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市乃華國多個朝代的首都,靜默在城市一隅的青寶山千百年來已看盡了在自己腳下演繹的興亡戲碼,它自郁郁蔥蔥。
青寶山上有兩樣?xùn)|西最為知名,一為華國第一個現(xiàn)代天文臺,另一個就是滿山大大小小的名人墓。除此之外,不高、不奇、不險、不峻的青寶山其實和其他的山丘沒有什么兩樣。愛這座山的人,是愛與這座山相關(guān)的歷史典故,是愛生在這座山、或葬在這座山的英雄兒女,而無關(guān)這座山本身。
不過青寶山的過去、現(xiàn)在或?qū)矶己蛣⒁恍o關(guān),他就是來野外教學(xué)的,在青寶山也罷,或在其他的田間地頭也罷,對他來說都一樣?,F(xiàn)今靈氣稀薄,即便曾經(jīng)是龍興之地的青寶山也不可能蘊育出什么了不起的奇花異草,山上的物產(chǎn)和六朝市他處并無二致。
劉一笑今天只打算教江蝶起辨識一些常見的普通藥材。
在華國,醫(yī)、道是不分家的,一個好的道術(shù)修行者也應(yīng)該是一個好的醫(yī)者。劉一笑沒指望江蝶起今后能成為多么了不起的神醫(yī),他多少了解女孩就不是細(xì)致、有耐心的性子。但若江蝶起在野外受傷、生病了,連就地取材醫(yī)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造化宗會被整個華國修行界笑話的。
牽著蹦蹦跳跳、哼著喜羊羊片頭曲的女孩,劉一笑決定和登山步道上的人流分道揚鑣,人多的地方連野草都被踩死了,更遑論藥草。尋了一條植被茂密的山野小徑,二人隱入樹蔭里。
努力跟在二人身后的董悅?cè)灰姷阶约汉糜驯活I(lǐng)去了小路,正義感和責(zé)任感噴薄。
“果然是個怪蜀黍!敞亮熱鬧的大路不走,非要去照不進(jìn)陽光的陰暗角落,居心叵測!死小蝶兒,什么時候身體變這么好了,走得飛快,我怎么來得及救你呀!”
心里怨言滔天,董悅?cè)荒_下卻一刻不停,她也明白江蝶起的母親會給這個怪蜀黍準(zhǔn)備早餐,那么怪蜀黍多半也不會傷害江蝶起,不過孤男寡女、深山野嶺的,董悅?cè)挥X得自己有義務(wù)當(dāng)一回電燈泡。
為了趕上江蝶起,董悅?cè)挥X得自己已經(jīng)很努力向前沖了,但處在密匝匝、黑烏烏人龍之中,她的動作其實只能算是“往前擠”。
就像是經(jīng)過了一場搏斗,從人流中鉆出來的董悅?cè)恍挠杏嗉碌鼗仡^打量了一眼人龍,真是向上看不到盡頭、向下看不到源頭。
掏出鏡子檢視了一下自身,松脫的頭花、粘上塵土的唇彩、粉紅色運動鞋上的熊孩子腳印,好吧,這不是像一場搏斗,這完全就是劫后余生。
而這一切的一切,董悅?cè)粵Q定都要算到怪蜀黍、還有見色忘友的江蝶起頭上。
有了恨,就又有了動力。大劫大難后浴火重生的董悅?cè)幌炔煌砗米约旱膬x容,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順著劉一笑二人消失的小路前行,心里同時盤算著,逮住兩人后一定是要“借”江蝶起向她顯擺過的金甲蟲胸針來玩幾天,以彌補自己衣著和裝扮上受到的傷害。
另外一頭,嚴(yán)謹(jǐn)?shù)囊巴饨虒W(xué)已經(jīng)開始。
劉一笑掐了一枝頂端帶著七八朵小黃花的藤蔓,遞到江蝶起的手里,女孩含羞帶怯的接過后,想嗅花香又怕顯得太做作了,低頭吶吶說了一句謝謝。
“謝謝?我給你的是鉤吻,人吃下去腸子變黑粘連,不及時治療會腹痛不止而死?!眲⒁恍ε⒌男咔痈械侥涿?。
江蝶起一把將花扔在地上,又羞又惱之下,狠狠地將花跺得稀爛。
“死劉一笑!知道有毒你還給我作什么?”
劉一笑清了清嗓子,說:“教了你一個月的符箓,發(fā)現(xiàn)你在符箓上的資質(zhì)也就平平,不如提前開始教你丹藥,說不定能夠觸類旁通?!?p> “丹藥?是不是孫悟空偷吃太上老君煉的九轉(zhuǎn)金丹那種?好呀好呀~快教我~”
“九轉(zhuǎn)金丹?我要是會煉九轉(zhuǎn)金丹,早就自己吃掉,然后白日飛升,哪還會留在凡間教導(dǎo)你這笨丫頭。且不說我不會,就算我會,也煉不了?!?p> “為什么?不會也就算了,會為什么不練?”
“因為沒有材料。我雖然不知道九轉(zhuǎn)金丹的煉制方法,但想來這種傳說中能夠讓人服用之后脫胎換骨的靈藥必然需要天材地寶級的仙花靈草,而仙花靈草說穿了就是能自己吸收靈氣的容器,現(xiàn)在整個地球的靈氣都很稀薄,哪里還有仙花靈草的生長條件,即使人品爆發(fā)找到幾株,估計也是沒有成熟的,蘊含的靈氣不足以入藥?!?p> “這樣呀,哪還有什么好學(xué)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聽起來學(xué)了也沒有用武之地嘛。”江蝶起順著劉一笑的話說。她自己也有小小計較,她今天就不想學(xué)這些,最好能敷衍過去。難得兩人出外游玩,還要學(xué)這學(xué)那的,掃信,陪自己高高興興的玩一天多好。
“九轉(zhuǎn)金丹等級的丹藥煉不了,其他補血散、接骨膏、益氣丸之類的低級丹藥也是有用處的。另外,對于我們造化宗來說,煉丹之術(shù)也格外重要。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你那條小狗崽已經(jīng)在你家養(yǎng)了一個多月了,雖然胖了很多,但現(xiàn)在還是一副睡不醒的小奶狗樣子,生長速度比普通種類的幼犬還要慢。”
“有這回事?皮蛋怎么了?是病了么?”
聽劉一笑這么一說,江蝶起也覺得是有點不對勁。
“不是病了,是餓著了。”
餓?小黑狗皮蛋現(xiàn)在在家里的地位不要太高。
雖然小狗崽牙齒還沒有長出來,沒法吃肉,但好吃的點心、特供的牛奶不計量的伺候著,有時候連江蝶起自己都眼饞,怎么還會餓著?!
“說得好像我家虐待著皮蛋了!你倒是說說看我們哪里虧待了皮蛋,誹謗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苯饍墒植逯嫔挥?。
劉一笑看女孩的眼睛在地上被踩爛的鉤吻和自己之間來回,知道要是自己不解釋清楚,就會被她賽一嘴的劇毒。
“也不算餓吧,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營養(yǎng)不良。
小狗崽是神獸后裔,天生就具有玄妙的天賦能力,但要使用這些能力也是需要代價的。靈獸之所以為靈獸,就是因為他們能夠驅(qū)使靈力施展法術(shù),而且他們的生長也需要吸收靈氣來強化自身肉體,沒有強化過的肌肉、骨骼會被準(zhǔn)備法術(shù)時狂暴的能量撕得粉碎。
若是在以前靈氣充沛時,年幼的靈獸本能的就會從空氣中吸收靈氣,或者尋找靈草、靈礦之類的吞食,它們自己就能成長。
但到了現(xiàn)在,別說空氣中的零星的靈氣了,靈草、靈礦也很少能見到,靈獸基本上已經(jīng)失去了在野外自然生長的可能。像小黑狗這樣被豢養(yǎng)的幼年靈獸要想發(fā)育成長為成年靈獸,就需要我們把低級、或不入級的靈藥煉制成專門給靈獸服用的丹藥,人為給它輸入生長必須的靈氣,否則無論你喂養(yǎng)它普通食物多久,小黑狗永遠(yuǎn)都是奶狗模樣。
造化宗精研的就是繁育靈獸,所以如何煉制靈獸服用的各種丹藥是造化宗弟子必須要學(xué)習(xí)的?!?p> 江蝶起先自己想了想,再向劉一笑確認(rèn):“要是不給皮蛋吃丹藥,它只是不會長大、不會飛,但也不會死掉或者生病,是吧?”
“是的?!?p> “呼~嚇我一跳,長不大就長不大唄,讓皮蛋就這樣永遠(yuǎn)軟軟、小小、絨絨的一團不好么~”知道小黑狗健康無礙,江蝶起算是放心了。
劉一笑摸了摸江蝶起的頭,就像是在摸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認(rèn)真地說:“慈愛的父母有時候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yuǎn)不要長大,這樣他們就能享受呵護(hù)子女的快樂。但這種念頭是錯誤的,你應(yīng)該為皮蛋想想,它自己是否愿意長大。皮蛋有著頂頂高貴的血脈,你若好好教養(yǎng)它,終有一天它也能成長為和它祖先一樣了不起的神獸,能自由飛翔于九天之上,能縱情對日月咆哮,早上在東海灘涂戲水,日暮時在秦嶺深處巡獵。而今天你決定讓它永遠(yuǎn)成為跑幾步就要趴下喘氣的一件玩具,換做是你,你愿意么?”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喜歡皮蛋,我沒有把它只當(dāng)做玩具?!苯鸩恢廊绾伪硎觯劬t紅的,覺得劉一笑冤枉了自己。
劉一笑知道女孩本質(zhì)是善良的,一點點的獨占欲和一點點的控制欲其實也是愛的表現(xiàn),他可見不得小姑娘掉淚珠子,趕緊說:“我知道的,皮蛋是你的好朋友,對吧?”一邊說,一邊措手不及地幫女孩擦掉噴涌而出的兩股眼淚。
“使得!我們時好盆友!”江蝶起已經(jīng)哭得口齒不清了。
“視靈獸為伙伴,而不是打手,也不是工具,更不是儲備的煉器、煉丹原料,這才是造化宗門人看待自身靈獸的正確態(tài)度。你小小年紀(jì)就能有這樣的覺悟,表揚一個??靹e哭了?!眲⒁恍|拉西扯地安慰著,顯得笨拙而可笑。
“我沒哭!有什么好哭的!”江蝶起趕緊自己擦干凈眼淚。她剛才會忍不住流眼淚是因為覺得自己被誤解了,然而哭兩下后又覺得自己太過敏感,劉一笑那樣說不過是引導(dǎo)自己換位思考,并不是真的在指責(zé)自己。
眼淚擦到一半,江蝶起又一想,反正哭都已經(jīng)哭了,女孩子的眼淚都是珍珠,不能白白浪費,沖劉一笑手一伸,理直氣壯地說道:“你欺負(fù)我!除非給我皮蛋能吃的靈藥,不然我就向爺爺告狀!”
劉一笑哪里看不出來女孩的鬼把戲,一巴掌把江蝶起的手拍開,說:“裝!小黑狗是你的靈獸,不是我的,我拿丹藥給它吃了,那它以后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再說了,靈獸生長的每個階段需要的丹藥種類都不同,不可能都問我要吧,你總是要學(xué)著自己煉制的,老老實實認(rèn)真學(xué)吧?!?p> 江蝶起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劉一笑說的也對,老實了。
“學(xué)就學(xué)唄,我還不放心你給的丹藥呢,我自己煉的肯定比你的好?!?p> 劉一笑見小姑娘雨過天晴了,從地上摘了一朵小蘭花,遞給江蝶起:“這是煉制靈獸服用的飽食丹需要的一種藥草,長得很普通,和其他的植物容易混淆,辨識的關(guān)鍵就是花的香味比一般的花香刺鼻。你聞聞看。”
江蝶起接過以后放在自己鼻前:“刺鼻么?沒覺得呀……”
話還沒說完,就被從身后伸出的手將花奪了去。
“小蝶兒你傻呀?!他給你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你就敢聞?你不知道現(xiàn)在壞人都喜歡用迷藥呀?”一驚一乍的聲音來自好不容易找到兩人的董悅?cè)弧?p> 江蝶起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向好友解釋:“你在說些什么呀……”
“你眼睛怎么紅了?你哭了?是不是這個怪蜀黍?qū)δ恪圬?fù)你了是吧!”
董悅?cè)煌炱鹦渥幼叩絼⒁恍γ媲?,?zhǔn)備給自己的好友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