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已經(jīng)又回想起來。
那日,正是布蓮兒跟隨齊天龍而去,路經(jīng)聳空崖看到于禪棄女那一幕,布蓮兒一時心生悲憫,就以輕功救得了幼小的于怡,從此視為掌上明珠來養(yǎng)。
一直到于怡長到五歲大的時候,齊天龍突然告訴她,這個孩子會給家里帶來不祥,非要強迫她將于怡送走。剛開始她不愿意,跟齊天龍兩人,因為這個原因老是吵架。到后來,齊天龍干脆連家都不回,這樣一直過了一個月,當他回來的時候,突然又帶回了一個女人來,從此家里就是二女侍一夫的生活。
布蓮兒忍氣吞聲,只想把自己的兩個孩子照顧好,沒想到一天,齊天龍當著于怡的面,對她說:“你要是再不把她送走,我就讓你在這個家里一點地位也沒有。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為你兒子想一想吧?!?p> 齊天龍下了最后通牒,當真讓她心如刀割。一面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面是自己心頭的肉。思考再三,她對五歲的于怡說:“鳳兒,你爹最近心情很糟,你······”她看著小于怡明朗的眼睛,實在是說不出口。
但是,看著母親這樣,懂事的于怡說:“娘,鳳兒都明白。你別哭了,我會照顧自己的,弟弟還需要你的照顧,你一定不能讓弟弟吃苦。”說著,伸出手來,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
布蓮兒感動的將她摟入懷中,痛哭流涕,“娘對不起你!”
這是她跟五歲的小于怡,說的最后一句話。她甚至不知道,到底丈夫把于怡送到哪兒去了。只是這之后不久,她親生兒子也離開她而去,痛心的布蓮兒,心里明知道自己的兒子的死因,卻因找不到證據(jù)而無可奈何。即使找到了證據(jù),她也不知道,已經(jīng)變心的丈夫,會幫自己說話嗎?
女兒不知所蹤,親生兒子離自己而去,曾經(jīng)的海誓山盟都已是過眼云煙,自己身邊是一堆的丫鬟,而那個女人的身邊卻是夫君常伴左右。昔日溫情不再,這里又有什么好留戀。布蓮兒一向喜歡梨花,從此離開龍?zhí)扃S局,棲身到梨花庵,化名無修夫人,潛心修行佛緣,至此,已有十五年。
于怡認得她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姑婷、姑玉,那日在客棧,她無意間聽到她們說無修夫人在這里,早就有心相見,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臨死也沒能如愿。
“無修,即是全修,修養(yǎng)與否,全靠佛祖保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無修。孩子,你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姓甚名誰?”無修夫人突然轉(zhuǎn)向李星竹問道。
“難道夫人你,就是無修夫人?”李星竹聽見她的話,看著她問道。
“是,我就是無修夫人,你告訴我,我那孩兒是怎么死的?”
李星竹緩緩地拿出五星鏢說:“夫人可認得這個?”
無修夫人看了一眼這五星鏢,隨即又看向李星竹。李星竹當她不認識,但又奇怪,為什么她老是盯著自己看,就喚了她兩聲:“夫人?夫人?”
無修夫人一直沒有應答,此刻她是在想:“這孩子不愿承認自己的身份,看來這孩子把我當成壞人了,這對她也不是沒有好處,只是這樣一來,我就沒辦法知道,她是否是恩公的后人了?!?p> 突然她心生一計,生氣的說:“我好心好意待你,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這五星鏢,是江湖上有名的龍?zhí)扃S局的獨門暗器,他怎會花如此代價,將自己陷于不義。想必,是你無那能耐救得我愛女,又嫁禍給他人,小小年紀,心腸竟如此歹毒。真不知道,若你父母知道,你竟是在江湖上這般生活,不知他們作何感想?現(xiàn)在真是感覺,我瞎了眼了?!?p> 李星竹一聽她這么評價自己,心里十分不快,她又說道自己的父母,李星竹也大發(fā)雷霆的說:“夫人,我尊重你是前輩,又是我于姐姐的救命恩人,才對你禮敬有加。但你沒有資格說我的父母,我做事光明磊落,從來不會做你說的那種事。沒錯,我當時的確是沒有這個能力救了她,但你以為我不想嗎?她是我的姐姐啊,她死了,我都不知道,如何向我的姨娘交代!你難過是正常的,但我姨娘的痛心,也不會比你弱。況且,你根本不了解我父母,他們是俠客,在江湖上擁有多么美好的名聲。我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來破壞她們的形象。”
“哼,你說你父母是江湖上人人稱贊的大俠,為何剛來的時候,又說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相矛盾,難道還要我教你如何騙人嗎?”
“我沒有騙人,我之所以不告訴你真相,是因為不管我走到哪兒總有人要找我,而且,他們一定找得到我。我只是不想連累你罷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除非你能拿出讓我相信你的證據(jù)?!崩钚侵瘛o修夫人兩人爭論著。
李星竹聽見她這么說,不知是計,她想了一想,把隨身帶著的柳詩環(huán)的玉柳釵拿了出來。
“原來你是‘青詩俠侶’的女兒?!睙o修夫人看了這釵說道。
“不錯,你現(xiàn)在相信了吧?!?p> 突然無修夫人笑了起來:“相信什么?”
“相信······,相信······”李星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jīng)掉進了無修夫人設計的圈套里面了,無修夫人為了逼她說出自己的身世才設下這個激將法。
“今天是我問你,明天若是別人問你,難道你也要自報家門嗎?”
“我······”面對無修夫人的批評,李星竹無言以對。
“夫人······”兩人正說著,突然姑婷湊在無修夫人的耳邊說些什么,無修夫人伸出手勢,表示已經(jīng)知道了。
她看向李星竹說到:“你說的不錯,不管你到哪兒,都有人能找到你。不過,到了我這兒,我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你盡管放心?!?p> 原來,姑婷在旁邊,早就聽見四周有動靜,想要告訴無修夫人,可無修夫人此刻早已經(jīng)知道了,而且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
“真想不到,常年冷清的梨花庵,今日竟招這么多蜂,引這么多蝶,有熱鬧看了!”無修夫人看著那些人藏身之處,輕聲說道。
此時,李星竹也已經(jīng)聽到了很明顯的輕功發(fā)出的聲音,“夫人,我知道你是好人,但這些人肯定是沖我來的,就讓我來解決吧?!闭f著,李星竹就要往前去。
“你以為,自己能夠解決嗎?還是你想找死?”無修夫人拉住她說。
“我······,可是我不想······”
“不想連累我,就聽我的?!崩钚侵襁€沒有說完,無修夫人就接過她的話說道。
“啊······”李星竹大喊一聲,就已經(jīng)癱瘓倒地。
原來,無修夫人為了掩人耳目,悄悄的用銀針將李星竹的呼吸控制住,點了她的睡穴。然后她大聲地說:“哼,跟我作對,后果只有這一個。”
隨后,她瞅了瞅四周說:“各位,出來吧!”
無修夫人站在正中間,姑婷陪在她右邊,她這一句話一出,只見左前方慢慢站起來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粉紅陽剛’許月天和‘玉面佳人’潘若安;無修夫人正前方是一個身穿黑袍的怪人,頭上戴著的黑帽子將臉完全遮住了,只有兩只眼睛是看得見的;右前方則是一手白衣少年,是任超然風度翩翩的站在那兒。
無修夫人看了看他們,說道:“各位大駕光臨我這里,剛剛有所怠慢,還請客廳用茶,以表歉意?!?p> 許月天和潘若安立刻出來,賠罪道:“主母折煞我們了,我們豈敢?只是冒昧闖入這里,實不知是主母居住在這里,還請主母責罰?!?p> “兩位真是會說笑,我哪里是你們的主母?我只不過是梨花庵的主人,一個小小的俗家尼姑而已,是兩位折煞我了才是。姑婷,找人把這具尸體抬出去,隨我為客人上茶?!睙o修夫人邊轉(zhuǎn)身離開,邊對姑婷說。
她們二人一直追隨齊天龍,自是知道他的家事,此刻見到無修夫人,他二人自是不敢放肆。而此時的姑婷,已經(jīng)變了一個樣子,銀灰色的面具遮住了半邊臉,身子駝的像六十歲的老太太。
他們看著李星竹的尸體,都半信半疑的隨無修夫人離開了。
客廳里,坐著三邊人,無修夫人自是上賓之位。
“你們兩個我是認識的,只是不知道,今日到我這里卻是為何?”無修夫人對著許潘兩人說道。
“請恕我無知,我已經(jīng)離開江湖十五年之久,至于你們兩位嘛,我還真是不認識,也不知道來我梨花庵有何貴干?”說完,又轉(zhuǎn)而向另外兩人說道。
任超然笑道:“夫人,你不要誤會,只是你這里的梨花開的實在是誘人,路途經(jīng)過,順便進來取兩朵,如此而已。若是因此叨擾,還請見諒?!?p> “真想不到,我這幾樹梨花,竟把你給引來了,好吧,若是喜歡,你可以選擇,自己種幾棵梨樹,梨花要在樹上欣賞才能將它的美完全表現(xiàn)出來?!睙o修夫人笑著對他說道。
“多謝夫人大度,只是若夫人若不介意,在下就先走了。”任超然心知肚明,這是她的計策,但此時又不好多說什么,就只好離去。
“姑婷,送客!”無修夫人看著他離去,微微一笑。
原來,任超然那日看著電魄和雨意兩人離去,擔心風魂的安危,也在他們之后,離開了武林玄池殿,跟隨著他們而來。半路看見齊天龍的部下,他便跟著他們而來,到了梨花庵!不想,竟然看見了李星竹!他本就無心逗留,只是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灑家在江湖上尚無名氣,夫人的茶卻當真好喝。只是,這茶再好喝,也要咽得下去,不然會燙傷自己的喉嚨。你說是嗎?”突然這位黑袍怪開口說到。
無修夫人聽見這人沙啞的聲音,也并沒有覺得不舒服,依然面帶笑容說:“你說得對,可是燙傷了喉嚨后呢,還是需要自己來醫(yī)治的!不是嗎?”
“你這女人笑里藏刀,深藏不露,比那些女人強多了。不過初到中原,我還真是小瞧你們了,來日再訪?!闭f著,此人已經(jīng)踏出了門檻。
“敢問尊姓大名?”無修夫人沖著門口大喊著問他。
“草獸!”那人兩字出口,人已經(jīng)不見了,在場所有人,無不驚異于此人武功之高、之怪異。
“你們兩個要不然在我這里住下吧,我這里客房還是很充裕的。只是不知道,你們的命令是什么時候交代?會不會誤事?”無修夫人面向兩個尚未離去的兩個說。
“主母,不瞞你說,我們此次的任務,就是活捉李星竹?,F(xiàn)在李星竹既已被你給殺了,我們只好回去交差,就不打擾了?!眱扇苏f道。
“什么?我剛剛殺的那個人,竟然是你們要活捉的。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誰讓她得罪我了呢。若是你們回去,沒辦法交差,就把我的人頭提回去吧,這樣也不枉你師父栽培一番?!睙o修夫人淡然的說道,可這卻嚇到了他們二人。
“夫人說笑了,我們豈是夫人的對手?夫人見諒。我們從未見過您,她被一個從草原來的怪人殺死的。”
無修夫人背對著他們嘆氣道:“世人皆是如此迂腐勢力。”說完,她就離開了,兩人呆呆的站在那兒。
無修夫人離開后,他們相互看了一眼,許月天抱怨道:“真倒霉,想不到竟在這里遇見了夫人。你我二人即使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她怎么樣啊!”
“是啊??墒?,我們并沒有親眼看著李星竹死去,若是她并沒有死,你我回去還能活長嗎?”
“你的意思是?”
“我感覺此事有蹊蹺······”
“那怎么辦?”
“夫人的武功,我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厚,只是傳言她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是,主公肯定是可以制服她的?,F(xiàn)在,我們龍?zhí)扃S局的主母是常夫人,在她面前我們自是膽小,可是若我們將所經(jīng)歷的事告知主公,你猜會怎樣?”
“你是說,把我們見到夫人的事告知主公。”
“當然!要不然,我們回去必死無疑。這樣賭一把,或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我們不是還奢望著歸隱江湖,過平靜的生活嗎?這一次結束,我們就向主公請求?!?p> “嗯,我聽你的?!眱扇速艘涝谝黄鹬\劃到。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一切都被姑婷聽到了。
“他們也是為了保命,放他們離去吧?!睙o修夫人此時正在吟水亭內(nèi),參研自己的樂譜,姑婷來了以后,將這件事告訴了她以后。她說著,手還在不停地撫著琴,琴聲響徹整個梨花庵!
突然琴聲斷了,無修夫人說道:“你來了!”
原來,李星竹此時正站在無修夫人旁邊。
“夫人,你這根弦,不應該這樣彈?!崩钚侵穸紫聛?,用手撥弄了一下那根錯弦說:“你試試這樣的彈法?!?p> 無修夫人看著李星竹,和藹的笑了一下,接著用手彈奏方才未成的曲子,李星竹站在旁邊,陶醉的欣賞。無修夫人似乎也因得到了指點而頓悟,彈出的曲子,行云流水般滲入人的身心。
一曲終了,無修夫人看著李星竹一會兒,突然一把將李星竹攬入懷中,對她說:“孩子,我發(fā)誓,二十年前,我錯了一次。這次,上天給了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我一定會用自己的的生命,保護你的安全?!?p> 李星竹驚愕的待在那里,感受著她的溫暖說:“夫人,你真好,現(xiàn)在這樣,就好像我正待在我娘親的懷抱里一樣?!?p> “你這丫頭還真是不簡單,我參研數(shù)日的琴譜竟讓你一語點破??磥?,你我今生注定有緣,我也不會讓這緣分白白流走。”無修夫人說著,仰頭看著星空心里默默想著:“是時候了!是時候該結束這段孽緣了?!?p> 李星竹也看著星空說:“姨娘,你說我爹娘會在星星在的那個地方看著我們嗎?”
聽見李星竹的叫喚,無修夫人驚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姑婷告訴你的吧!”
“是!姨娘,你不用自責,我不怪你,我想爹娘也不會怪你的。還有······于怡······”
姑婷把他們二人的話告訴無修夫人以后,看見無修夫人的表現(xiàn),讓她很擔心。但姑婷的衷心,是天地可鑒的,她想讓無修夫人這么多年的煎熬,在她有可能死去的情形下徹底消除。就去找李星竹,把無修夫人跟青詩俠侶的淵源告訴了她。
原來,在無修夫人還是布蓮兒的時候,青詩俠侶曾有恩于她。即使所有人都輕視她是個青樓女子,柳詩環(huán)卻將她視為姐妹般對待。因此她們二人的感情,與柳詩環(huán)與張三妹的感情是深淺相當?shù)?。只是成為齊夫人之后,很多事情她身不由己,甚至當她知道自己的恩人、好姐妹就是被自己的丈夫聯(lián)合其他人害死,自己卻無可奈何時,她不能原諒自己。從此,青燈古佛常伴來為恩人的后代祈福,日日受良心和思念的煎熬,就這樣過了十五年。
姑婷、姑玉之前是跟隨她的貼身丫鬟,看到她這樣,兩人極為不忍。身在曹營心在漢,雖在龍?zhí)扃S局侍候常煥君,卻經(jīng)?;韯e人到這里來陪她,把外界的消息帶給她。她們兩人,就像是她的異性姐妹一樣,甚至如果要無修夫人選擇,寧愿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保證她們的安全。而她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或許這就是亂世中的真情感。
李星竹感動其中,她們感動其中,所有有情感的人,都會感動其中。李星竹當即決定說:“我已經(jīng)原諒了這么多人,更何況這樣一個善良的人,只是她本身也是一個受害者!”
“阿竹,能聽見你這句話,即使死,我也無憾了。”無修夫人聽見她這么說,感動的說。
“姨娘,我不準你這么說。你不能死,我也不會讓你們死,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不準你們?nèi)魏沃械囊粋€有事?!崩钚侵癖ё∷母觳舱f。
“傻丫頭,好,我答應你,我不會死的。我還要看你長大,成親,生子······”無修夫人看著她說。
李星竹害羞的說:“姨娘······,你怎么······”
“害羞了?”
“哪有?哎,姨娘,你長得好漂亮啊,即使你已經(jīng)將近不惑之年,可看上去,你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p> “嘿嘿,這是個秘密。”兩人的歡聲笑語,在黑夜里,就像是一盞燈點燃在個人的心里!
莫非把這一切看在眼里,也被感染會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