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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首天下

第四十章 江山酒美人,大殿心公子。

梟首天下 臨墓 2793 2016-03-21 12:41:05

  蕭鳴白,死了!

  那死人的眼角現(xiàn)在抽蓄,僵硬著,劉昆抹了兩次,他依舊的睜著,可見死去時候是多么的用力。

  “太子不久就將來詔安,不知劉將軍意欲何為?”

  蘇寧這時候是這樣問的。身后的廣凌身軀一頓,幾乎暈厥。

  劉昆轉(zhuǎn)過頭來,他沒有太多的悲傷,只是臉上難掩落寞。

  “劉昆在朝十余年,不曾問軍大儒,連個字號都不曾有,人生憾事!”

  那個將軍說,蘇寧身后的公主聽了一句,已然呆傻。

  禁軍內(nèi)士,因距天子近,富澤頗多,大多迷信者一般覺得人受不住那么多恩寵,是不得用字號的,有一些甚至連名字都是賜予。

  而劉昆如今這樣說,寓意深長,昭然若揭,他是不想再輔佐保衛(wèi)這越國皇室了,他要征戰(zhàn)。

  “先生高義,為劉昆正名留號吧!”

  蕭鳴白尸體被放在了一邊,劉昆跪地,取下發(fā)冠,低頭細語,跪拜蘇寧!

  蘇寧頗為意外,劉昆若是讓他送字,等于不認可任何一個人,今后的路也會自己選擇。

  蘇寧點頭,清冷道:“劉昆,忠義天地,明日月理,三十載不墮功名,可頂天……”

  蘇寧又負手,越過了劉昆,他到了門口,站在蕭鳴白尸體旁仰望太陽,曰:“字君明,若號無痛,不若吟虎!”

  “君明,吟虎!”

  劉昆磕頭,三個響頭,低喃他的字號。

  “劉昆從軍二十載,字號皆無,不敢自號,只聽先生,號吟虎!”

  他再次叩首,八拜大禮。送字請?zhí)?,乃再生之恩,不九叩,卻少不得七。

  “君明,天下大亂,亂世從武,君為戰(zhàn)將,可有什么抱負?”

  蘇寧說,皇城殺聲依舊,硝煙滾滾,斗驚宮似乎都在顫抖。

  劉昆上前,行了一個學(xué)士禮,在他看來,蘇寧能為蕭鳴白大謀十年,如今心里是極其痛苦的,這樣與他攀談,必定是為了緩減兩人心間苦悶。

  “公子高義!”劉昆再拜,佩服極了!

  這樣的男子,幫助一個白眼狼圖謀十八載,一朝被背叛,如今還要保持這樣的心理為越國謀福利,真真是……

  劉昆看了看地上臉色發(fā)青的皇子尸首,突然出離的憤怒。

  “先生難道還要為越國擇一位明君不成?”

  劉昆吼叫,在他看來,蘇寧承受著的是這個天下都難以承受之重。

  蘇姜反叛,蘇寧卻選擇了“忠”,忠孝難兩全,蘇寧心里該是多么的痛苦,他全家都反了,只有他,為了二皇子,毅然決然的站了過來。

  怕打草驚蛇,甚至自己的母親都沒去救。

  可是,這樣的付出換來的是什么。

  背叛,無所顧忌,翻臉不認人的背叛。

  “先生!”

  劉昆突然覺得蘇寧的身形無限拔高,偉岸高大極了,這樣的男子,還要受天下辱罵,受百姓詬病。

  這個將軍鐵骨錚錚,記事來沒有落過淚,可是如今,已經(jīng)眼前朦朧了。

  “君明何說此言,皆是為了天下……”

  蘇寧說,背對著廣凌與劉昆,說出這句話絲毫不臉紅,廣凌直愣然,看著那人,劉昆雙眼閃光,似一夸父逐日。

  無話,晨時的陽光燦爛,直直的射在斗驚宮中,照在廣凌身上。

  她看著那個人影,白衣上灰塵多發(fā),到處都是黑色斑點,頭發(fā)也已經(jīng)披散,可是,他是如此的風(fēng)度翩翩。

  若是在以往,廣凌會覺得風(fēng)度翩翩這四個字,大多是來附和那些身上打扮得干凈利落,氣質(zhì)不同反響之人。

  然蘇寧確實是不同的,他徹底打破了這種認知,此刻亦然狼狽,他鼻青臉腫,因為皮肉疼痛,此刻還佝僂著身軀。

  蘇寧又如何呢?也只是一個凡人,這種情形不管怎么想,恐怕皆只會覺得蘇寧此刻定然落寞難掩,心中低落,只能使得他人不屑一顧吧?

  然……廣凌還是失神了。

  所有該有的,蘇寧都有!甚至遠遠超過預(yù)期,而不該有的,他也有,被打了臉會腫,也會疼痛的肌肉痙攣,也會不自覺佝僂身軀,他也只是一個凡人,可那些凡塵俗事放在他身上,卻就竟然那樣的美好出塵不落鳩巢。

  不過反正他也不在乎吧!

  是了,因為他從來都不做作,不受世人眼光所累!

  他,真的是那樣的,從來不被約束。

  以至于方才他說那句“皆是為了天下”,都顯得順理成章,毫不違和。

  原來,有些人,是連騙人說謊的時候都那樣的讓人沉迷,無法自拔!

  “皇兄!”

  二皇子!

  廣凌看了一眼那個死在門口的人,心里突然升起一種理所應(yīng)當!

  “先生!”

  劉昆看著蘇寧背影,對自己之前只想著升官發(fā)財感到慚愧。

  這樣大義為先,這種時刻也想著越國的男子,居然相信了蕭鳴白十年。

  劉昆每每想及此處就心生悲涼,蘇寧忍辱負重,甘為天下罵,潛伏整整十年,想不到竟然換來這樣的結(jié)果。

  十年謀劃一朝散,難道他就不恨么?

  十年心血,殫精竭慮,日夜憂愁,世人更是落井下石,罵聲一片而搬弄是非,前幾天不是連蘇寧是晦氣都說出來了么?

  苦??!這樣的不顧個人得失,一心奉獻給二殿下,誠心輔佐他上位,結(jié)果。

  “先生,您要是心中煩悶,就與我說吧,縱使千難萬難,也會過去的!”

  劉昆眼中含淚,笨拙的安慰,一說出這句話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怎么這么笨呢,安慰人都不會,就不能委婉一點?就不能不要這么直接,你這樣問,人家一定怕你擔(dān)心不敢說,那還說什么。

  “一垢并不覺得苦!”

  果不其然,蘇寧真的這樣說了。

  瞬時,劉昆心中一萬個理由要罵自己白癡的。

  人家好歹也是個男人,你就這樣問,人家肯定不愿意說啊,劉昆啊劉昆,你英明一世,怎么這樣的問題都想不到。

  自責(zé)啊,劉昆很自責(zé),本來他可以旁敲側(cè)擊的套出蘇寧的苦悶,讓他抒發(fā)緩解的,甚至抱著自己大哭一場也不為過啊。

  結(jié)果呢?

  硬生生被自己一句話就給堵了回去。

  “蘇寧,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大哥,沒事的,你有什么不痛快就告訴我吧,不要憋著,容易憋出??!”

  劉昆倒豆子似的說,神經(jīng)粗的可以,一旁倒著一個死人,地上睡著一個病人,身后有一個“傻子”,并且此際叛軍就在城門殺伐。

  他竟然還有閑情逸致關(guān)心蘇寧的心理健康。

  實在是他太有想象力了,硬是將蘇寧想成一個被朋友背叛,被親人拋棄,被君上放棄的三“拋”男人。

  劉昆覺得,要是他自己這樣,不瘋了才怪,雖然蘇寧平時看起來冷冷清清安安靜靜的,但是有句話不是說得好么!

  今天的沉浸,就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爆發(fā)。

  劉昆覺得,這種憋屈苦悶,這種神傷心傷,要是等到明天才爆發(fā)?

  那肯定就是自尋短見,瘋癲變狂,精神失常,最次也是就此歸隱山林,了此殘生啊,怎么會可能還會為天下謀?

  “蘇寧,不,小寧,你一定要說啊,你不說我不放心!”

  劉昆殷切的看著蘇寧,這種眼神蘇寧只在流涯身上見過。他笑了笑,搖搖頭,知道劉昆怕是想岔了。

  “城門要毀了,將軍此刻應(yīng)當關(guān)心越國未來!”蘇寧看向烽火處,眼神迷離。

  “小寧!”

  回過神,卻見劉昆一臉憐惜,一手在自己腋下,一手拉著自己的右手正要將自己架起來。

  現(xiàn)在劉昆是完全確定蘇寧已經(jīng)到了精神奔潰邊緣了,只不過蘇姜還沒有攻進城來,等到蘇姜攻進城來之時,蘇寧精神完全放松,那就是發(fā)病之日啊!

  “劉將軍!”

  蘇寧第一次覺得渾身難受,他真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熱心腸的人,他不是說了沒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劉昆回應(yīng)得也很快,像是云起于天邊,心底大抵是漫不經(jīng)心的哄騙而已。

  看著熱心腸將自己扶到床上的人,蘇寧心里莫名生出一些悸動。

  多久了,好像不知道多久了,自己還以為早就麻木了呢。

  可這人前幾天,不還赤果果的威脅自己要喊喊打殺,怎么今天日就轉(zhuǎn)性了?

  蘇寧想起那部禁書,覺得需要惡補一番。

  人心難測矣!

  蘇寧可能這輩子也想不到,他說過的那句話早已被人聽成很多意思。

  “皆為了天下?”

  “呵呵……”在廣凌看來這就是毫無邏輯的騙子而已,

  而在劉昆看來,那就是——義士!此人絕對的義士!劉昆可是敬佩不已。

  “小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訴我??!”

  劉昆的擔(dān)憂是真的,就如他尊敬蘇寧,都是事實,他很急切,不希望蘇寧從此一蹶不振。

  看來要找些事給他做,不能讓他閑下來啊。

  劉昆心想,要是蘇寧神經(jīng)一直處于緊繃狀態(tài),那么大多情況下是不會去想那些難過事情的。

  于是劉昆整理衣冠,淡笑著,臉上湊成一朵菊花,冷悠悠道:“小寧?。 ?p>  蘇寧頓覺受不住這個稱呼,伏了伏身繞開劉昆探來的雙手,先搶過話頭:“君明還是喚我一垢吧!”

  劉昆尷尬,訕訕道:“咳咳,好好好,一垢啊,下一步,我等該如何?”

  我等?

  蘇寧以及廣凌都聽到那兩個字。

  “下一步!”

  蘇寧扭頭,目光落在大殿內(nèi)的人身上,那里站著四個人,三個禁軍侍衛(wèi),一個美麗百花失色的女子。

  “下一步,自然要為越國擇一位君主!”

  蘇寧說,目光突然綻放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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