾年,認(rèn)識了一些人,也發(fā)生了一些事。我在一個很好的公司上班,上司叫季藝寒,多虧他我今天才能趕過來看你,他今天去簽合同,說順道,就載我過來了···我回來的這段時間我會經(jīng)常來看你的,會慢慢的把發(fā)生的事講給你聽····”
鄧青藝站起身,感覺腳掌心發(fā)出一陣酸麻的感覺,隨即,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直至小腿處都是真真的麻木的感覺。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覺一驚,蹲太久了,怪不得腿麻。瞬間,她想起了還有一個人還在等著她,摸了摸周思巖的照片,她便步履匆匆的走向墓園門外。
等到鄧青藝走出來了,季藝寒已抽完煙在車上坐了很久了。他見鄧青藝出來了,便打開車門。鄧青藝手收下黑色的雨傘,坐上了車。她習(xí)慣性的坐在副駕駛的后面,這么多年來,季藝寒只見她坐過那個位置,偶爾因一些不得已的情勢,她才不得不妥協(xié)。
車子開始在柏油路上跑了起來,兩旁的樹木長得極為茂盛,開始一列列的向后倒退。透過內(nèi)后視鏡,季藝寒看到鄧青藝的頭發(fā)有些微濕,不是帶著傘的么,頭發(fā)怎么還會濕?他不解。
“淋雨了嗎?”他問鄧青藝。語氣聽不出來是不是因為關(guān)心。
“嗯?”鄧青藝有些不解,這才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和后背。“不小心淋的?!彼f,然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季藝寒也沒再問什么,兩個人就安靜著不說話,當(dāng)然,一個才從墓園里走出來的人他確實也不知道該講些什么,說“節(jié)哀順變”嗎?那也應(yīng)該是幾年前的話吧。但是,鄧青藝的臉上卻寫滿了憂傷,他不太敢和這樣的她講話,平日里的她話就不多。
···你知道嗎,我好想你,特別是冬天和春天。因為冬天的時候你走了,春天的時候海棠花會開。我畫過好多張海棠花,多得我都記不得了,但是沒有一張好看··我笨拙的手怎么可以將那么好看的花畫的好,那些筆和紙畫出來的花又怎么可以你為我種的海棠比。
它們太美好,和記憶中的你一樣。真的,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