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君心蒼涼
旁邊的石公公聽了臉色早已大變,顫抖著語音道:“祝大人,話不能亂說。而且**之事朝臣不得干預,否則有違君臣倫理……”
靖元陰冷的聲線打斷了石公公的話語:“祝雪峰是新科狀元,這些他比你懂,用不著你教他?!?p> 石公公滿臉大汗,猛地跪了下去,邊叩頭道:“奴婢糊涂,奴婢死罪,請皇上責罰?!?p> 靖元沒去理他,對祝雪峰道:“你也不必講這么多大道理。君無戲言,朕說了你無罪就是無罪。后帷有什么亂?”
祝雪峰道:“這個臣確實不知,只能推算得出,在**西北朱雀方位有異狀,白虎奪位,勢壓朱雀,因此引發(fā)**丹水失衡,天象示警……”他只管一味胡謅下去,靖元卻沒有耐心再聽了。
靖元站起來道:“那你隨朕走一趟,告訴朕在哪個方位?”
祝雪峰為難道:“這個……皇上,臣是外臣,不能隨便出入掖庭。而且,臣竊以為,既然涉及**之事,是否交予皇后娘娘處理比較好?娘娘母儀天下……”
靖元插嘴道:“聽你的意思,朕是沒權(quán)管的了?”
祝雪峰也趕緊跪下道:“臣知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乃萬民之主?!?p> 靖元早就向掖庭的內(nèi)門走過去了:“那你還不跟來?”
祝雪峰看了在一邊還不敢爬起來的石公公,趕緊起身一溜小跑的跟上去了。
“快,快?!笔娋冈纳碛白哌h,這才偏頭對旁邊還侍立著的兩個小太監(jiān)道:“趕快去立政殿通知皇后娘娘,說皇上聽信外臣謠言,現(xiàn)在去**查什么禍亂了?!?p> 小太監(jiān)道:“公公你怎么不親自去呢?”
石公公氣得抖著袖子道:“糊涂!皇上沒叫我起來,我怎么敢起來?快去,快去!”
那名小太監(jiān)知曉事情嚴重,趕緊拔腿就往掖庭里面跑去。
靖元在前,祝雪峰在后,一行圣駕緩緩的走在潔白的石板鋪成的地面上,周圍依山傍水,鳥聲鳴鳴,與外殿的大氣宏偉不同,掖庭的主要建筑風格多以典雅秀麗為主,雕飾花紋上少了九龍騰天這般氣勢非凡的圖案,相反多了很多鳳凰和喜鵲的花樣,更有無數(shù)石榴,垂?jié)M厚實紅艷的石榴子,倒垂房檐,象征“多子多?!?。
一路上,靖元沒說話,祝雪峰更加不敢說話,只是默默的推算著方位,眼看著差不多到了朱夢云所指的大概地方,正想叫靖元停步,靖元在自己在前面停下了。
“難道他已經(jīng)看破了我的詭計?”祝雪峰心里一驚。
靖元回過頭來看他,眼里有一種復雜難明的神情,這種神情讓祝雪峰有點不寒而栗:“皇上,怎么了?”
“你昨晚去了秦王府?”最終,靖元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問道。
祝雪峰萬萬沒有想到靖元想的竟是這個問題,雖然自己一早已經(jīng)知道他遲早會問,但沒想到這么快問,更沒想到這么直接的問。
祝雪峰心念未動,舉止已經(jīng)更快的做出了反應(yīng),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臣有罪?!?p> “你有何罪?”靖元面無表情的問道。
靖元順勢把皮球踢了過來,難住了祝雪峰,幸虧他急才敏捷,臨時反應(yīng)過來:“臣罪是……是未能及時將情況告知皇上,雖非有意欺瞞,但已失臣理,請皇上責罰。”
“臣理?”靖元抬頭望天,嘴角邊帶了一絲嘲諷的微笑:“朕是你們的皇上,不是你們的奴仆,怎么可能什么都必須知道。就算是父母,也沒有管子女管得這么嚴的。朕這個問題,你大可以不答,遑論何罪?”
祝雪峰終于也步石公公后塵了,不但額頭上滿是汗珠,連背上也濕透了一重,自己剛才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騎虎難下了,說什么話都不合適宜,說什么話都會被靖元順勢把問題再拋回自己,只好不斷的叩頭。
“起來吧,朕又沒怪你?!本冈謴土松駪B(tài),淡然道。
祝雪峰爬起來,連汗珠都不敢擦:“皇上,臣……”
“去那里好玩么?熱鬧么?人應(yīng)該挺多的吧?”靖元不顧祝雪峰的窘態(tài),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道:“朕是跟你閑聊,你要不想說可以不說?!?p> 給祝雪峰十個膽子他都不敢不說,雖然他確實不想說:“啟稟皇上,還……還可以,臣是鄉(xiāng)下出來的,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只要是酒宴都覺得好吃好看,不過還比不上那次皇上御賜的筵席?!?p> 靖元微微一笑:“你這是假話。朝廷的筵席規(guī)矩太多,君心又難測,不知道待會是雷霆還是雨露,哪里比得上在其他地方可以把盞言歡,嬉笑怒罵,不拘一格?!?p> 祝雪峰真是哭笑不得,靖元這次算是跟自己卯上了,非要較真的話,是傻瓜也知道在親王府里肯定比在朝廷里舒服,最起碼秦王不會砍你的頭。
“朕沒有怪你說假話?!本冈^續(xù)道:“本來么,在朕的面前,你們只能說好話,就算是壞話,也得委婉著說,這也是為你們著想。做了皇帝,就意味著孤家寡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分辨是非,什么決定都要自己去乾綱獨斷?!?p> 祝雪峰心中微微一顫,他聽出了靖元話語中那羨慕的口吻,但更多的是寂寞的蒼涼。
靖元接著道:“朕不是小氣量的人,你不要因為朕問了這些話以后就不敢去其他地方了。你愛去哪里就去哪里,這是你的自由,朕就算是皇帝,也不應(yīng)該干涉?!?p> 祝雪峰只好答道:“是,不過臣要盡心朝務(wù),可能也沒有什么機會去到處出席酒宴了?!?p> 靖元也不想再拆穿祝雪峰的門面話,道:“朕今天不妨也跟你說說心里話,朕沒登基之前也是個很愛召朋聚友花天酒地的人,可是,朕登基之后,想召人也不敢了,得顧及天子形象,就算請了來,也拘于君臣禮儀,不能盡興。更可笑的是,外人以為朕是皇上,沒有什么是朕做不了的事情,可是朕做了皇帝之后,才知道,就算是想請人過來喝一杯酒,也比登天要難?!?p> 此刻的靖元完全不象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天下之君,他的眉目之間鎖滿了難以述說的落寞和無奈,嘴角那一抹自嘲的微笑讓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