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邊的一群面目兇惡的囚犯,狄克感覺自己的好運氣又回來了。
在籠車內的小團體里飽受排擠,他趁著下車時的混亂逃了出去,混到了另一伙團隊中。非常幸運的是,他在那里遇到了一個熟面孔,和他來自同一個部落的杜魯。兩人曾經(jīng)是要好的朋友。杜魯曾經(jīng)是部落中有名的惹事者,后來在成人時就告別了家鄉(xiāng),獨自前往南方的帝國邊境,說是要在更大的地方干出一番事業(yè)。
狄克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聽說過杜魯?shù)南⒘?。后者在離開部落后就音訊全無,像是已經(jīng)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令他沒想到的是,其實杜魯不但成功混進了帝國境內,還靠頭腦和肌肉成為了某個犯罪組織的頭目。
就在幾個月前,杜魯還掌控著一個有上百人的大型團伙,享受著奢侈的生活,事業(yè)蒸蒸日上??上Ф鹏?shù)膱F伙后來惹上麻煩,遭到了當?shù)刂伟补俚膰耍ǘ鹏敱救嗽趦鹊膱F伙骨干被一網(wǎng)打盡,全部送進了監(jiān)獄。在監(jiān)獄中,杜魯繼續(xù)發(fā)揮他的聰慧和狠勁,團結著自己原先的骨干成員,又聚攏起了一些新人,期待有朝一日能在外面重建自己的團伙。
然后……他們就在這里碰面了。
杜魯在這些年中已經(jīng)變了很多,他比原先瘦了些,眉目間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但那股義氣勁兒還是和當年在部落里時一樣。注意到狄克臉上新近愈合的傷疤,他立刻詢問自己的朋友,是不是在哪里受到了別人的欺負,而狄克也立刻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經(jīng)歷說了出來。
一方面是想給自己的朋友出氣,一方面是為了在部下面前維持自己的形象,杜魯立刻表示要去痛打那個傷害了朋友的人。由狄克帶路,杜魯帶著自己的團伙成員跟在后面,氣勢洶洶的朝盧奇諾的隊伍走去。沿途的人大都主動避開了這群來者不善的囚犯們,這給了杜魯很大的心理滿足感,也讓狄克感覺信心倍增。
就算是那個人又怎么樣?他難道還能打得過一群人嗎?
僅僅是幻想著盧奇諾在這樣一群人的逼迫下向自己求饒的場景,狄克就覺得很興奮。他走在最前面,給其他人指出了盧奇諾的身影,卻引來一陣噓聲。
“就那個抱著拐杖的?”杜魯神色差異的看著自己原先在部落里的朋友,有點疑惑撓了撓頭。“你確定是他?那個瘸子?你讓一個瘸子干翻了?還把你打成這樣?”
“就是他!趁我睡著時無恥的偷襲了我,還咬我的臉!”生怕自己不小心把當時的情況如實描述出來,狄克不敢用帝國語,而是用更熟練的母語給自己辯解著?!爱斘蚁脒€手的時候,帝國人的士兵拉開了我,還打了我一頓,說我惹事!那些人欺負我不是帝國人,都和他一起打我!我打不過那么多人!”
從對方漲得通紅的臉來推斷,杜魯心知這肯定不是事實,但他還是安慰性的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給部下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從側面過去,免得讓那個瘸子逃走。“沒關系,反正他不就是欺負你嗎,咱們這就讓他瞧瞧厲害。”
言語中,狄克隱約把目標定義成了那支隊伍的所有人,而杜魯巧妙的把目標重新定義成了盧奇諾一個人。他可不想引起兩支隊伍間的爭斗,免得惹上太大的麻煩。畢竟,為了給朋友報仇痛打一個人是一回事,而在這種場合引起大規(guī)模的騷動,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惹事者杜魯從來都不怕惹事,但也絕不想惹上太大的事,所以他才能四肢健全的活到今天。
從看到那個矮個子蠻族人趾高氣揚的表情時,盧奇諾就已經(jīng)心生警惕。他的緊握著拐杖末端的手柄,盯著正在朝自己走來的那群人,感覺情況不妙。
正面有七個人,側面還有一些,后面可能也有。
眼看著一群面目兇惡的壯漢朝這邊走來,其他奴隸們自覺拉開了一段距離,通過實際行動把自己和盧奇諾分隔開來——他們對盧奇諾的尊敬局限于對暴力的畏懼,而非真正的信服和擁戴。一旦形勢出現(xiàn)變化,這種尊敬就會立刻煙消云散。從這一點來看,杜魯?shù)牟肯聜兊故秋@得比這些人可靠多了。
只有那名受過盧奇諾照顧的老角斗士猶豫了一下,繼續(xù)留在原地,站在盧奇諾身邊。他還側過身,隱隱保護著盧奇諾的后背。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杜魯,而且我最討厭別人欺負我的朋友。”
一把摟住想要縮到后面去的狄克,杜魯走到盧奇諾面前幾步遠的地方,歪著頭,惡狠狠的盯著盧奇諾的雙眼。他的部下們紛紛朝其他人兇惡的瞪去,或是揚起拳頭,或是比劃著威脅性的手勢,示意他們不要插手?!拔衣犝f你覺得自己很厲害,還痛打了我的朋友?”
“也許吧。你的朋友是誰?”
盧奇諾杵著拐杖,緩慢的朝前走了兩步。他行動不便的姿態(tài)看起來非常別扭,簡直讓杜魯覺得有些羞愧,自己竟然要欺負這樣一個可憐的殘廢。“這就是我的……”杜魯很自然的拍了拍狄克的肩膀,同時扭頭看向身邊的朋友,準備介紹一下自己此行的目的。然而,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打斷他的不是別的,而是盧奇諾的拐杖。那根拐杖重重的敲打在杜魯?shù)男”凵?,給他帶來了劇烈的疼痛,像是已經(jīng)傷到了骨頭。
那根拐杖的主體是由木頭制成的,頂端有個帶有些許裝飾的把手,末端覆蓋著金屬層。這種設計會增加它的耐用性,也讓它從一根木棍成了一根包著鐵皮的木棍。
被這樣一根包著鐵皮的木棍打在手臂上當然會很疼,自然也就會讓人把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咽回去。事實上,如果不是杜魯沒有完全放松警惕,還在用余光注意著盧奇諾的行動,被拐杖打中的,可能就不是他伸出來用于格擋的手臂,而是他的腦袋或脖子了。
在確認已經(jīng)徹底瓦解了一個人的反抗能力前,盧奇諾絕對不會停手。于是,一擊得手后,他立刻反手發(fā)動了第二次攻擊。
不過這一下命中了站在杜魯身邊的矮個子蠻族人。拐杖正中他的肩膀,立刻讓他尖叫著向后倒在地上,然后翻滾著身體朝杜魯?shù)牟肯聜兣廊?。那個矮個子蠻族人似乎對盧奇諾有什么心理陰影,以至于甚至不敢直接面對他。
“狗雜種!”
杜魯捂著手臂,大罵了一句。“放倒這混蛋!”他大聲招呼著自己的部下,自己卻后退了幾步,遠離了盧奇諾的攻擊范圍。
幾個跑得最快的打手已經(jīng)沖了上來,徑直撲向了盧奇諾。難以對主動后退的杜魯發(fā)動追擊,又不能快速跑動,盧奇諾很快遭到多人同時圍攻,身上結結實實的挨了好幾下,也用拳頭打退了其中的一個。就在盧奇諾忙于進攻的瞬間,一個打手眼疾手快的踢向盧奇諾的背部,卻被突然沖上來的老角斗士擋了下來。
“很榮幸能和一位準冠軍死在一起!”
老角斗士的體力或許比年輕人差上一些,但經(jīng)驗和眼力還在。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不僅阻斷了對盧奇諾的攻擊,還順勢抱住了那個打手的腿,將其拖翻在地上?!胺浅8兄x!”盧奇諾大聲叫道:“但誰會死還說不定呢!”
杜魯?shù)牟肯聨缀醵际潜I賊、罪犯和流氓。他們大都生活在城市里,也見過血,卻基本只見過從活人體內流出來的。他們參與的多是非致命性的斗毆,而不是生死攸關的戰(zhàn)斗。即使是殺人,他們也僅知道該如何用匕首捅進對方的腰間或脖頸,卻不知道該如何在正面戰(zhàn)斗中,運用手頭可以運用的一切,來盡可能有效率的殺死對方。
盧奇諾則完全不同。他在競技場里當了八年的奴隸角斗士,期間參加的每一場戰(zhàn)斗都可能讓他送命。對他來說,戰(zhàn)斗,就是你死我活,就是竭盡全力殺死對方,就是殺的快,殺的漂亮。
寡不敵眾,盧奇諾受到的攻擊遠比他制造的要多,但他的攻擊都是針對對方的要害,只要挨上一下就會造成重創(chuàng)。盧奇諾的對手們對他發(fā)動了暴雨般密集的打擊,卻大都是雜亂無章的,主要集中在了他的四肢和脊背上,沒有對他造成決定性的影響。
在一擊重踏踩斷了一個倒地者的腿后,老角斗士也被卷進戰(zhàn)斗。他的年紀大了,在這種對方人多勢眾的情況下,體力上的劣勢便很快暴露出來。幾分鐘后,老角斗士已經(jīng)被打倒在地,只能用雙臂護住頭部,蜷縮成一團來減輕受到的傷害,只剩盧奇諾一個人還在堅持戰(zhàn)斗。
心知自己不可能擊敗所有人,盧奇諾沒有頻繁發(fā)起進攻,而是更加專注于防御對手的攻擊。盡管手里沒有盾牌,他還是能憑經(jīng)驗避開或者用不太重要的部位擋住攻擊,不讓對手威脅到自己的要害。
但在此過程中,盧奇諾也不可避免的挨了很多次或輕或重的打擊。他的衣服被扯破了,背上還有幾個被踹過留下的腳印,鼻子也挨了一拳,鼻梁被打得有點歪了,下巴上沾滿從自己身上流出的鮮血。他的體力消耗的非常迅速,很難說還能再堅持多久。
當然,如果對方手中有哪怕一支小匕首,盧奇諾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沒命了。那就是他為什么寧可拼著手臂挨上幾下,也要保住手中的拐杖不被奪走。武器在這種近身肉搏中能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如果沒有拐杖,他連站立都會受到影響,更不可能輕易打傷對方的頭目。
更何況,要想從今天的圍攻中幸存下來,拐杖里的秘密很可能是至關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