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決斗是江湖人的大事;身為一個江湖人物,再沒有比決斗獲得的榮譽更有價值的了。所以,這次與吳雙的決斗王彪非常重視。他為了保證決斗當(dāng)天有個好狀態(tài),他對自己以往的生活習(xí)慣作了一次很有必要的調(diào)整;從現(xiàn)在起他克制嗜酒的習(xí)慣,并且做到滴酒不沾——這對于一個一向善飲的人來說,多么不容易;飲食他也有嚴(yán)格的要求,不吃辛辣的食物、不吃過于油膩的肉食、但必須每頓保證一斤以上的牛肉;除此之外,他依然堅持聞雞起舞的好習(xí)慣。這樣一來,他的精神時刻都保持著最佳狀態(tài)。所以,決斗的日子雖然還沒到,但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和必勝的信心。
其實三天前王彪就已經(jīng)來到了落雁城,你要是認(rèn)為他一定會選擇在一家豪華的客棧下榻的話,那你錯了!那么,你要是認(rèn)為他會選擇在一家檔次不高,且極其普通的客棧下榻的話,你又錯了。落雁城各種檔次的客棧和酒樓數(shù)十家,而王彪?yún)s偏偏哪一家也沒有去。
那他去哪兒了?他去了孫大雷家。
他跟孫大雷是什么關(guān)系?是兩年前在膠東認(rèn)識的一個普通朋友。
對于行走江湖的人來說,他們的朋友遍布四海。更何況,王彪還是一個浪子——浪子向來都是很真誠的,他們的生活向來灑脫,向來都是隨心所欲、無拘無絆。因此,這樣的人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早上,王彪起得很早——這當(dāng)然是他多年來早起練功的習(xí)慣。妙就妙在孫大雷的后院就有一片很大的竹林,并且環(huán)境優(yōu)雅,空氣清新,是練功的絕好去處。這里山不高卻秀美,林不深卻清幽;走進(jìn)這樣的地方,就算是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人,也會忍俊不禁想要放開手腳活動活動筋骨;更何況王彪還是一個生龍活虎的青年,更何況這里一大早就有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小鳥在歌唱。我們知道,有歌聲的地方就會有歡樂,尤其是有小鳥歌唱的地方。
竹林里的小鳥好像懂得欣賞,它們見竹子下面的那個人,他的拳**轉(zhuǎn)得風(fēng)車也似,十分有趣;于是嘰嘰喳喳叫來很多同伴一起觀看。忽然,那人騰空一躍,飛身掠上了竹梢,一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只小鳥。眾鳥見了,四散驚飛。可這人好像并沒有惡意,他只是將驚恐萬狀的小鳥噙在手心里把玩了一會兒,隨后又將它放飛??粗▲B翩翩飛去,直到?jīng)]入了他的視線,這人才笑一笑從竹梢上輕輕跳下地面。小鳥們見他沒有惡意,于是很開心,又飛了回來,美麗的歌聲又在竹林里唱起來了。
幾套拳法下來,王彪的臉上已有微汗,全身的骨骼已得到了充分的運動,奇經(jīng)八脈的血液已像山間的溪流淙淙奔騰;這就夠了,已經(jīng)達(dá)到了舒筋活血養(yǎng)精固氣的最佳狀態(tài)了。他收起拳腳,理起衣袍,向歡樂的小鳥望了一望,帶著愉悅的微笑,歡快地離開了竹林。
才一跨進(jìn)院門,忽然,他聽到孫大雷的前廳人聲鼎沸;那嘈雜的吵鬧聲仿佛都要將這棟房子摧倒。頓時,他寧靜的心情也產(chǎn)生了一份不安的焦躁;其中有人吼叫,有人喧嚷,有人振振有詞??催@情形應(yīng)該是出了大事。王彪加快了步伐——作為朋友,他應(yīng)該對孫大雷家發(fā)生的重大事件,給予足夠的重視。
尚在門外,他已經(jīng)看見孫大雷的屋子里人頭攢動。孫大雷受了傷,并且很嚴(yán)重。只見他面色蠟黃,斜躺在靠背椅里,面前圍著一群得意門生,他們正摩拳擦掌叫囂著要去為孫大雷報仇雪恨。
孫大雷的妹妹也在場,她正在為受傷的哥哥搽藥,看樣子她十分傷心,眼淚已掛在她憂愁的臉上。
孫湘云好像是個不愛說話的姑娘,但是她跟她哥哥的長相仿佛一個來自天堂,一個來自地獄——孫大雷的長相當(dāng)然是后者。姑娘身段不高,但小巧玲瓏;柳眉不畫而翠,嫩臉不妝且美;雙腮嫣紅恍若桃花,淺笑如朝霞,寧靜處似碧玉無華;她的眼睛有萬丈秋波,心靈有無限溫柔,顧盼間風(fēng)情萬種。但是,王彪初來的第一天卻受到了她的冷眼對待——因為,她一向反對哥哥結(jié)交江湖上那些個不三不四的朋友;因為,孫大雷的身上有種種不良嗜好。比如喝酒賭博,上妓院、逛青樓,這些都是孫湘云所極力反對的。她不了解王彪,但她了解江湖上的人,在她眼里江湖上的人八九不離十——都是這樣。
她也是孫大雷在人世間的唯一親人,見哥哥被人打成這樣,她當(dāng)然要驚慌失措;因此,也就難免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用香帕蘸著鐵打藥水為哥哥涂抹臉上的傷處,喉嚨里卻一直抽抽噎噎哽不出一句話來。
見王彪走進(jìn)來,孫大雷掙扎著坐起身;他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他想有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免得在朋友面前掉價,因此他就故意坦然一笑;可是,這勉強的一笑卻牽動了他額角的傷處。疼痛是不顧面子的!因此,孫大雷頓時痛得撕牙咧嘴。
王彪疾忙走去安慰他說:“孫師傅,安靜躺著千萬別動?!彼P(guān)切地問,“這是怎么回事?”
孫大雷強忍著疼痛,用半張嘴說:“狗殺才的王百萬,原來是強占了姐夫的家業(yè),還害了他們夫妻的性命?,F(xiàn)在外甥長大了回來尋仇,將他趕出了嵩山莊園。我卻不知情,還想去為他討回公道;這不,剛?cè)湍枪窔⒉诺挠懝?,跟他外甥盤了幾招。事后,聽人家說開就里,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情知理虧,所以歇了手讓他外甥痛痛快快扒拉了幾拳,算是還還禮,不料那小子出手忒重……”他的嘴角又鉆心地痛起來,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王彪點點頭說:“這也難怪人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怨那王百萬太不是東西,欺世盜名。”