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慈的聲音游蕩在長樂宮上空,但現(xiàn)在已經不能令人身體發(fā)冷了,一切氣氛都被蘇寧破壞殆盡,這一時,所有人都在看著蘇寧,要看著違背皇權人的下場。
“想死?”
蘇寧望著皇甫慈,眼睛沒有一點避諱與害怕。
他像是疑惑,疑惑一個人怎么可以問出這樣白癡的問題。
白衣已經邋遢的沒有任何潔凈與清高,他靠在大柱上,一只腿桿子在扭曲的歪斜,內衣也染了血跡。
蘇寧是狼狽的,可是他是那樣的風華,殿中人所有的姿態(tài)似乎都被他吸取,他的面目沒有露出一點難過與悲傷,甚至害怕都沒有,若佛祖一般慈悲的眼睛里迸裂的,是可怕的冷漠。
有人在威脅他的生命,可是那人還是冷漠了,連自己的性命,都冷漠!
“將軍,快將這大逆不道之人處死!”
有妃子呼,難以忍受那種感覺。這種言語表達的殺意決斷不同尋常。
蘇寧太過異類,他沒有凡人有的情緒,像是九天的仙子垂落在下一般。
一般人,這時候產生的,應該是害怕,而且會求饒!然后疼痛的大聲慘叫,可,蘇寧沒有,這就是那種異常!
見慣了太多人狼狽狀況下的丑態(tài),蘇寧這樣,與別人太多的區(qū)別。而這種區(qū)別,將蘇寧忖托的更加異于常人。
因為一個要死的人了,他竟然可以這么平靜,那么原因,就只能往神與魔這種傳說靠近了。
因為將心比心,是沒有誰會在這樣情況下,還保持以往與人交際時平淡冷漠的,這本身就不對,就不合常理。
所以女眷們驚慌,在竊竊私語,覺得蘇寧是有巫術,想起以往有人說過他是晦氣,覺得這人可以控制身體上的疼痛。
于是騷亂在人群中傳出,而掐滅這種驚慌無措的,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殺死蘇寧!
因為害怕而下死手,這本來就是人類的情緒,而女子,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在這種情況下,她們是絕對的手下無情。
“一個紈绔之子,做到這一步,很不錯了!”
皇甫慈對蘇寧的定義始終還是這樣,覺得他登不得大雅之堂。
“可惜,你學到一些蘇姜本事,卻始終斗不過我!”
皇甫慈挖苦,蘇寧本來在一群人中的傳言就不一樣。
在他看來,蘇寧之所以有勇氣來挾持太后,不過是因為蘇家家傳軍士之勇,蘇寧亦然耳濡目染學到些許罷了,始終不過只是一個紈绔子弟,這大難臨頭才想要爆發(fā)要挾,終究必死無疑!
“可惜還要拉凌陽公主為你殉葬?!?p> 皇甫慈嘆息,覺得凌陽能在這種時候還維護蘇寧,確實是一代奇女子,三綱五常,三從四德,執(zhí)行與認知的很好。
皇甫慈度步,回過頭看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笑意不顯。
“太后,賜公主三尺白綾吧,蘇家軍反,沒有時間明正典刑了!”
對于皇甫慈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處死兩人沒有什么難以抉擇。
此次皇朝大亂,陳朝必然趁機北進,兩國的關系破裂已經勢在必行,而凌陽也沒有存在必要,況且今日她隨蘇寧進長樂宮……
凌陽,已經不能再活下去了,殺了就很好,免得貽誤戰(zhàn)機!
而蘇寧叛軍之子,此刻將軍決戰(zhàn)迫在眉睫,皇甫慈不會天真的覺得還能用他威脅蘇姜。
他開始沉思,丞相王越為什么有這么大把握,讓禁軍撤軍,這始終是他擔憂的,皇甫慈覺得王樂身為天師傳人,王越身為越國丞相,應當不會那越國前途玩笑。
皇甫慈已經擺正心態(tài),覺得這才是他應該想象憂慮的,而不是為了蘇寧這種跳梁小丑浪費時間,方才,是他激動了。
所以他淡漠,請求太后賜凌陽白綾,而蘇寧,一刀殺了便是。
皇甫慈覺得自己的決策沒有任何錯誤,所以他看向太后,跪下低頭請旨。
可,終于他頭頂來臨的話語打破了一切。
“你敢動她一個試試?”
冷,動徹心神,寒骨侵髓的冷,整個大殿都寂靜,整個大殿的空氣都稀薄,整個大殿人倒吸涼氣。
他們本來以為皇甫慈那種話語造成的冷冽壓抑已經是絕顛而不能反抗,直到這一刻,他們的人生才被刷新了一個記錄。
原來,有一種聲音,不需要大聲,不需要壓迫,只是無比自信的說話,無比肯定的說話,那種沖擊所出來的力量就已經讓你不能動作,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就連皇甫慈,都恍惚!
他被威脅了,被一個匍匐在地,竭力脫水,手指都不能動作一下,甚至是殘疾的人連站立都不可能的人——威脅了。
可是他沒有懷疑那句話的力量,曾經有一刻他也覺得是不是蘇寧當二世祖時間太多,這種時刻也還秉持著當時的自信與無法無天。
皇甫慈這樣想的時候,好笑無奈,都覺得蘇寧是不是瘋了?
直到他抬眼看見太后的眼神,那種害怕惶恐,一切的力量全部被抽離,所謂威嚴,所謂儀態(tài)全部被一句話攪殺的所剩無幾。
而到了這一刻,才有人看見這個老婆子的臉色。
面無血色,蒼白,失去了所有希望,所有追求的失落絕望!
為什么會這樣?
眾人這才發(fā)覺,從皇甫慈進來那一刻,太后從頭到尾都只說了一句話,而且是呵斥嬪妃的一句話,從那一句話后,太后就在“失語”里,一語不發(fā),保持緘默,她像是在維持著一種平衡,一種岌岌可危的平衡。
蘇寧就躺在那里,眼里射出的有恃無恐已經讓太后壓抑的情緒終于波動了,她看著蘇寧,祈求一樣,仿佛世界就要滅亡,越國已經灰飛煙滅。
再有理由的理由,也被這種變色摧毀的無理取鬧!
蘇寧到底做了什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女人,越國最有權勢的女人,她為什么會這樣?
而且,有什么能讓太后這樣?
“太后娘娘!”
皇甫慈叫,在沒有什么比太后這樣表情有說服力。
“請賜凌陽長公主三尺白綾!”
皇甫慈堅持,實在想不到蘇寧有什么可以讓太后這樣,他還是覺得這是因為凌陽和親公主身份帶來的連動反應。
于是皇甫慈逼迫,覺得太后不過一個女子,還是沒有男子的果斷與大局觀。
“皇甫將軍堅持?”
太后這樣問,很奇怪,奇怪的女眷們面面相覷。
皇甫慈抬頭看太后,眼里的不解終于出現(xiàn),即使蘇寧威脅他,他也沒有理會,蘇寧那樣冷漠面對自己,皇甫慈還是沒有意外。
直到太后現(xiàn)在這樣問,這樣害怕甚至不壓抑失態(tài)的吼叫的問,就像在問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后真的失態(tài)了,她說第一句話,呵斥女眷的時候就已經失態(tài)了,但所有人都覺得那是剛剛受驚的正常反應。
于是現(xiàn)在太后看了一切,看了所有,沉靜下來,這樣問的時候,皇甫慈被問的發(fā)懵。
這個將軍這時候才明白,原來太后并不是失神忘記發(fā)號施令,贊成皇甫慈這樣對待蘇寧,而是皇甫慈做的一切,讓她直接震驚的失去了交流與說話能力。
直到蘇寧那一次大笑,女眷們群情激憤時太后才微微回神,但那一次回神沒有阻止太多,她只是有機會說了一句話,結果皇甫慈踩斷了蘇寧的腳桿,蘇寧再一次大笑,兩次大笑,讓這個老婆子覺得徹底惹怒蘇寧,從而陷入更大的無奈及極度絕望,徹底失語。
而現(xiàn)在,終于平靜了,但是她已經阻止不了那么多了。
“將軍真的要這么做”這句話如果還在顧全面子,不愿意顯露情緒的話,那么下一刻太后所做,已經是顧不得一切了,只想發(fā)泄了!
這個老婆子,她怒了,暴怒,一腳上前,花甲之年的女子竟然一路沒有跌倒的走了過來,而且踢倒了皇甫慈。
沒有人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可她還是這么做了!
“你……你你你……”
太后的手指著栽倒在地發(fā)懵的將軍,在顫抖著,怒發(fā)沖冠,瞪大了雙眼,近乎歇斯底里!
這就是現(xiàn)在的太后,本來應當最有威嚴風度的女子,所做之事!
她像一個街頭混混,似流氓打架,又踢了皇甫慈幾腳,雖不疼不癢,卻踢得皇甫慈大腦死機。
怎么了?
為什么?
怎會如此?
所有人都傻了,凌陽也傻了,都在發(fā)呆,這幅極為有沖擊力的畫面是怎么回事?
太后手腳并用,騎在皇甫慈身上抽打……
半晌后,才有人去拉……
“皇甫慈,你這是置越國何地?你這個包藏禍心的亂臣賊子,你要禍害整個越國嗎?你要整個越國子民為你陪葬嗎?”
太后沒有一絲一毫的作戲。
一個與流涯并列天下,蟄伏整整十八年,一朝出世之人,被太上皇,她的夫君如此推崇的人,太后知道很多原因,至少在她看來,照蘇寧以往的算計一路下去,蘇寧的父親蘇姜大抵是能做皇帝的。
而現(xiàn)在,太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求得蕭家再做皇位,即使為蘇姜蘇寧傀儡,至少在她這一代,蕭氏沒有滅國。
為此,太后在所不惜,愿意不為太皇蕭群復仇,愿意讓蕭氏被屠戮只剩一脈,她一個女子忍受一切不能忍之忍。放棄了多少,終于求得蘇寧應允,終于做到了最后的一點退路!
可是,一切,都被剛才這個面前人全部摧毀了。
“啊……”
太后哭,拍地傷神:“我是皇族罪人,我是皇家罪人啊,越國,越國……”
她呼,幾乎暈厥……
臨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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