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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竊國

第二百零四章 大夢誰先覺(六)

五代竊國 一字營 4022 2010-05-31 11:23:32

    從秦州往西北繼續(xù)前行,便是渭、岷、宕(dang)、河,疊、洮等六小州,而這些地方前三個,用張左耀的話說,其實根本就是無政府狀態(tài),后三個,則有幾個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小家族坐鎮(zhèn)!吐蕃大軍直奔秦州而來,則是起軍于涼州,眼下已抵達渭州邊境。

  “每每吐蕃來襲,渭州等地就是戰(zhàn)場,年復一年,誰還受得了,所以,百業(yè)凋零,民生困苦。至于疊州等地的那幾個跳梁小丑,連自己的地盤都管不了,且他們亦是外族者當家,又能幫我們什么!”秦州,歸義軍大營,張回軍說得是苦大仇深,而他訴苦的對象,則是突然從隴州前線趕回秦州的張作耀。

  張左耀呢,聽得是認真,卻沒有發(fā)表太多意見,直到聽張回軍說得差不多,他才問起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將軍定然知道三國吧!”

  咋一聽是廢話,張回軍卻不會這么傻,細細一想,他便摸到了門徑,試探著問:“都使的意識是扶蜀抗曹?”

  “呵呵,不愧秦州第一儒將,張某只說一半,將軍就聽出來了!”恭維歸恭維,張左耀的想法還要繼續(xù)說:“聽將軍所言,疊州幾家氏族雖然積弱,然,想來盤踞幾州數(shù)載,又夾雜在吐蕃與朝廷間掙扎生存,他們也絕不會是泛泛之輩。既然如此,你說,我們何不當一回東吳,助一把劉備?”

  皺皺眉,顯然張回軍并不看好張左耀的想法,隨后他解釋起來:“都使尚不知道吧,張家日日西顧,回軍確實無能,不過,父輩也有睿智者,當然也想到過廣結盟邦以御吐蕃,然而,其一,每每送出財款軍資,這些貪婪小人斗會笑納,而后,張家卻無法脅迫他們做出任何真正的動作;其二,涼州吐蕃勢力,尤其是六谷部,所來皆為糧錢,但他們也尤為謹慎,每當發(fā)現(xiàn)危及重重,他們便會溜之大吉,而后尋覓下一次再來的機會,我張家家業(yè)再大,又豈能時時刻刻供養(yǎng)著貧瘠的疊州各部!所以,都使之計,怕是…….!”

  張左耀點點頭,他知道,張回軍說的都是實情,不過,所謂沒有絕對的不可能,辦法總是人想的,自己奮斗到今天,還有什么不敢一試的:“將軍,可否估測一下吐蕃抵達秦州邊境的時日!”

  “如果天時助賊,少則十日,多則半月!”

  張回軍信心十足,張左耀也不多做假設,畢竟人家比他更了解吐蕃軍隊,隨后他又問到:“那同疊州各部聯(lián)絡需要幾日?”

  “聯(lián)絡倒是很快,不瞞將軍,疊州汗布家、宕州蘇巖部族在秦州有些脈絡!”

  “哦?這就好!不如咱們這樣……!”

  歸義軍大部,駐扎在上邽縣東山大營,當然,此刻他們已經(jīng)收營準備開拔伏羌縣邊境,以應對吐蕃今年發(fā)起的第一波戰(zhàn)事了。然而,忙碌的大營里,少有軍士的喧囂,一切顯得寂靜而蕭殺,也顯得格外壓抑。突然,糾結的空氣中,幾聲馬蹄聲怵然驚響,引得大家紛紛張望,只見幾騎快馬奔營而出,馬上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將軍張回軍以及親衛(wèi)們,而與張回軍齊頭并進者他們則不認識,如果他們知道,這是秦州現(xiàn)任的雄武節(jié)度使,或許他們會多看幾眼吧,不過,也許,也只是多看幾眼而已。

  生活在這亂世,但凡有點家底,沒有人不想擴大勢力,擴大地盤。秦西六州當然如此。古話說得好,若欲取之,必先予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你們要什么?”

  “錢糧,軍械,鹽!”

  “我可以開市,只要你們有誠意,你們得到的會比以前做一次買賣所能獲得的更多,但,你們能給什么?”

  “斷其退路,出兵迎敵,宕州都不懼怕!”

  “好!不過,此次出征,我只要宕州各部,開市,也只針對宕州!”

  “這……!”

  “若是你蘇巖家不希望參合,那也好辦,我找勢力更大的汗布家!”

  “……都使,所謂開市,包括鹽鐵和茶?”

  “包括!”

  “秦州刺史哪里……!”

  “這不是你該問的,這里有雄武節(jié)度使,有歸義軍將軍在,你說,這兩人給你答話,可信否?”

  “…….!”

  張左耀怎么想的?他想得很簡單,無非是利益問題,而既能夠有足夠的誘惑力,又不會傷害秦州利益的方式,只有促進雙方的商業(yè)往來,而五代時期,有一個讓人十分慶幸的局面,或許因為盛唐的影響,各國基本上是重農(nóng)抑商,卻非重農(nóng)輕商,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也正是有了這樣的大環(huán)境,后來的大宋,才有了商業(yè)高度文明的盛況。面對急需疊、宕、岷三州部族支援,張左耀想到了一個立竿見影的買賣,那就是茶馬互市!

  初唐時,馬匹交易主要用錢帛,而茶馬交易則起于中唐,地點就在西北秦隴邊塞之地,然而,直到北宋初年,這種互市的制度才正式確立,才從官方引入民間!當然,此刻在蜀國律法中,茶馬交易,還是必須報之朝廷的,不過,這點對于一個節(jié)度使來說,并非什么難事,況且,眼下情況緊急,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必要,他甚至可以解除秦州刺史的職務,最多挨點文字批評而已。

  成紀城,張家大宅。

  “回軍啊,你小看這個互市的誘惑力了!”滿頭白鬢的張家阿郎依舊神采飛揚。

  張回軍也習慣了,從宕州蘇巖部族指派專人開設在秦州的酒樓出來,他便直奔家里而來,自然是要與張家內(nèi)家主事的叔父商議一番的,而聽到叔父對張左耀的夸贊,他點點頭:“請叔父解惑!”

  “吐蕃人,不,非但吐蕃人,但凡生活在吐蕃高地的民族,包括回鶻,黨項等對我漢家茶葉都十分依賴,因為茶能解毒去病,可以解油膩、助其善食,因此,數(shù)世之前便有人指明,控制了茶葉供給,就等于控制了這些外族的生活,所以,茶葉北出,向來受到嚴格控制……張都使此舉,無非是給了宕州一個崛起的機會,以前,我們給了多少金銀錢糧,遠不及都使一個承諾??!高,實在是高明!”

  “叔父,雖然回軍不參與家里的生意,不過似乎這些年與咱們通市之胡商都能購置到一些茶葉吧,此刻張左耀再提及,又有何不同?”

  閉上了眼,張翁有些感慨:“身份不同,所給的承諾自然也不同,張家與胡商做買賣是為什么?為的是錢,為了養(yǎng)活你的軍隊,以及穩(wěn)固我張家在秦州的地位!說白了,這是私利,以前附唐,咱們以荊南之地得到買賣之物,而此刻咱們則從蜀商哪里取貨,但無論怎樣,你以為朝廷哪些人不知道,不,他們只是放任而已,不過,只要張家買賣做得過大,做大到可以供養(yǎng)更多的軍隊,大到威脅朝廷對邊策略,你還認為我們可以繼續(xù)偷偷摸摸的販貨出關嗎?”

  “難怪有胡商想要從叔父這里取得更多貨品時,叔父從來不答應!”聽出道理,張回軍應上一句,隨后又沉默下去繼續(xù)聆聽教誨。

  “可是現(xiàn)在呢?張作耀出面開市,這意味著什么,他代表朝廷,即便朝廷沒有互市的意識,他這個承諾也代表著只要他在秦州一天,茶馬的交易就會對西北的商戶們敞開,秦宕兩州商人對此間利益自然有絕對的認識,于是,接下來會有大批茶葉,鹽貨源源不斷的流入宕州,到那時,你想想看利益最大的是誰?自然是控制宕州主要地區(qū)的蘇巖部族!更重要的是,張都使只給出了一個承諾,他當然不會立馬兌現(xiàn),若然宕州只是做做樣子,他完全可以反悔拒絕這次坦誠的合作!你說,這豈不是比給出多少軍械,給出多少錢糧的誘惑力更大?年紀輕輕,有這番見識,不簡單啊。當初我跟你說過,這個張都使對西北局面相當熟悉,你還不信,現(xiàn)在知道了吧!”

  “叔父教訓得是!”一如的恭敬,不過,張回軍的臉上卻看不出太多的喜悅:“哎,不過,即便有了宕州的助力,勝算大了不少,不過我歸義軍還是不知又要丟下多少兒郎!”

  說到這里,張翁也有些無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有些激動:“回軍,眼光放長遠一點,你想過沒有,為何張都使強調(diào)開市之針對宕州!”

  “分化!”張回軍皺了皺眉,或許他猜到了半截,卻不明白再往后張作耀的打算。

  張翁瞇起了眼,十分剛毅的說到:“對,分化!他在分化想來連通一氣的宕,疊,岷三州。分化別人的目的,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消滅他!”

  “張都使要西進?”張回軍有些不置可否,中原紛亂,從來沒有哪一任節(jié)度將目光投向過張家世代舉目張望的西北,因為坐在秦州府地的位置上看,相比荒漠的西北,入秦川抵達中原也好,南下入漢中進去天府蜀地也罷都會是更好的選擇,也正因此,張家從來不會真心對待任何一個歷任秦州的朝廷大員,若是這些人懂理,不合張家爭權,張家也不在乎他們誰來秦州當家。而此刻,如果真如張翁所言,張左耀有意西圖,那么對張家,無疑是一個機會。征戰(zhàn)百年了,他們?nèi)裟苡幸淮?,哪怕一次集結秦州之力,張家又豈會一點功績也沒有!西北,又豈能是現(xiàn)在這樣一個攻守皆難的局面?

  “說不好!”姜是老的辣,張翁比張回軍看得更細:“張都使未必有西進之意,不過,起碼他沒有懷疑張家,他在借著秦州之勢幫助我張家,他在用行動告訴我,西圖大業(yè)他同樣重視!這是我張家的機會,也是你的機會……!”

  吐蕃之事,張左耀到底要忙活多久,沒多久,從在隴州千陽告別心事重重的李珺怡而后奔回秦州算起,到他出了上邽蘇家酒樓,告別張回軍直奔隴州,總共只用了五天。他如此放心?不,他只是無奈,隴州大局未定,新一輪的戰(zhàn)事將起,他如何可能分心往西,與其事事?lián)胶?,不如把他交給一向西望的張家處理吐蕃。他回來只是將自己該做的,能做的就交代好,而后,就看張家整個勢力的運轉(zhuǎn)了。當然,走之前,張左耀拜會了兩個人。一個秦州刺史韓昭卿,還有一個,自己的老兄弟,守鎮(zhèn)成州的劉九,劉九趕到秦州自然是張左耀在回秦州時便派人通知的,不過,他們說了什么,自然是外人不得而知。

  六月初十,隴州。

  張左耀快馬加鞭,總算穿過大震關,趕到了千水西岸的雄武軍前鋒軍大營,而迎接他的,是滿臉愁容的任福。

  “都使,你可算回來了!”顧不得張作耀的風塵仆仆,任福丟下一句話,讓人輕松不得。

  跳下戰(zhàn)馬,拍拍塵土,張左耀臉色有些暗淡,奔波來回,實在有些受不了,不過,他也明白,既然走到了今天,自己都該坦然些去奮斗,而不是抱怨,抬頭望望陽光刺眼的天空,有些眩暈的感覺,酥一口氣,他這才快步走進軍營大門,邊走,他邊詢問:“說說,出什么狀況了?”

  “還是康福,此人在隴北聲望極高,這又給咱們找麻煩了!”

  “呵呵,你何必動氣,情理之中,若是他對咱們客氣,那你我才真該睡不著覺了。安了,我都覺悟了,你們還執(zhí)迷不悟?”

  “也是!不過都使,覺悟何意?”

  “沒什么,家鄉(xiāng)一句老話而已,大夢誰先覺,誰就能擁有更好的明天!”

  “還是不懂?。。。 ?p>  “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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