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進臣沒有撤退的打算,他對自己的軍隊很有信心,即使面臨莫臥爾的瘋狂進攻,他的軍隊仍然可以進退自如,他唯一擔心的是傷亡,在莫臥爾圍攻中的任何行動都會加快傷亡速度。他親自率領預備隊做出突圍的架勢,希望以此調動莫臥爾的部署,就像杠桿或者扭矩一樣,處于包圍圈中的進臣旅的一個微小動作必將導致外圍莫臥爾大軍的大舉遷移。以莫臥爾軍的素質,他們在遷移中必將出現(xiàn)短暫的混亂,進臣旅也就有了可乘之機。
即使莫臥爾人不上當,他分為三部分的兵力,作為中軍的傷員和兩百多名士兵將堅守崗位,他率領的預備隊和兩百多名殿后部隊在中軍的掩護下,也可以像磨盤一樣地旋轉著橫掃莫臥爾人。莫臥爾軍的臨戰(zhàn)布陣能力幾乎等于零,只要“磨盤”能夠成功驅趕莫臥爾人,打亂他們的布陣,莫臥爾軍一樣會出現(xiàn)混亂,制造出他需要的漏洞。他也不擔心莫臥爾軍將他的軍隊分割,因為以莫臥爾的戰(zhàn)斗力,根本無法阻止他的軍隊,既然可以分開,自然也可以重新匯集。
在阿爾賈出動隱藏的“奇兵”的時候,許進臣馬上意識到,自己還是著道了,“奇兵”人數(shù)不多,只有一千人,但這一千人全部都是火槍兵,并且大多數(shù)都是繳獲的明軍火器,他們接受過一定的隊列訓練,槍聲雖然凌亂,但是,仍然可以感覺其中的層次感,火力覆蓋始終控制在一定區(qū)域。短短幾分鐘交火,明軍倒下了至少五十人,并且這個傷亡一直在持續(xù)。
在許進臣看來,莫臥爾人的作戰(zhàn)決心已經(jīng)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他們幾乎是不斷用人命填進三支部隊的連接處,在進臣旅的近距離攢射,以及莫臥爾火槍兵的無差別射擊下,短短十幾分鐘,他們戰(zhàn)死了數(shù)千人之多,以至于尸體圍繞中軍已經(jīng)形成了墻壘——他們相當一部分是被自己人的火槍兵打死的,許進臣在遭受莫臥爾火槍兵進攻的第一時間壓縮了橫隊,形成更具防御力的縱深隊列,受彈面積也壓縮到了最小,反而是沖入連接部的莫臥爾人承受更大面積的流彈損傷。
雖然進臣旅的三支軍隊相聚都不過兩百米,但其中插入的莫臥爾軍太多了,阿爾賈近乎冷酷地不斷將外圍的軍隊填入內線的屠場,始終保持著內線的攻擊密度。進臣旅形成的三個防御圈,外線士兵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射擊,只能用刺刀保衛(wèi)內圈的火槍手們。
許進臣仍然維持著密集的縱隊,希望再渺茫,他也必須保持一定的攻擊力,否則,即使出現(xiàn)了際遇,他也沒有抓住的能力。因為旅帥的緣故,中軍的掩護火力相當多一部分放在許進臣率領的預備隊,勉強延緩著預備隊的傷亡速度。
交戰(zhàn)到五十分鐘的時候,斷后部隊的圓陣被莫臥爾突破,打散,除了少部分躲入中軍防御圈,大多數(shù)只能形成背靠背地結對而戰(zhàn)。預備隊已經(jīng)傷亡過半,許進臣自己也中了兩彈,都打在手臂上,無力握槍的他只能用左手揮舞佩劍作戰(zhàn)。中軍的情況稍好些,他們人數(shù)最多,只要還能動的傷員都在堅持作戰(zhàn),但隨著殿后部隊的崩潰,他們承受的攻擊快速遞增,平均每分鐘都有兩到三個人倒下。
許進臣已經(jīng)完全絕望了,覺得自己這樣死掉真是窩囊,“善泳者溺于水”,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輕率作戰(zhàn)策略上。如果他老實地維持整體作戰(zhàn),以進臣旅的戰(zhàn)斗力,哪怕莫臥爾軍再瘋狂的進攻,他也可以維持兩三個小時,而現(xiàn)在,他感覺自己的軍隊剛剛分散,就馬上陷入絕境了。
阿爾賈并不知道許進臣為他的軍隊準備了一個死亡磨盤,但是,他的快速出擊拯救了一切,如果他稍微延誤幾分鐘,一旦許進臣的磨盤轉動起來,莫臥爾士兵在兩面夾擊(中軍直射和側翼橫掃)陷入混亂,也許失敗的就是他了,士兵們一旦害怕,混亂起來,“兵敗如山倒”,雪崩般的潰散,阿爾賈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動用自己的全部預備隊整隊,進臣旅橫沖直撞他也無力阻止了。
趙思遠接手出擊部隊的指揮,第一時間發(fā)起了反攻,倉促中,大多數(shù)明軍士兵都沒有明白過來,很多士兵還在朝著山丘上撤退。不過,閃著熒光突進的龍旗終于發(fā)揮了作用,士兵們在營官和隊官的約束下,反身追趕龍旗。只是因為轉換的太倉促,很多隊列都被沖散了,總體看起來,和莫臥爾軍一樣亂糟糟的。
這些士兵中,新兵的比例很高,他們雖然也受過一定的軍事訓練,但對于戰(zhàn)場的氣氛還是處于懵懂的適應期,簡單形容他們就是“初生牛犢不畏虎的炮灰”。之前的進攻在老兵的照應和軍官們的約束下,他們沒能表現(xiàn)出瘋狂的一面,這一刻,他們將全部膽怯拋卻腦后,他們本來就瞧不起莫臥爾人或者土著,被圍困在蒙奇城的日子,讓他們異常憋屈,就像是一群人被一群猴子關進籠子里,一旦脫困了,對猴子的仇恨就可能上升到滅族之恨,相當多一部分變成極端民族主義者,此刻,這種委屈的“自尊”徹底爆發(fā)了。
趙思遠眼看著身后的士兵不斷瘋狂地沖過他的身邊,嘴里發(fā)出毫無意義的怒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強調紀律和服從的明軍已經(jīng)習慣于將士兵訓練成沒有思維的作戰(zhàn)機器,明軍不需要個人英雄,不需要士兵的狂熱,“服從長官,做長官允許你做的事情,完成長官交給你的任務”是明軍官兵一致的教條。從軍十幾年,趙思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明軍,這樣的狂熱只有莫臥爾士兵才有不過現(xiàn)在趕鴨子上架,“莫臥爾士兵本來對明軍就存在恐懼心理,此刻,明軍的瘋狂讓他們更加害怕了,很多土著士兵當即扔掉武器潰逃,而莫臥爾士兵的逃跑讓明軍越發(fā)激動了,追的更急。
阿爾賈雖然留下了少量士兵防范這邊的明軍,但是,他已經(jīng)不把這邊的明軍當回事情了,意外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明軍高呼著突入陣中,然后四面擴散,追逐潰逃的莫臥爾士兵。
“這些明軍士兵——”阿爾賈正要抽調一支部隊增援,轉而想想,又把軍隊留下來,他決定堅持完成王子交給他的任務,進臣旅雖然已經(jīng)陷入絕境,但是,既然對手是明軍,放兩百個小心也沒錯,明軍區(qū)區(qū)不到兩千人,沖入兩萬多人的陣營,何況他們還打散了隊列,能夠造成的損傷有限,如果莫臥爾軍能夠回過神來,倒霉的就是明軍了。
阿爾賈的想法沒錯,不過,對于四王子來說,這是一天來第二次被羞辱了,四處亂串莫臥爾士兵,四處殺人防火的明軍士兵,讓他幾乎喪失理智,他整合自己的近衛(wèi)部隊,準備與明軍決一死戰(zhàn),但是,他的幕僚,以及投靠他的將軍可不希望他就這樣掛掉,區(qū)區(qū)三百多衛(wèi)士,填入戰(zhàn)場幾乎微不足道,萬一某顆子彈長眼睛把王子打死了,他們的前途就全完了。所以,四王子在部下的半強迫中再次逃跑,并且與三王子的騎兵會合。
四王子看見三王子的狼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落在四王子的眼睛里,就是徹底的嘲笑了,他惱怒地命人帶口令給阿爾賈,命令他盡快消滅那支明軍小部隊,然后趕進回來。
傳口信的寵臣嫉妒阿爾賈的地位,見到阿爾賈,當即狐假虎威地宣揚一番王子的意思,并夸大了明軍進攻造成的損失,將所有的責任推卸給阿爾賈的指揮不利。
阿爾賈聽說王子幾乎“喪生”在亂軍之中,大驚失色,急忙抽調兵力,并且親自帶隊救援。
許進臣的縱隊只剩下四五十人,中軍已經(jīng)被莫臥爾士兵淹沒,看不清情形,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他號召士兵發(fā)起最后的沖鋒,目標莫臥爾的皇旗!
“壯志未酬身先死啊。”許進臣哀嘆一聲,沖在最前面,迎著數(shù)十支火槍。
P.S:可能今晚很晚才能寫完,感覺不怎么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