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軍團用于懲戒士兵的藤鞭,是一種能帶來極大痛苦,卻又不會輕易致人死亡的,歷史悠久的刑具。
它們通常都有個木制的手柄用于持握,鞭身有一米半到兩米長,主體部分由粗壯的老藤條制成,在使用前浸過水,其質(zhì)地堅韌而粗糙,很適合用來抽打裸露的肉體。大部分人頭一次被藤鞭擊中背部的時候會發(fā)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隨著鞭數(shù)越來越多,這些人的慘叫一般都會漸漸停止,僅剩下若有若無的抽氣聲和低沉的呻吟。
十五鞭已經(jīng)足以讓那些意志薄弱的囚犯痛苦不已了。在好好吃了頓鞭子后,他們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會老實起來,生怕再有一次這種可怕的經(jīng)歷。
而六十鞭對一個人來說,顯然有點太多了些。
當(dāng)鞭刑結(jié)束的時候,盧奇諾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了。他的背上布滿鮮血淋漓的鞭痕,上衣已經(jīng)被這種殘酷的刑罰徹底撕爛。一個帝國士兵給他解開繩子,往他背上倒了些淡黃色的藥粉,傷口很快就止住了血,緩慢的開始愈合——其他人可沒有這種待遇。帝國士兵們只是單純的解開了繩子,用粗暴的態(tài)度把他們押到遠處去,免得再發(fā)生什么沖突——那種仿佛在傷口上潑了桶鹽水的感覺,幾乎是立刻就讓盧奇諾恢復(fù)了意識。
“挨過六十鞭子還沒叫出聲的人可真不多?!蹦莻€帝國士兵甚至還拉了盧奇諾一把,讓他從地上爬起來,撿回自己的拐杖?!皠e再惹事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會被釘在丁字架上?!?p> “謝謝……”盧奇諾朝那個帝國士兵點了點頭?!拔矣涀×恕?p> 得益于盧奇諾的舍身相護,老角斗士沒有遭到鞭打。但他還沒來得及對盧奇諾表示感謝,就被兩個帝國士兵帶離了現(xiàn)場,強行押送到了其他的隊伍中。
和盧奇諾共乘同一輛籠車的奴隸角斗士們,現(xiàn)在依然和他保持著距離。他們在打斗發(fā)生時已經(jīng)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現(xiàn)在更不可能重新和盧奇諾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
在宣布完對鬧事者的處理結(jié)果后,那位頭盔上帶有鮮紅色頭飾的百夫長離開了空場??赡苁亲罱K沒有選擇相信杜魯?shù)牟肯聜兊恼f法,又或者是對盧奇諾的戰(zhàn)績感到驚訝,他沒有進一步對殺人兇手作出懲罰,而是半縱容似的沒有繼續(xù)追究此事——事實上,按照傳統(tǒng),盧奇諾剛才的的行為,已經(jīng)足以導(dǎo)致他被判處死刑。
最后,另一個百夫長還讓軍團士兵把被盧奇諾殺死的惹事者杜魯,以及幾個原先就受過傷、在挨過鞭子后明顯不行了的囚犯,掛在空場周圍的旗桿上,作為對其他人的警示。
那個矮個子蠻族人也在其中。在被掛上去的時候,他叫的格外慘。
盧奇諾始終不知道那個矮個子蠻族人的名字。
這種把活人或死人捆在某種東西的高處,任由其遭受風(fēng)吹日曬,鳥雀啄食,最終全部變成死人乃至骷髏的做法,是帝國軍團慣常用于表達威懾的方式。和鞭刑不同,這種方式通常都是用來對付敵人,而非懲罰自己人用的。如果這里有現(xiàn)成的木板和鐵釘,說不定這些人還會被釘在丁字架上,好好感受一下帝國軍團最具標(biāo)志性的處決手段。
那種淡黃色藥粉擁有極佳的治療效果。雖然副作用是起初時會出現(xiàn)難熬的劇痛,以及傷口開始愈合時出現(xiàn)的強烈的麻癢感,不過它確實治好了盧奇諾的傷口,只留下條條鞭子抽打后留下的疤痕,層層疊疊的堆積在皮膚上,看起來很是嚇人。
以盧奇諾在擔(dān)任角斗士時留下的疤痕密度,這倒是也不算什么。
坐在原地安靜的休息著,盧奇諾得以騰出手來,擰正自己被打歪了的鼻子,甚至還有閑心慶幸帝國士兵們沒有仔細檢查自己的拐杖。
盡管那位百夫長沒有公開宣布誰是殺人兇手,但關(guān)于兩個人對付十五個人,人少的一方還在打斗中殺死了對方頭目的事情,還是很快在人群中傳開了。畢竟,僅有少數(shù)人親眼目睹了當(dāng)時的場景,大部分人都只是聽到了吵鬧聲,或只是看到了前來維持秩序的軍團士兵。
他們都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在大部分人都很無聊的時候,關(guān)于新鮮事的消息以及由此而生的謠言,就會油然而生。而且,它們總是傳播的非常迅速。除了軍團士兵外,空場內(nèi)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戰(zhàn)俘、奴隸和囚犯,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卻又都很容易在彼此所屬的群體中找到共鳴。
幾個小時后,講故事的人大都開始忽略另一個人的存在,專心講述一個跛腳的男人痛打五十個惹事的壯漢,又殺了對方的頭目,還沒有為此遭到任何懲罰的故事。有些講故事的人說,跛腳男人悍勇的表現(xiàn)得到了一位百夫長的賞識。還有些人說,那個跛腳男人其實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有權(quán)有勢,只是在家族斗爭中落敗,才會淪落到這里。
一些記性好的人又想起了盧奇諾在籠車上的事跡。于是,一個跛腳的男人在籠車?yán)锘罨畛粤肆硪粋€男人的腦袋的故事,又讓上一個故事顯得更加真實了。這樣聽起來就不難解釋了,他甚至都能吃掉一個活人的腦袋,更何況是痛打一群惹上門來的普通人呢?
有些人不喜歡用帶有歪曲和夸張的方式傳播消息,而另一些人則恰恰相反。
隨著更多輛籠車的到來,越來越多的人被押送到這個空場上,在擔(dān)憂和無聊中等待著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他們很快就聽到了這些故事,而且大都對這些自己從未親眼目睹的描述深信不疑。畢竟,那些講故事的人都擺出了一副確有其事的態(tài)度,周圍的人也都眾口一詞的承認(rèn)這些故事的真實性,很難讓人起疑。
他們甚至還給盧奇諾起了個新外號——‘恐怖的跛子’——跛著一只腳,能活啃人頭、生撕人體,曾用眼神嚇退一個帝國軍團百夫長的,喪心病狂的大混蛋——
作為一種讓人群保持配合的策略,直到天黑為止,帝國軍團都沒有為空場上的人提供任何食物或飲水,并嚴(yán)厲的懲罰了那些惹事或企圖逃走的家伙。編故事和講故事的熱烈氣氛在這種前提下逐漸冷卻下來。可能是反過來受到了謠言的影響,就連那些親眼目睹過那些場景的人們,都紛紛自發(fā)的和盧奇諾拉開了距離,把他孤立了起來。
盧奇諾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身為奴隸角斗士,他早已習(xí)慣了這種沒有朋友的氛圍。感覺背部的鞭傷已經(jīng)基本好轉(zhuǎn),他脫下自己破爛的上衣,墊在身下,很自然的躺了下來。那些孤立他的人給他提供了足夠的空間,能在人擠人的空場上有個得以舒展身體的機會。
第二天早晨,在手持武器的軍團士兵的配合下,幾個百夫長分別帶著一份名單,從空場上帶走那些被點到名字的人。
名單里刻意把來自同一地區(qū)的人分到不同的小組中,以盡量減少他們聯(lián)合到一起的可能。
經(jīng)過了數(shù)日的聚集,空場上已經(jīng)有了近兩千個戰(zhàn)俘、奴隸和囚犯,而這些人都將被編入輔助兵團。他們被是需求分配給若干個百人隊,用于配合其作戰(zhàn)?;蛘撸f的再明白點,他們將被像物品一樣分配下去,用于在戰(zhàn)爭中作為減輕軍團士兵傷亡的消耗品。
作為雄鷹帝國——這個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已經(jīng)將已知世界內(nèi)絕大多數(shù)的人類勢力強行吞并后納入版圖的,野心勃勃的人類國家——的主要軍事力量,帝國軍團內(nèi)最重要的中堅成員,就是裝備精良、訓(xùn)練有素的軍團士兵。
只有雄鷹帝國的公民才能以軍團士兵的身份加入戰(zhàn)爭。他們經(jīng)受過嚴(yán)格而刻苦的訓(xùn)練,通常裝備著標(biāo)志性的大盾,配有金屬頭盔和環(huán)片甲、鱗甲、鏈甲等不同類型的金屬盔甲,通常使用軍團短劍和長矛進行作戰(zhàn)。他們是完全職業(yè)化的士兵,全部裝備都由帝國出資購買,由帝國出資供養(yǎng),一旦入伍就要服若干年不等的兵役,平時按服役時間領(lǐng)取酬勞,退伍后還能得到一小筆財富或一小片土地作為獎勵。
而輔助兵團則完全不同。
名義上,輔助兵團歸屬于帝國軍團,負責(zé)協(xié)助軍團士兵進行作戰(zhàn)。實際上,至少在鷹翼省,輔助兵團的意思,就是“讓精靈忙于屠殺,以便給其他人制造機會的人”。
輔助兵團的士兵沒有人身自由,必須無條件服從任何命令,任何正式軍官都可以毫無緣由的處死一個輔助兵團成員,而且一般只有在戰(zhàn)斗開始前才能拿到武器。在平時,他們會被嚴(yán)格的看管起來,僅有軍團士兵一半配額的食物供應(yīng),而且完全得不到任何薪酬。運氣好的話,如果能立下戰(zhàn)功,輔助兵團的士兵也許會獲得晉升,獲得自由和更高的身份地位。運氣不好的話,輔助兵團的士兵也許會在入伍的第一天死掉,而且不會因此獲得任何榮耀或緬懷。
大部分輔助兵團的士兵都會默默的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就此歸于泥土,或者會更悲慘的連尸體都得不到掩埋。
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近些年來,帝國和相鄰的精靈勢力的沖突日益加劇。在半個多月前——差不多就是盧奇諾被控火者打碎膝蓋的時候——精靈軍隊突然對帝國邊境發(fā)起了又一輪進攻。盡管還沒有對鷹翼省軍團造成像樣的損傷,但精靈強有力的新式武器和由此而生的新式戰(zhàn)術(shù),卻已經(jīng)讓輔助兵團遭遇到了很大的傷亡。
為了盡快彌補輔助兵團的損失,鷹翼省軍團的最高指揮官,一貫以手段狠辣而聞名的軍團長蘇拉,下令在鷹翼省內(nèi)進行‘自愿募捐’。而這,也是讓盧奇諾有機會得以離開競技場,來到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