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愿留在這里護林,已經(jīng)不再信奉光明女神了,這些面具自然也不是通過正常手段制作的。”
提耶克解釋道,既無羞愧也無自得:“以非正常方式制作的魔法道具,會比普通的強大一些,你以后能體會到。”
“換個名字吧,在選拔中一定不能暴露你的身份?!暇煛趺礃樱俊?p> 安雅也覺得不錯。
在精靈語中,“Nanti”就是“黑貓”的意思。
晨曦初露,清早的森林里有些微的冷。
安雅順著綠色紡線,向森林外的村落走去。
提耶克的視線追逐著安雅,隨著她一直去向遠方。
但安雅沒有再回頭。
***
“不對!不是那個,把放在那邊的外套遞給我!”
男人狠狠吸了吸手中的鼻煙,不耐煩地大聲呵斥著。他的手指向的地方,是一件臟兮兮,打了各色補丁的衣服。
這件衣服樸素簡單,沒有什么可以稱之為樣式的東西,被隨便地扔在一個木頭凳子上。
農(nóng)婦打扮的女人沒有對丈夫粗魯?shù)男袨樽鞒龇锤械臉幼?,她順從地走到一旁,把那件衣服拿起來,跟在男人后面走了出去?p> 這位婦人的頭上包著一塊臟兮兮的頭巾,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骨節(jié)粗大的手由于常年勞動,磨出了深深的溝壑。
從外表上,很難看出她的真實年齡只有三十四歲。
農(nóng)婦提起門邊帶著些微銹跡的桶,傾斜著身子一步一晃地走出了小木門。
她的小腿在擠牛奶時,曾被受驚的奶牛踢斷過。
由于沒有錢找正規(guī)的醫(yī)生,只好請村里的赤腳大夫做了非常簡易的處理,結(jié)果留下了病根。
門外,她的丈夫正在給牛套上犁,旁邊放著一個裝滿了工具的大麻袋。
外面一片灰暗,太陽還在地平線中間掙扎著沒出來,所以天空也是一種非常令人不快的,破敗的灰色。
小村子原本就不繁華,在這種時候看起來更加蕭條了。
現(xiàn)在是大陸北方的春季,卡爾賓蘭是靠海的國家,海洋性顯著的氣候要比內(nèi)陸地區(qū)溫和得多,但早上的溫度還是非常低。
“虧了那財主小姐付的五十個銀幣,我們這一季將會過得寬裕不少啊……”
麗塔站在門口,目送父母走遠。
如果我能像她一樣……
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床上熟睡的女孩。她就像一個違和感的源頭,怎么看都不像這個依附盜賊公會生存的村莊中的一員。
女孩的長相平平無奇,甚至有點丑陋。
但她的身體瘦削中透著勻稱和流暢,行為舉止中有著麗塔從未見過的風(fēng)度,一定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她想那就是“高雅”。
即使在這個女孩睡覺時,這種氣質(zhì)也沒有絲毫變化,她躺在麗塔破舊的小床上,眉目間流露出平靜,這種突兀的感覺,就像是……
就像鮮花插在牛糞上。
麗塔也不愿把自己的床鋪擺在牛糞的位置,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
這個女孩不禁不像農(nóng)婦,更不像一個在街頭討生活的盜賊。事實上,她認為她應(yīng)該是小說里那種,住在有大花園的大城堡里的人。
雖然麗塔只在小說中接觸過住在城堡里的人。
她依舊記得那個雨天,這名少女裹著厚重的披風(fēng),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他們的家里。
在他們一家正在餐桌上抱怨著,可恨的汐風(fēng)盜賊調(diào)高了這個村子的糧食稅的時候,她就像從空氣中冒出來似的,倚在了他們的門邊上。
麗塔非常害怕。她的父親甚至還從椅子上滾了下來,象一只狗似的對那個女孩子請求原諒。
在這個地區(qū)生活的所有人,都能從她胸前的銀色徽飾看出汐風(fēng)的味道。
麗塔也想當(dāng)一個盜賊。
雖然聽說過他們要接受嚴苛的訓(xùn)練,但她對此并無明確的概念。
麗塔只是單純地認為,這些訓(xùn)練不會比作為農(nóng)夫,起早貪黑的勞作艱苦多少。
非但如此,還能在村里得到人上人的地位。
就像她的那個遠房表哥西姆,在他加入汐風(fēng)后,全村人都把他當(dāng)成了貴族,經(jīng)常去他家里送些牛奶腌菜什么的。他本人也是鼻孔立刻就長到了頭頂上,仿佛自己真的是什么大人物,而不是公會底層的一名街頭扒手。
也許當(dāng)她加入了汐風(fēng),全村來求親的年輕小伙就會把她家的門檻踏得平平的,而不是擠在柯伊娜那里腆著臉獻媚了。
想到這里,麗塔不禁嘿嘿地笑了出來。
她忘我地撫摸著自己滿是雀斑的臉頰,一口黃牙在咧開的嘴里十分顯眼。
“呃!啊啊!”
沉浸在白日夢中的麗塔突然驚叫起來,剛才還在床上睡著的南緹小姐在這一眨眼間,突然出現(xiàn)在了餐桌邊上。
她完全不明白她是怎樣繞過堵在門口的自己的。
“唔……您要用早餐嗎?今天起得相當(dāng)早啊……”
一邊說著,麗塔手忙腳亂地沖到餐桌旁,為“南緹小姐”收拾餐具。
所謂的餐具也不過是,邊上殘缺不齊的一個舊瓷盤而已。
上流社會揮金如土,用秘銀、精金等含有魔力的貴金屬來制作貴夫人的梳妝鏡;但在下層民眾中,連普通的鐵器都無法做到普及。
在這個村子里,只有在關(guān)乎生計的農(nóng)具或防身的刀劍上可以用到一點金屬,刀叉什么的根本想都別想。
吃飯都是用手,盤子上的肉汁則用面包擦干凈后吃掉,幾乎不用對餐盤做什么清洗。
“你也吃點吧,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
看不下去麗塔坐在一旁垂涎欲滴的樣子,安雅出聲說道。
并不是因為她心地善良,而是她的食欲在看到這滿是污漬的破舊木桌,和盤子里盛著的帶著些許綠色和黑色霉點的面包時,真的無法提起多少。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桌上有幾塊散發(fā)著香氣的烤肉。
雖然是隔夜的,但那種奢侈的幻覺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仍是非常催人淚下。
安雅有點想哭。
提耶克說“選拔”會在夢中告知規(guī)則,她就以為自己會夢到規(guī)則。但幾天過去了,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從閉眼到睜眼只有斷片的感覺。
安雅不會做夢。到了現(xiàn)在,她對選拔的事還是一頭霧水。
她不知道其他選手是否也是一樣的情況,但她有強烈的預(yù)感,那就是別的選手已經(jīng)做了好幾個相關(guān)的夢了。
“謝謝小姐,那我就不客氣了!”
麗塔沒有絲毫驚訝和拘束地左右開弓,抓起了面前的一塊烤肉和一片面包。
南緹小姐從來沒有讓他們一家在旁邊干看著自己吃飯過。
“您真是神一樣的存在啊,對我們一家來說?!?p> 麗塔一邊咽下嘴里的食物,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要不是您出了錢,我們只有在海神節(jié)才能吃上這樣的飯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