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氣分外干燥,雖然下了雪,可沒來得及化開,這些天很冷,聽聞城外的西山失火,也不知道暖不暖和,昨天有人來看蘇寧,是個以前宮里很受寵的人。
與蘇寧說傷了的話就將昭告天下的事情延遲一些時日,他是才子的事情也要推遲些再說,那是個“鴨脖子”,不甚高傲,聽的蘇寧腦袋嗡嗡的。
還真是煩??!蘇寧淡淡的笑了笑。
不過那個幕后的老爺子是個好人,見了蘇寧一面就硬要向世人證明他才高八斗,并不像世人所知那樣不堪,老爺子當時是很激動的,說越國有蘇寧這樣的俊杰,卻不追逐功名利祿實在太難得,一定會成為棟梁之材。
于是——那享譽天下的老爺子就被活活燒死了……
蘇寧也不記得在那個“鴨脖子”身上放了多少迷魂香,但他是睡著回去這點沒錯。
也不知道鴨脖子能不能把瞌睡“傳染”給所有知情的人,如果不睡著被燒死是很疼的,夜末倒是說沒人跑出來。不過還是夠擔心一些日子的了。
“人肯定是能跑出來的,不過進不進得去皇城就不是他說了算了……”
其后,蘇寧淺笑,讓夜末去尋二皇子。
他想知道,死了一個太上皇,蕭瑜會不會還急著讓自己接親。
果不其然,一日后越皇告令天下,未有婚約者之越國男子全部守孝三年。
那時候蘇寧皺眉了,他一開始覺得應該是全部男子守孝三年的,還叫了朝里一個有話語權的人去說,不料這皇帝火急火燎硬要嫁凌陽公主。
“這時候可以知道了,這婚約是約定好的?!?p> 蘇寧對著黑暗而言,所謂約定,就是兩個最有話語權的人定下的。
“夜末不太明白!”
黑色寂靜中傳來不知男女的聲音。
“要盡早布置了……”
蘇寧平日難得嘆息,看書看得最后也沒了心思。這一次試探,越國皇帝的心思變得異常明了,那位國君很急,覺得要盡早將凌陽公主嫁過來,雖然即使死的那個人是太上皇。
“太上皇死去都不能阻止這婚約的進行,甚至一再延后葬禮,太明顯了,要不是越國與陳朝約定述紙,只說越國在乎兩國和平,卻是不信的。”
這樣說夜末便懂了,他跟著蘇寧時間太長,至少不會陌生這些陰謀。
一開始這聯(lián)姻或許并不別有用心,但嫁給蘇寧或者說嫁到蘇家就要另當別論。
如若不然,明日就本該是王曦與蘇玨的婚禮了,只是這場姻緣因為和親的緣由推遲了。
“陳朝與越國都有一個目標……”
蘇寧望向一處居所。
并肩王!
“只是蕭瑜為何如此害怕蘇王兩家聯(lián)姻?”
夜末不太明白。
“因為陳朝!”
蘇寧再說,很平靜,也很壓抑。
“公子是說……”夜末驚呼:“陳朝將蘇姜的來歷告知了蕭瑜?”
“豈止……”少年輕笑:“可能還搬弄了很多是非!”
一年前王曦臨門毀婚,沒人知道蘇寧進妓院是誰告知的,但王曦眼里容不得沙子。
這件事間接造成當時圍困陳朝帝都的并肩王班師回朝。
或許一些人覺得是打不過或者沒有糧草,可蘇寧知道,就是因為他與王曦姻緣散盡,才有并肩王班師回朝。
本來那次以后,蘇王聯(lián)姻這事所有人都以為完了,卻不料蘇玨很有本事,王曦又進門說要轉嫁蘇玨,文武婚約,倒是一些酸度極高的文人會贊嘆,不過皇帝看不下去總是對的。
因為滿朝文武如果到了以后都聽那兩個人的,那還要皇帝干嘛?兵權有了、輿論有了、接著就是新皇帝也該有了。
當然,或許蘇王兩家不會反叛,甚至將越國推到舉世無敵的境地,可惜,這位剛愎自用的皇帝不會將一切寄托在那種或許……在蕭瑜看來,皇權,從來都應該萬無一失。
而且陳朝從中作梗,告知蕭瑜一個秘密,關于蘇姜來歷的秘密。
這一點蘇寧可以肯定,凌陽都要嫁進來了不是么?
兩個原因加在一起,越國的皇帝陛下終于坐不住了,獠牙露了出來,嫁凌陽,不過是為了延緩蘇王聯(lián)姻罷了,理由冠冕堂皇,可有誰不知道真相?
陳朝公主來得太是時候,不管官家怎樣有理,總要給國家讓步的,而蘇家也確實讓步了,二兒子都先成親了,大兒子蘇玨的婚禮卻要拖到了一月之后。
而這一個“一月”,相信文武聯(lián)結親的盛事便要夭折,太多的事情可以阻止,只是想過一遍,夜末就有七八種方法可以阻止,何況火急火燎的皇帝陛下。
蕭瑜這位越國皇帝真的對蘇家動了心,飛鳥盡,良弓藏。
“不過,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蘇寧淡笑,不知是嘲諷誰。
進妓院是他故意的,解除婚約以后,是他讓蘇玨去勾引王曦的。
那時候蘇姜在外不敢回來,怕皇帝暗算,只有蘇王兩家沒了姻緣,蘇姜才能沒有后顧之憂,所以蘇寧才去妓院。
但是沒想到蘇玨還真是有本事。
“洛天依,凌陽長公主?”
不過蘇寧還是有點點疑惑,十年前他就開始查探,雖然早知道這人會進蘇家,可還是出了一些鄙陋,他沒想到,這女子竟然要嫁給他自己。
若是蘇玨也就罷了,晾著多看管看管總不會出紕漏,可嫁給自己,蘇寧還是頭疼。
凌陽的身份直接關系到什么時候該除去,什么時候該留著,甚至她根本一無所知也不一定。
“哎……”蘇寧嘆息:“聽聞嶺南兵亂,蕭瑜下一步要釣虎離山么?”
將蘇姜調去平亂,然后暗箭傷人?
蘇寧沉靜片刻,又道:“不對……”
那位皇帝向來沒有什么耐心,不然太上皇死了的話,怎么也會按捺一時片刻的。
如此急切,調虎離山此計,時間太長地域太遠,同時也意味著變數(shù)太多,他蘇寧蘇玨還有蘇姜就是走了也無傷大雅。這一路暗殺多半難以成功,而王曦除非失貞,不然怎么會肯退婚。
“對了,失貞!”
蘇寧想到那個狂傲又邪氣的男子,覺得他一定會用這招逼迫自己。
但……那其中彎彎繞繞,嫁禍于人等等多重手段。
“那個帝皇是想不到這一招的?!?p> 蘇寧一笑置之,什么樣的人想象什么樣的難題,這件事,只需要放低一些姿態(tài),便能想到。
“所以,是栽贓嫁禍?”蘇寧抬頭,美麗的面頰像一個女子嬌媚。
他看向夜末道:“若是栽贓,美人計為上策,可派一位質公主或越國公主,兩全其美,成事后文官不滿,蘇家失勢,一道抄家圣旨,蘇家也就到頭了?!?p> “但然只有廣凌公主適合,那人太剛,不會愿意……”蘇寧又搖頭:“不,她會愿意!”
所以,要去求那人么?
“只好,用天源計算了!”
蘇寧否定求人的打算,抬頭看向夜空。
又在想起那個男子。輕聲嘆息:“這樣一個人,卻不能死……”
蘇寧第一次如此沉思,想到今后十年,今后五年,今后一年。
至于洛天依……
明日大婚,試探一番就是。
“公子何不直接離去,蘇家生死若不顧,我等并不需要這樣思量?!?p> 夜末跪伏,一身漆黑,聲音不知男女,冒死進言。
蘇寧淺笑,對于這種考量他懶都懶得鄙夷,“現(xiàn)在并不能走,各方勢力皆再動,蘇家最為安全,我還需要時間,再有一年,其他七國我們就能落子。不能功虧一簣?!?p> “可是那邪痞子不會等一年。”
夜末搶過話頭,他也想到了那個人。一年,到了魏國一年,可能連渣都不會剩下。
“那就利用他!”
蘇寧淡漠,并不激動,也不恐慌。
“先將越國走完吧!”
最后一句,表示思想的停滯。
蕭瑜要針對蘇家,蘇寧自然避無可避,那么就直接散開所有棋子,算計整個越國。
蘇寧不想走這么快,但有人逼著他走,而且太上皇一死,這盤棋他蘇寧就下了先手,下不完便走脫不得。
“以萬人鬼魂定越!”
蘇寧要的,是一戰(zhàn)定亂!
蕭瑜準備瞞天過海阻文武結親,他落子了。而且并不準備讓別人落子,甚至覺得這盤棋只有他一個人在下,名滿長安的蘇姜也在他手中跳躍蹦噠。
可蕭瑜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下了這盤棋整整十年,下得所有人都再沒有翻身之地,此刻,才正式露出獠牙,準備吞噬人命。
皇宮里,皇帝坐龍椅上,很是愜意。
他的右側,服侍著一位妃子,美麗端莊,兩人巧笑嫣然,等著消息。
“廣凌那里怎么說,還是不愿么?他問黑夜。”
沒有回答,想來是不敢回答。
“啪……”他拍案而起,皇袍巍峨,他想最快的時間讓蘇家垮臺,那么蘇家那個紈绔子就是一個巨大的機會,他不允許失算。
“嶺南有兵亂,不如讓蘇家兩兄弟去平,讓廣凌那里……”
有女子在一旁出聲,聲音卻越來越小。
“廣凌不愿意就讓她愿意,朕是皇帝,皇帝,就是別人不愿意跪也要跪的?!?p> “諾……”
黑暗里有人應聲,這就去了。
皇帝還有一個月時間,他的妃子是那樣想的。
自己只有一個月時間,而妃子的夫君,卻不像她那么想。
于是宮里有另一個妃子慘了,她的女兒不愿做一些事,她的丈夫就將她抓了起來,剁了一個手指頭給她的女兒。
帝王籠絡血,君皇偏無情。宮門深似海,皇城骨連山!
廣凌公主很美麗,此刻臉上全無血色,抱著手里的白色染血的錦帕淚水連連。
她無奈答應,身軀顫抖,想起當日為自己的父皇獻策令凌陽無奈入蘇家。不想今日,她依然成為一粒棋子。
“廣凌南,北凌陽,因妒生恨,因妒生恨,自誤,自誤……”
廣凌很傷心,她歇斯底里的呼喊,聲音在夜空里穿的很遠。像將死的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